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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安帝听大阳说话就开怀,对秦凤仪等人道,“你们都歇了吧,叫大阳陪朕便好。”
    李镜笑,“父皇的院子,也都是大阳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收拾的。那就让大阳服侍父皇,这几年没去京城,他时时念叨父皇呢。”
    景安帝更觉熨帖,想着儿媳妇孙子都这么懂事,也不知秦凤仪怎么就这般犟种。对于秦凤仪的性子,景安帝亦是无奈,便打发诸人各去休息了。
    景安帝有大阳陪伴,秦凤仪就带着妻子孩子们去跟岳父说话啦,景川侯见着长女一家、长子一家都很是欢喜,尤其各家都一大群孩子。景川侯三子三女已称得上人丁兴旺,李钊身为他的嫡长子,也不比老爹差什么,除了长子寿哥儿是在京城出生,也不晓得南夷的风水怎么这么好,崔氏随丈夫来了南夷后,又生了四个儿子,如今家里五个儿子,最小的明哥儿也三岁了。景川侯看着这么一堆的孙子、孙女,哪里有不喜欢的。
    秦凤仪道,“唉哟,自从知道岳父你要过来,我跟大舅兄是日也盼、夜也盼哪。早我就邀请你来的,怎么样,我们南夷咋样,比京城还好吧?”南夷眼下气象,秦凤仪身为南夷之主,自然是得意非凡。
    景川侯心说,你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爱吹个大牛啊。景川侯道,“凤凰城虽好,也比不得京城气派。”
    “切~”秦凤仪道,“要是在京城,这会儿正是刮大风沙的时候,我们南夷,四季如春,因为时常下雨,地界儿就干净,哪似京城似的,风大沙大的,唉哟,春天刮的人睁不开眼。上回,双胞胎跟着我回京,正赶上春天刮大风,一个没站稳,吧唧就叫风给刮倒了。”
    双胞胎齐齐点着小脑袋,扯着小奶音道,“对,刮倒了。”
    景川侯笑道,“你少混说,我听说南夷刮起海风来,房子不结实的,屋顶都能刮飞。”
    双胞胎又齐齐的点着小脑袋,扯着小奶音,“对,刮飞啦~”
    秦凤仪瞧着这俩墙头草,问他们,“你俩到底是哪国的啊?”
    双胞胎继续扯着小奶音,腆着小胸脯道,“我们是正义之国的勇士!”
    有孩子的地方永远不会烦闷,景川侯还是问了问陛下过来凤凰城,有关凤凰城的安保工作之类,让秦凤仪勿必留心。秦凤仪道,“岳父你只管放心吧,我亲自瞧过的。再说,我的地盘儿,哪里可能会出事啊。”
    景川侯想着秦凤仪大事素来谨慎,便也不再多言。
    景安帝说是不必人服侍,中午用膳一样要叫着儿女子孙们过来一道用,皇帝嘛,尤其是到了景安帝这个年纪的皇帝,权握天下这些年,到了现下,不就是图个这儿孙满堂的热闹么。
    到了南夷,自然要用南夷的特色菜。
    大阳跟皇祖父介绍,“海味儿最好吃的还不是凤凰城,南夷最好的海味儿在琼州,这些都鱼贝虾蟹都是早上自琼州运来的,鲜的很,祖父你尝尝。”
    景安帝身为帝王,享有四海,可说来,生活并不算奢侈。当然,这节俭也是有原因的,当初景安帝登基算是临危受用,西北的蛮子险些兵临京城,彼时,只怕国朝不保,哪时有时间说这些吃喝享用之事。之后,就是十年的励精图治,收复陕甘。陕甘那一仗打了好几年,粮草消耗不知凡几。那会儿,便是景安帝也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后来国朝渐归太平,又得令百姓休养生息,故,景安帝甭看是一国之君,真没过过太奢侈的生活。如这些海味儿,他其实也喜欢吃,只是南夷路远,这些虾贝在南夷或者不是很贵,但一路运到京城,再经内务司,就不知何价了。是的,景安帝绝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天子,事实上,他心里很有一本账,极会过日子滴。
    如今到了凤凰城,倒是可尽情享用了。特意自琼州送来的海味儿,又是进上的,品质自然不消说。景安帝也赞了一句,“不错,清淡鲜甜,数年前闽王曾往京城供奉海味,不及南夷海味肥美。”
    秦凤仪大阳父子脸上齐齐露出得意模样,父子俩偏又生得肖似,一大一小,令人看着有趣。大阳很有他爹的眼力界儿,还给祖父剥虾、剥螃蟹,他自己也吃。景安帝素喜大阳,亲昵的令他与自己坐一席,这下子,连马公公也无用武之地了。
    如今这酒席上,大家说些一家子团圆开怀之语,便是秦凤仪与景安帝素来不睦,也没摆脸色搅了气氛,说到三皇子卖给他的瓷器太贵,秦凤仪真是一肚子不满,说三皇子,“越发不实诚了。以往浮梁的官窑瓷价钱多实诚啊,后来老三你不知听了谁的谗言,年年的给我涨价,这不,今年又长了一成。你这个也忒贵了。”
    三皇子不听他这刁话,笑,“先时我不懂商事,我们豫章的官员也都不大懂这个,可是叫你占了不少便宜。再者,今年这也不算涨价,我这是新烧出的官窑瓷,新花样,自然是新价钱。”
    秦凤仪劝三皇子酒,“来来来,那祝你官窑烧出新花样,你得吃一盏。”
    俩人还互劝起酒来,秦凤仪劝酒的那些个花样,三皇子拍马都赶不上,一时叫秦凤你灌了不少酒。景安帝看他二人和睦,心下很是喜悦。大阳怕他祖父寂寞,也端起酒盏,道,“祖父,我也敬你一杯。这第一杯,是我和弟弟妹妹们敬祖父的,祝祖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寿词都出来了。
    景安帝哈哈一笑,“好。”喝了一盏。
    “我们才不用你代呢。”大美很不满被大阳代表之事,举杯道,“祖父,这是你第一次来南夷。以前,都是我们去京城看望您,今天是您来了南夷,孙女敬您一杯。”大美仰脖就干了,一亮杯底,“我干了,祖父您随意。”
    祖父老人家是见着了一堆的孙子外孙子,大公主与崔氏仿佛都受了生儿子的祝福一般,起先,俩人都想着,生个闺女以后好与大阳般配,毕竟,秦凤仪先时可说过两家做亲的事的。可结果,这两家是一个闺女都生不出来,崔氏生了五个儿子,大公主生了四个儿子,再加上三皇子家的安哥儿,秦凤仪家的四个儿子,所以,景安帝这回是见着五个孙子四个外孙子,女孩子就大美一个,而且,大美这般豪爽,景安帝也干了一杯。
    大美喝的是女眷饮的荔枝酒,并无妨碍。双胞胎跟着起哄,俩人向来行动一致,他俩如今不过五岁,也不会如兄姐那般说老长的话,他俩就举起自己的小盏,齐声说了仨个字,“祖父,喝!”
    有孩子们热闹着,安哥儿阿泰等都纷纷敬祖父(外祖父)酒,景安帝这一餐午膳,吃酒吃到微微薰,午膳后小睡了半个时辰,醒后神清气爽,舒坦至极。
    景安帝与马公公道,“这酒倒不错。”
    第392章 秦凤仪
    人是感情生物, 哪怕一直被诟病为铁石心肠的帝王亦是如此。
    人,又都是有偏好的。
    譬如景安帝,别看秦凤仪一直对他歪鼻斜眼很不驯顺的模样, 景安帝偏生看秦凤仪顺眼。因为看秦凤仪顺眼, 景安帝看南夷便越发顺眼了。尤其是南夷这地方虽无甚历史积累, 但, 新城有新城的好处,那就是,啥都是新的, 再加上秦凤仪是个臭讲究, 他又爱到街上逛的,所以,街上完全没有乱搭乱建的事, 毕竟, 要注意市容嘛。
    大阳陪祖父去街上走一走时, 景安帝就觉着, 凤凰城的市容比京城整齐多啦。当然,主要也是京城寸土寸金,大家便寸土都不肯浪费的。大阳还请祖父吃了虾籽饼,把自己的小伙伴们介绍给祖父认识,还请祖父去参观了自己的亲卫军。大阳的亲卫军最终的定额人数是三千,先时都是他爹帮他盯着训练的,后来,大阳渐渐大了, 因为他爹说这是给他的亲卫,大阳有空也时常自己过来,看着将士们训练。为此,他还时常去别个军营进行对比偷师哩,还从自己老爹那里要了本兵书秘笈悄悄塞给自己的亲卫将领小严将军,让小严将军好生努力练兵。
    大阳还很关心小严将军哩,但凡小严将军的生辰或者节日,大阳都会有礼物赐给小严将军,先时,小严将军没把家小带过来,后来,也不好总是夫妻分居,小严将军把媳妇接了来,大阳还把一个与自己年纪相当的小小严带到身边,跟自己一起上学念书哩。
    所以,别看大阳书念的一般,在这些事上,他很遗传了他爹的心眼儿~
    大阳还跟祖父说道,“严大姑家的小豹子还太小啦,跟五郎差不多,等五郎念书的时候,他们可以做伴。”大阳说的严大姑就是京城严大将军家的姑娘啦,前几年被秦凤仪李镜这对夫妻忽悠到了南夷来,后来嫁了南夷的少族长阿金。因为秦凤仪一向希望汉族与南夷的当地土族融合,故,严大姐与阿金成亲的事,秦凤仪非但按照礼法规矩通知了严大将军,还派出了典仪官帮着阿金张罗,同时给景安帝写了封信,想让景安帝赐给严大姐一个爵位,以示朝廷对这桩亲事的看重。
    其实,除了严大姐是心甘情愿的嫁给阿金这一点,像严大姐这种京中高门贵女,远嫁千里,嫁给一个土族少族长,在京许多士大夫看来,这与和亲也没什么差别了。景安帝在南夷的政治理念上与秦凤仪非常一致,那就是,景安帝也认为,汉土融合有助于南夷的治理。尤其严姑娘还是出身一向忠烈的严家,严姑娘还是极有战功之人,并非寻常闺秀,故,景安帝也很乐得给严家这个面子,直接就封了严姑娘个郡主衔。在严姑娘与阿金成亲时,景安帝亦按郡主例赏了一份嫁妆,故而,这桩亲事当年也是颇为荣耀滴~
    大阳说的小豹子就是严姑娘与阿金的长子啦,因为生长子前,阿金梦到了一只浑身金斑灿灿的豹子,便给长子取名为豹。
    不过,小豹子现在与父母在交趾驻兵,没有他爹的命令,严姑姑一家也不能来凤凰城。
    大阳还说起严姑姑的武功,“好厉害,有一回,把小严将军打趴下了。”
    景安帝听的哈哈直笑。
    大阳道,“我也跟我娘学习武功了,祖父,等回去我练给你看。”
    “好。”景安帝摸摸孙子的头,就喜欢大阳这朝气蓬勃的模样。
    祖孙一行人还去了大阳极力推荐的饭庄用饭,大阳道,“祖父你总是在皇宫,出来吃饭的时候肯定少。咱们家的厨子自然精细,不过,民间也有民间的味道。”
    大阳虽然年纪不大,吃饭却很是好胃口,先不提这饭食味道不差,就是大阳的好吃相,景安帝瞧着便胃口大开。而且,这孩子泼辣,也不怎么挑食。其实,大阳从小就是爹娘的小宝贝,也是有些挑食啦,不过,这种挑食后来被他爹给治愈了。大阳大些后,秦凤仪东巡、西巡,都会带上大阳,所经地域也并不全都是富庶之地,还有些乡下地方,百姓们虽能吃饱,日子依旧不易。孩子小时侯大都心善,大阳有一回跟他爹去了一个穷地方,都哭了。后来,大阳就不挑食了,他还特别爱惜粮食,每次用饭都能将碗里的饭吃的干干净净,从来不剩饭。
    所以,对凤凰城的参观,就由大阳陪伴着祖父完成啦。
    景安帝过来,就是南巡的,见过凤凰城的官员后,景安帝又由大阳带着参观了几个军营、学堂,包括秦凤仪一直被清流念叨的,专门招收官宦子弟的“官学”,景安帝都去瞧了瞧。还有凤凰城的青壮训练场,因南夷是多族混居,先前战事也多,尤其是未平山蛮之前,还曾有县城被山蛮劫掠之事。故而,秦凤仪要求,百姓们得学些自救的本领,便号召县里的捕快与青壮们轮番的来州府参加军事训练,时间也不长,按朝廷规矩,百姓每人每年四十天的徭役期,秦凤仪这里一向有什么城镇建设都出银子让商贾做了,很少直接征调民伕,便要求百姓们每年四十天的徭役改为了军事训练,学不学得好,总能学习一些,以免有战事不能自救。
    另,各乡里村里,也会发下一些军中淘汰下来的刀枪,由里正村长分发给村里的青壮,用以保卫乡里。
    景安帝便意问道,“现下南夷靖平,如何还要召百姓来训练?”
    大阳道,“这是因为不能叫百姓们没了血姓,我爹说,固然可以收天下之兵以求太平,可是,将百姓们都养成不知兵戈的弱鸡,以后就只能等着人宰了。何况,眼下是太平了,但周边暹罗、蒲甘等地,皆是族群凶残的地方。他们那里虽有国王,但地方势力也极厉害的。偏生与天竺的生意得经此二国,咱们这里是比他们那里要富些的,若是百姓只是有钱,而无自保之力,周边这些小国就得以为咱们是肥羊了,磨好刀,就要来宰的。我听我爹说,除了南面儿的这些小国,北疆还有北蛮,也是又穷又能打的国家呢。所以,不能叫百姓们失了锐气。”
    大阳说的很是认真,景安帝知道大阳是个实诚孩子,想着这话估计是大阳问他爹时,秦凤仪说给大阳听的。不过,对于秦凤仪这话,景安帝却是信一半不信一半的。
    在凤凰城停留三日后,景安帝便决定东巡,去桂信二地看一看,再到交趾看一看。他是皇帝,自然是由他做主。不过,景安帝在南夷出行,必是要秦凤仪相陪的,至于皇孙,景安帝就带了两个,一个是大阳一个是安哥儿,另外带了外孙阿泰,余者皇孙皇外孙的,都没带。当然,两个儿子三皇子与秦凤仪都带上了。
    待往东而行后,景安帝才算是真正看到了秦凤仪在这片土地上花费了多少心思,自凤凰城往东,不论码头还是官道,皆是修建的结实耐用。沿途所经各州县,景安帝对当地官员但有所询,文官对于当地民生皆了如指掌,武将们话不多,但一到军营中去,就知实力如何了。何况,南夷的武将多是有军功的,便是土人、山民出身的将领亦是如此,他们的官位虽然多是因归顺朝廷方赏赐下来的,但,前几年南夷战事,倘武功谋略不足的,基本上都在战事中交待了。活到现下的,起码都有自己的一套。景安帝更是看到了南夷百姓对于秦凤仪出自内心深处的爱戴,汉人们会称秦凤仪为亲王殿下,土人山民则会称他为凤王殿下,耆老们说起秦凤仪的好来,那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其实,主要就是托殿下福,传授给咱们这许多的技术,咱们现下吃的饱穿的暖,只要不懒,日子都好过。这些话很实在,听着也简单,但南夷由原来的荒瘠之地到今日不逊江浙的富庶,可想而知秦凤仪所付出的心血。
    景安帝登上交趾土地时,与秦凤仪道,“自先帝时起,失陕甘之后,这是第一次,我朝开疆拓土。后世史书,会记下你,也会记下朕。”
    秦凤仪完全没想过后世史书如何写他的事,他随口道,“这算什么,交趾不过小地方,我听人说,海外的地方大着哪,什么时候我闲了,去海外占一大片疆域。”
    景安帝看向秦凤仪慵懒中透出淡淡威仪脸庞,不得不说,他诸子中,秦凤仪的眼界最是开阔。或者,正因此开阔眼界,方有南夷今日。此时,景安帝却是不想说海外疆域之事,他道,“这里没有外人,朕也想与你说几句心里话。自先帝过逝,朕就有两件事,一直放在心上,第一治理好江山社稷,不使祖宗蒙羞;第二便是为这万里江山,找一个值得托付的储君。凤仪,你可愿意受此托付?”
    秦凤仪大大的凤眼蓦然定睛在景安帝的脸上,望入景安帝的凤眼之内,仿佛一柄刀,一把剑,似要剖开景安帝的胸腹,取出他的脏腑。秦凤仪望景安帝片刻,便移开眼睛,淡淡的勾起唇角,“当日,我初初知道我娘的事,心里无比愤怒。郑尚书与卢尚书曾去劝我,我便对他们说,就是你的十二旒天子冠放到我面前,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这些年,也有人劝我,与你修好,谋求帝位。”秦凤仪的侧脸冷若千年寒冰,声音中不见半丝温情,语气却是淡的,“你因帝位,抛弃了她。我因帝位,再忘记她当年苦难。那样,我与你,又有什么分别?”
    “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与你,是不一样的人!我永远不会做你当年的选择,我这一生,不与你同!”
    第393章 帝位之一
    父子之间, 最动听的话应该就是,我要成为父亲这样的人。
    这是儿子对父亲人生最大的肯定。
    而今,景安帝经历了完全相反的一句话:我这一生, 不与你同。
    好在, 景安帝不是寻常父亲, 待听过秦凤仪这些话, 景安帝的脸庞神色没有半分动容。他或许早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如果秦凤仪要谋求帝位,不会在南夷靖平后只是例行公事的三年一次京城陛见。如果秦凤仪想谋求帝位, 会主动与他缓和关系。再退一步, 起码,不会这样直接的拒绝他。
    这么说,其实也并不太准确……
    一瞬之间, 景安帝脑中闪过多少分析决断秦凤仪不清楚, 但, 景安帝这种云淡风清, 仿佛二人进行的只是闲话家常的态度,秦凤仪还真是服了他,心说,皇帝的脸皮还真跟常人不一样啊。
    不过,景安帝也不是受虐狂,他实际上叫秦凤仪噎的不轻,只是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人生经历, 也不可能大失其态。只是,他也少理会秦凤仪了,三皇子偏生又不是个巧嘴的,他是瞧出皇父似不大痛快,却不大会劝慰。好在有大阳、安哥儿两个都正是天真活泼的年纪,景安帝平常只是叫了孙子们在身边说话玩耍,含颐弄孙,好不乐哉。
    景安帝还当着一众大臣的面夸大阳,“好圣孙!”
    这种夸赞,简直叫南夷一干大臣心下暗喜,心说,果然咱们殿下最得陛下圣心,连咱们小殿下也这般得陛下喜欢。
    独秦凤仪一人心下暗翻白眼,心说,你们可真好糊弄!
    三皇子也为秦凤仪高兴,让他多往老爷子身边奉承一二,秦凤仪偏生不肯,简直气的三皇子跳脚。三皇子心说,我是为你么,我是为了绝不能让那人如意的登上帝位!三皇子一向嘴拙,还要去替秦同仪在皇父跟前说好话,三皇子道,“他这人,心里都有,看大阳就知道他的心了,只是性子别扭罢了。”
    景安帝好笑,道,“难得你还会说别人性子别扭。”
    三皇子为给秦凤仪刷好感,脸面啥的都豁出去了,道,“那可不,要不怎么是兄弟呢。”这话景安帝爱听,景安帝很是慈父心肠的与三儿子说了许多话,连事着三皇子为人处事,都颇多指点。
    秦凤仪的性子虽则令人头疼,奈何人家也有一帮拥趸,如三皇子、还有在秦凤仪这里效力的宗室如襄阳侯、如寿王家二郎,都会替他在景安帝跟前刷好感,有大家帮着圆场,还有大阳这个会给他爹刷分的存在,景安帝瞧着也挺乐呵。从交趾起驾,再至云南、贵州,到贵州后,景安帝便与秦凤仪道,“朕接下来经湖南再到豫章坐一坐,也便回京了,你不必送了,回吧。”
    秦凤仪道,“我让大阳送陛下。”
    景安帝点点头,忽而对秦凤仪道,“凤仪,你天资出众,远胜于朕。你这些年,也经历了不少事,朕知道,凡事,你自有你的判断。可是,你的眼光就一定是准的吗?你的判断就是一定是对的吗?朕与你说的话,皆是真心。”
    景安帝忽然在众臣面前说这一席话,一时,诸臣皆惊,只觉陛下此话大有深意。便是素来只忠于景安帝,不参与皇家任何事务的严大将军都不由多看了秦凤仪一眼。秦凤仪一幅淡然无波的死样子,简直是急煞了一干心腹之人。
    景安帝就此离开了南夷所属藩地。
    景安帝一走,秦凤仪令赵长史冯将军陪着大阳护送景安帝一直到湖贵边界,再送大阳回凤凰城。大阳是个天真的性子,他早就觉着父亲与祖父的关系不大好。突然见祖父说这样沉重的话,大阳心里也有些不好过,不知道两位长辈之间有什么矛盾。
    大阳是个伶俐的孩子,看祖父情绪不高,虽则不好打听长辈们的事,大阳还是悄悄安慰祖父道,“我回去劝劝我爹就好了,他要是不听,我就叫我娘劝我爹,我娘的话,他一准儿听的。”
    景安帝欣慰的摸摸大阳的头,觉着孙子倍是贴心,殊不知大阳要是对他爹必然得说,“有什么事不高兴啊,我去劝劝祖父,祖父一准儿听的。”所以,基本上身为墙头草双胞胎的大哥,大阳也很有墙头草的气质啦。
    秦凤仪回凤凰城的路上就被心腹悄悄打听了好几遭,陛下那话似有深意啥的。秦凤仪被他们烦不胜烦,道,“没什么深意,就是问我,要不要当储君,我回绝了。”
    章颜李钊险没一口老血喷出来,章颜见秦凤仪竟把储位给回绝了,都急了,“殿下怎地如此轻率!”你以为这储位是你的吗?这是咱们南夷的!你,你,你竟然拒绝储位!你干脆一刀捅死我算了!章颜此时,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李钊脸也青了,都不想答理秦凤仪了。秦凤仪道,“我说你们是不是傻啊?这种话都能信?哪个皇帝立储是问你,要不要做储君啊?有这么问的吗?真是,什么都信!你俩可真天真!”景安帝既当着诸人面说那些似是而非、含糊不清的话,便断然不会守秘的。此事与其叫景安帝故意泄露出去,倒不如他先说给心腹们知道。
    章颜虽则给秦凤仪这话说的有些回转,只是,章颜道,“那殿下也不必回绝的那么狠,倘陛下没有立殿下之意,焉会问殿下此语?而且,离开南夷时又说那样的话,必是相中了殿下的。再者,恕臣直言,倘陛下有立那一位的意思,这些年早该立了。”
    秦凤仪道,“朝中平家势大,宫里平皇后安稳,你们就不要想了,我本也没想过要坐什么储位。”
    章颜此时神智复位,恢复了从二品大员的政治素养,认真道,“我等说这话,并非出自私心,只是看如今诸位皇子,又有哪位皇子有殿下的才干呢?臣今日之心,不为私,实为公也!有当年先帝陕甘之鉴,臣真是怕了再有无能之人登上帝位,一误江山,二误天下!”
    “行了,这江山是陛下的,他考虑的不比你们深啊。叫他着急去吧,管他呢。”秦凤仪一幅无所谓的模样,仿佛说的不是天下至尊储位,而是随便微末小事,章颜李钊看他这样,又是一阵气闷。
    二人私下也有一番商议,章颜是与李钊打听,“不知侯爷那里——”景川侯私下有没有与李钊透露些什么啊。
    李钊摇头,章颜叹道,“那么,怕陛下只是试探殿下的意思了。”如果真有什么,这样要紧的事,景川侯没有不与李钊暗示一二的道理。
    李钊道,“咱们也不必急,我看,殿下一向有自己的主意。”
    章颜叹,“太可惜了。”
    李钊亦觉可惜,但秦凤仪能权掌西南,这些年历练下来,心志见识更非常人可比,看秦凤仪半点儿不急,二人虽觉可惜,但心里也明白,陛下突然这样问,的确是试探成分居多,倘真大咧咧的应下来,那也忒实在了。只是,陛下已年过五旬,仍未立储,其意若何,反正,在章颜李钊看来,陛下这绝对不是满意大皇子的意思,反是他们这一位,这些年,内平南夷,外征交趾,收复云贵,战功赫赫。再有安民抚民,他们这一位都是独一份儿。倘秦凤仪无能无才,这储位他们想也不会想,可秦凤仪明明出身才干皆是一等一,倘就此失去储位,简直天理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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