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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茫茫心下轰然。
    他带点薄荷的味道,稀释了酒意,但无论哪一种,都难以喧宾夺主,更多的是顾臻的气息,充盈着她。
    一丝头发卡在拉链处,顾臻绕了几圈,拇指和中指捏紧,食指一挑,麦茫茫只觉头皮轻扯,没有痛感。
    顾臻向后退了步,为她腾出空间。
    麦茫茫转身的一瞬,思考了很多可能性。
    她和麦诚关系恶化的重要转折点,一是她执意出国念生物,二是她和顾臻恋爱——他家境清贫,当年麦诚极其看不上的。
    麦诚是典型的商人,逐利本性,见风使舵,但就算今时今日,顾臻青云直上,实权在握,他有心撮合,麦茫茫也意外他居然会采取这么急功近利的手段,他向来很要面子的。
    麦茫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这样被“送上门”,怎么讲都不占理。顾臻如果真的强迫了她,她无话可说,反过来,现在他的风度,更显出麦诚的卑劣可笑,而某种程度上,麦诚和她是不可分的。
    顾臻低头发了条信息,等了没多久,房间灯光骤然亮起。
    灯光刺目,麦茫茫的视线与顾臻短短相接,他眉骨高而锋锐,眼底深晦,好像还停留在方才的黑暗。
    她措辞的思维僵滞,本能地垂眸,目光下落到他修长的手指,其间还缠绕着黑色的发丝。
    顾臻难道会看不出来麦诚的想法吗?她何必找所谓完美的借口。
    麦茫茫反而冷静了,再次抬眸:“酒店管理不善,给您造成困扰了,抱歉。”
    她其实是麦诚的客人,却在不得不扮主人,这是麦茫茫不愿意掺和麦诚的事情的原因,她总要去扮演别人。
    麦茫茫揣度着顾臻,但他并不究问,对这个话题无甚留恋。
    他微点下颔:“好久不见。”
    麦茫茫抿唇,胃里那团火气烧上来,她和顾臻对视,静默一会,沿用公式化的口吻:“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知道淮林区准备建两所民工子弟学校,麦氏会以隽恒的名义捐款,以表歉意。”
    顾臻的声音没什么表情:“不用了,公是公,私是私。”他一顿,“也算不上什么困扰。”
    一时无言,像今天她给他敬酒,面对面站着,但实质与他们全无关系。
    有人小心翼翼叩门,麦茫茫朗声说了句:“进来。”
    门开,四五人鱼贯而入,隽恒的经理朝他们鞠了个躬:“顾书记,麦小姐,实在对不起,是我们工作的失误。”
    高宇自觉站在一边,顾臻偏他一眼:“我说的话不清楚么。”
    按规定副厅是不专门配秘书的,但高宇负责辅助顾臻的工作,统筹协调他交代的大小事,相当于秘书。
    刚才顾臻要他单独处理这个问题,现在却来了这么些人,高调地道歉。
    顾臻对下属要求很高,高宇平时聪敏妥善,今天事发突然,才出了纰漏。
    虽然他语气平静,但高宇还是悬着心,解释道:“我上来的时候,隽恒的工作人员已经到了门口......”
    顾臻截断高宇的话,对经理道:“算了。”
    麦茫茫太阳穴一涨一涨地疼,她揉了揉道:“你们先出去,我也出去,不打扰顾书记了。”
    顾臻抬腕看表:“我只是休息会,到时间回去了,多谢招待。”
    他离开后,其他人跟着退出,房间剩下麦茫茫,她换了身衣服,也不想多待,经理差酒店的专车送她回公寓。
    公寓楼下唯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开着,麦茫茫推门进入,“叮”的清脆一声,店员抑扬欢迎光临四字,生活化,烟火气。
    麦茫茫今天没怎么吃东西,家里又没有存货,在便利店泡了一杯面,坐在挑高的木质桌椅前,面朝外面的街道,玻璃壁漆黑地映照出她,卸了妆,衣着简单,脸色苍白,眼下微青,像个熬完夜的女大学生。
    等面熟的过程,她拨了个电话给麦诚,是后母陈敏接的,温温然道:“茫茫,你爸爸睡了,什么事明天说好吗?”
    “他今晚有事情没完成,应该睡不着吧。”麦茫茫冷笑,“敏姨,不管他是真睡了,还是不想听我的电话。你就帮我和他说,不要再把我和顾臻,或者其他任何人,搅在一起,他是我爸,我给他留一份尊重,希望他也尊重我。”
    挂断,掀开纸盖,水雾上腾,麦茫茫心神不属,历历地回想起她和顾臻第一次见面。
    那天是昳中高一新生报道。
    盛夏,晴光炽盛,热气难当。
    新生们围在中心圆廊看分班情况,所以教学楼前的展示栏无人问津,上面张贴的是中考成绩的前一百名,没什么好看的,反正谁又不认识谁。
    麦茫茫独自站在展示栏前,不遮伞,也不嫌太阳刺眼,双手抱臂,微微仰起脸,盯着排名榜。
    麦茫茫不去看分班,因为她知道她一定在最好的班。她不介意人名不认识,因为排在她之下的,她都不需要认识。
    她初中是昳城最好的外国语学校,占据了叁年的第一名,本来以为中考状元没有悬念,但是有一个名字,突兀地出现在她之上。
    身旁多了一人,也在看排名表,麦茫茫侧脸一望,是个男生,和她一样的蓝白校服,鼻挺唇薄,肩宽腿长,不似她挟着浓重的情绪,他眼神清漠。
    麦茫茫见过他照片,一眼就认了出来,她哼一声,扭头就走。
    全班在教室里集合,班主任点了麦茫茫当班长,她负责一桌一桌地发校园卡。
    发到顾臻那桌,他背靠着墙闭目养神,班里叽叽喳喳的吵闹丝毫不影响他睡觉。
    老师在讲台上叫他同桌的名字,他同桌倏地站起来,桌子前倾,桌面上堆高的新书摇摇欲倒,顾臻眼也没睁,脚下一勾,桌子稳稳回落。
    他们前面的旧桌椅被送去换新,所以是一小区空地,顾臻同桌心有余悸:“卧槽,吓我一跳,我以为桌子要翻了,我水杯还是新买的。”
    麦茫茫曲起手指,在他桌面敲了敲:“顾臻?”
    顾臻睁开眼,麦茫茫站着,睥睨着他,语气不善。
    顾臻坐着,处在低位,但不被她的敌意压制,从容地回看,既说不上轻视,也说不上厌烦,反而像没怎么把她放眼里。
    麦茫茫一怒,把他的卡半扔半放,摔在桌面:“你只是运气好而已。”
    如果考第一需要运气,麦茫茫从此几乎彻底地告别了好运。
    手机震动,将麦茫茫拉回现实,凌晨四点,她带的博士生把改了七八遍的论文框架发到她邮箱,她细细看了,回复完。
    今早有个一周一度的小组会,麦茫茫索性不睡了,否则起不来,随意翻看朋友圈,她的高中学妹叶棠思发了条“是早起还是没睡?领导请回答。(已屏蔽他本人)”
    麦茫茫一笑,点了个赞,叶棠思私聊消息置顶:学姐早,有空一起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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