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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清一开始觉得不耐烦,但心里又有点奇妙的满足跟喜欢,像是养了只忠心耿耿的狗,他甚至有些恶劣的想要看见这只蠢货耷拉下脸来的样子。抱着这种微妙的心思,他很快跟这个蠢货混熟了。
    蠢货蠢归蠢,人是真好。
    蠢货白天忙工作,晚上不加班的时候就跟辛清瞎溜达,他说自己来北京是出差,可能留不了太长时间。
    那段时间辛清很少再去跟混混们厮混,大多时间都浪费在了跟蠢货压马路上。
    他觉得自己疯了,却又从这种普通的消遣中得到了满足。某天晚上,他们路过一栋大楼,蠢货看了一会儿灯,忽然一扭头,说:“你长得这么好看,要不要来跟我一起干活呀?”
    蠢货长得不难看,眼睛亮亮的,辛清心口一动,鬼使神差的说:“好。”
    后来辛清才知道,这个蠢货,不是什么从东北流浪过来的无业游民,而是进京做检讨的国安九组组长。
    而他缠上他的目的,也不是什么‘你长得好看’。
    ——是因为当时国安缺人手,多拉一个人,他就能少写一万字检讨。
    第79章 番外 生死在天
    辛清给云姜喂了两天的虫子。
    第三天清早,他听见门锁咔哒一声响,云姜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他手上提着烧麦跟豆浆,一份,两根细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朵小花,被他随手扔在了果盘上。
    辛清神色冷凝,盘腿坐在沙发上,说:“你虫子最近有些不太对劲儿……”
    云姜捧着一只烧麦,诧异道:“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等着给你送葬。”辛清阴森道:“我给你干了三天活儿,你卸磨杀驴也不能这么快吧。”
    云姜坐在他旁边,说:“下去。”
    辛清冷着脸:“不下!”
    “下去。”
    “我就不下!老九在家吃了三天外卖!你连沙发都不愿意让我坐!”辛清暴躁的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陆尧坐得我坐不得?你怎么这么偏心?”
    云姜退步道:“床可以让你坐,被子也可以让你裹,但是沙发是我的。”
    辛清看了他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坐在了茶几对面的小板凳上。
    “你去找陆尧了?”
    “嗯。”云姜侧头,慢慢的咬着烧麦黏糊糊的皮,说:“人找到了,这会儿应该在回邺城的路上。等他抵达后把交接任务做好,你就能回去了。”
    辛清手指扣在膝盖上。
    小板凳是彩色的,折叠式,合计两个手掌大,他个子高,坐在上边显得有些憋屈。不过他不怎么在意,沉默片刻,沙哑道:“你还能活多久?”
    云姜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年?二十年?”辛清说:“你把话说清楚。”
    云姜温和的笑了笑,说:“两年。”
    “……你养在另外一个房间的虫子是用来续命的么?”辛清问:“能续多久?”
    “续不了。”云姜懒散的躺在沙发上,似乎想了一会儿,说:“这些虫子不是五毒,也不能用来养蛊王。”
    “那你养它们做什么?”
    “不做什么。”云姜笑道:“这些年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五毒身上,跟过独木桥似的,一根木桩总让人觉得心神不安,就想找找另外的法子,看看我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能救。”
    “……”辛清嘲讽道:“真厉害,这个法子还未必有用,转头就把五毒给丢没了。”
    云姜说:“你太没良心了,这些年我可没给你脸色看过,你怎么就觉得,我能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他眼角有点笑纹,态度非常自在,不是将死之人的语气,“我活了够久了。五毒一批批的养,也一批批的死,生杀由命,生死在天,我又不是什么理所应当的刽子手,递到我手里的也不是论罪该斩的罪犯,杀人偿命……杀虫子大概也是一样的道理。”
    辛清反驳道:“你之前也没少杀。我听人说了,陆尧身边有个小孩儿,是你养出来的蛇……”
    “什么我的蛇,不是,是他的。”云姜说:“宝贝着呢,我哪儿敢动。”
    辛清没说话。
    云姜慢吞吞的吃着他的烧麦。
    这人嘴挑,只吃皮不吃馅儿,豆浆抿了几口就不喝了,辛清不说话,他也不开口,掀开一次性塑料盖,往里边看,奶白色的豆浆他盯的入神儿,没多久辛清忽然劈手夺过他的豆浆,劈头盖脸的骂道:“你有病!”
    云姜诧异道:“我又怎么了?”
    “你就是有病!”辛清怒道:“你怎么想的这么开?你哪来的脸想这么开!之前你杀了不少了,怎么就这次回心转意了?你嘴里没一句真话!你是不是跟陆尧说你还能活很多年?”
    “哟。”云姜逗炸毛的猫一样的逗他:“真聪明,这都猜到了?”
    “你也就糊弄糊弄老九跟陆尧了!”辛清气得要炸了:“先不说你诈死之前的事儿,后来你在国安的地下实验室里边醒来,应该还没养这一批虫子。”
    云姜不笑了,他说:“是。”
    “别跟我说话!”辛清说:“那时候你刚醒,不知道陆尧对蛇的感情那么深厚,你应该……”
    或许被人猜测所思所想是件难受且奇怪的事情,云姜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讲了。
    辛清火气大,气得站起来又坐下,在场的两个智商都高,有些话不用说明白,也都能理解。
    辛清猜的一字不差。
    领导人虽然坏,但是心还没烂,曾经暗地里提醒过云姜,他活的时间太长,上边已经有人盯上他了。
    云姜不太在意这个,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干脆想了个办法,诈死,等以后随便找个机会再醒过来,新身份一换,能甩掉不少人的目光。
    没想到他这一死,蛊场居然崩塌了。
    蟾蜍被国安的人带走,蝎子被远走邺城的蛇吞吃入腹,蜈蚣、壁虎尾随其后,伺机而动。
    除了蟾蜍,没人知道云姜养五毒是为了什么。
    诈死的这段时间中,云姜总共醒了两次。一次是被远遁北京、试图杀他的蜈蚣吵的,另一次是被陆尧探进他嘴中的手指骚扰的。
    他刚从大梦中惊醒,晏轻当着他的面露出了对陆尧的占有欲,他没在意,以为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然后想要杀掉壁虎喂蜈蚣,谁知道竟然被守宫脱尾逃走了。
    自此之后,他开始慢慢发现,在他昏过去的这段时间中,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能不死还是不死吧。我发现我不能对五毒动手之后,就养了这么一批虫子,本来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用,不过后来也烦了,就懒得再管了,每天给它们喂肉,那还不如去死。”云姜问:“你喜欢么?喜欢的话带一点回去吧,我那里还有虫子养殖书册,可以一起送给你。”
    辛清没有理会他,单刀直入:“没有人能让你‘不能对五毒下手。”
    “有啊。”云姜说:“怎么没有?”
    “我告诉陆尧的时间是二十多年,你不要跟他说实话。”他垂下眼睛,睫毛忽闪了几下:“他太倔,知道之后一定会愧疚,晏轻又是他心头肉,左右取舍不能,说不定心一狠,干脆就陪着晏轻一块死了。”
    “到底是我养过的小东西,有血有肉,跟蛊虫不一样,我哪儿舍得让他去死?”
    辛清晦涩道:“……何必呢?”
    “其实也不是完全为了他。”云姜笑道:“有个美剧叫灵媒缉凶。女主半夜醒来,看见床头站着一群大大小小的鬼,他们垂着头,来的目的是诉冤——想想的话,过去被杀掉的五毒挺冤的,枉死于此,连个诉冤的地儿都没有。”
    “……”
    “很早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云姜说:“陆尧大概算是个……契机吧。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不想再这么一步步的走下去,长生不老其实很没意思。”
    辛清说:“那你就把这个秘密守住。你尝过了味道,所以才觉得不好吃,上边那些垂涎三尺惦记着你东西的人……未必愿意就此收手。”
    云姜懒懒的应了一声。
    剩下的就是相顾无言,刚才说那些话跟要了云姜的命似的,这会儿功夫他瘫在沙发上,没骨头一样的翻书,辛清手机叮咚响了一声,他掏出来看了几眼,还没开口,云姜就挥挥手,头都不抬,说:“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国安那边来了消息,说陆尧已经平安抵达邺城,这边可以走了。
    辛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去玄关那里换鞋穿外套。他很少被外派,这几天在这里寝食难安,想的全都是家里的那位。
    他手按在了门把手上,想了想,还是回了头,郑重道:“我回去帮你想想办法,好死不如赖活着——要是你真死了,看在朋友一场的份儿上,我会给你烧点纸钱的。”
    “不用。”云姜说:“我有元宵吃。”
    辛清说:“元宵?我不太会……”
    “都说了不用了。”云姜老神在在的靠在沙发上,腿上盖着毛毯,从袖子下露出来的手敲着书封,“你只要守口如瓶,少跟陆尧交流我的事儿就成了。”
    “……”
    “这路是我自己选的,目前还没有什么后悔的想法。”云姜笑道:“既然是我选定的,那无论最后结局如何,是尸骨无存,还是挫骨扬灰,都是我的命。”
    “别人勉强不了,也不必惋惜。”
    门最后还是关上了。
    辛清看到的最后一眼,是他半靠在沙发的扶手上,慢腾腾的翻书的样子,桌面上水果还很新鲜,有朵小花在里边,白色花瓣,根部已经蔫儿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采回来的。
    第80章 番外 搬家(一)
    回去之后的事情都挺顺利,八号楼空着几套屋子,蟾蜍随便选了一套,也不用陆尧多照顾,自己寻了人,联系上了国安那边。
    上边没从蟾蜍嘴里挖出什么来,还把他当祖宗供着,蟾蜍入住的当晚就派了人来接待,给买了全套家具,大到硬件儿,小到牙刷毛巾,统统按着他的要求来。
    蟾蜍狗腿,搬家公司把车停在楼下的时候,他正搬着小板凳,在给坐在陆尧家门口的晏轻端茶递水。
    他俩一左一右,晏轻膝盖上放着一张试卷,笔直的小腿裹在裤子里,露出细腻的脚踝,一边手托着脸,一边手拿笔做题。
    他脑子活,心算快,草稿纸都不用,刷刷的写题,没一会儿就做完了一套卷子。蟾蜍从国安那边敲了一套带证的收藏级茶具,刚收到,这会儿摆了一地,见晏轻停笔,赶紧递了一杯上去。
    晏轻没接。
    他低下头,腮帮搁在膝盖上,凹进去一个小窝,凌乱的头发落在略显苍白的脸颊上,眼角勾着一抹红,银坠儿晃了晃。
    蟾蜍看了一会儿,试探道:“陆大爷就在楼底下,要不您过去看看?”
    晏轻摇摇头。
    蟾蜍大气都不敢喘,晏轻坐在门前,他也不敢坐着,把小板凳扔到一边,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道:“您惹着陆大爷了?”
    他太精了。
    要是想讨好晏轻,那就不能问‘是不是陆尧惹你了’——晏轻面前没这个选择。
    “惹到他了。”晏轻抱紧了他的黑色背包,说:“他内裤不见了三条,到处都找不到,他怀疑是我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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