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微澜,”不顾偌大活动室内众人眼光,宁一纯顾自偏头凑近她耳边,低语,“我劝你还是自己放弃,这女主演的试戏不过是走个过场,肯定是我的,而我一点也不想在剧组看见你,哪怕是个群众演员也不行,明白?”
宁一纯向来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名气和优势来欺压别人,对于宁微澜自然也不例外,说完便骄傲地扬起下巴,借路就要走。
“我不是来试配角或者群演,”宁微澜淡淡瞥她一眼,有些似笑非笑,同样以耳语还击,“我是来试女二号,所以非常感谢你的肯定。”
宁一纯没想到她这样曲解自己的意思,当即:“你……”
“至于我会不会进组,自有人决定,当然那人不会是你,所以你这过早的操心就可以免了,我不需要。”
“宁微澜!”宁一纯冷脸,“你少……”
“说够了没有?”
后半句话就在嘴边,生生被这声音打断咽回肚中,宁一纯恍然此刻处境,懊悔的想要咬舌,毫不遮掩地瞪了宁微澜一眼,快步离开。
而也听见这句话的宁微澜唰地抬眼望去,活动室里只摆了一排桌子,齐昭远就坐在正中央,眸光冷的似北极冰雪,她恍惚想起那晚小黑屋的黑暗里,他也这样看过自己。
回神,宁微澜低声:“抱歉。”
齐昭远没有接话,只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你还有一分钟的准备时间。”
定了定心神,宁微澜点头。
掌心的卡片被揉的有些发皱,宁微澜慢慢展开,眸光在触及到那上头细密的小字时,瞳孔骤然紧缩,整个人似乎被浸入冰水中,冷的动弹不得。
许是太久没有反应,让旁侧工作人员感到奇怪,就在她眼前晃了晃。宁微澜猛地反应过来,直说几句抱歉,走到中心。
身份:记者
场景:八级地震后的灾区,记者下车后看到的悲惨画面。
没有台词。
心跳很快,像是要突破体外,宁微澜想要闭眼酝酿感觉,可真的一闭,那些尘封已久的画面当即真切地出现在眼前,快的她无可闪避。
摇晃的水晶灯、此起彼伏的尖叫、惊慌逃跑的人们……还有染满母亲全身的鲜血,就像小溪一样,怎么都流不尽。
活动室里除了于泽和齐昭远,还有不少工作室的员工,此时此刻皆注视着中央,看着那个闭着眼睛流眼泪的女孩子,明明只是演戏,满身的悲伤绝望却深刻感受。
三分钟很快结束,工作人员回过神来,轻轻推了推她。
这一下便将她从回忆中扯回,宁微澜睁开眼,脑子还有些放空,恍惚半晌才记起此时此事,她接过一旁人员递来的餐巾纸道了声谢,擦干净后就打算出去,谁知身后竟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宁微澜迟钝反应过来那是谁,诧异回身。
“宁微澜,”目光很直,一瞬不瞬地,齐昭远沉沉发问,“刚才你的心里,是一个大致如何的画面?”
宁微澜看着他,眼睛依然通红,默了片刻开口:“抱歉,我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话落活动室无一人说话,皆屏住呼吸看向提问的人。齐昭远缄默,良久才说:“你出去吧,有任何结果会通知你的经纪人。”
“好,谢谢。”
在宁微澜之后还有两个女演员来试女二号,全部结束已是半个小时之后,活动室里已经清场,只剩下齐昭远和于泽两人。
“女主演毫无疑问宁一纯,她这几年在圈里,演技被打磨的越来越好,”于泽翻翻手中资料,忽的挑眉,“这五个试女二号的,我只有两个满意,你呢?”
齐昭远嗯声。
“一个是谢蝶仪,另一个宁微澜,谢蝶仪呢名气足够,演技也扎实,可惜她在我心中,和女二号的设想背道而驰,”于泽话锋微转,“宁微澜只能按新人算,名气就不说了,演技倒是不错,刚才我都感觉到她的难过,是个蛮有实力的女孩子,形象比较符合女二号。”说到此于泽叹气,看向齐昭远,“这两个都不错,该选哪个,你有什么建议?”
齐昭远却未接口,思绪反倒回到方才宁微澜的表演中,没有台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仅是大颗大颗掉眼泪,就让他感同身受。
让他更想知道,究竟是想到什么画面,让她哭的那样伤心。
良久。
“宁微澜。”他突然说道。于泽愣了愣,问:“为什么选她?”
为什么?齐昭远想。
因为她极具感染力的表演,让他看见了她的发展空间和价值,所以他有预感,她会红起来,以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速度,跻身一线巨星。
*** ***
宁微澜试完戏就没了行程,回家简单解决午饭,便抱了个平板坐在阳台上看电影,正昏昏欲睡之时,接到了易祉言的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你在b市?”
易祉言答:“是啊,来这边有活动,晚上没通告,适合约饭。”停顿一秒,“所以你现在是在家?那等我这边结束了过来接你?”
“啊?不用了,”宁微澜摇头,“你告诉我地址,一会儿我自己过去。”
易祉言报了个地址,宁微澜特意拿了支笔记下,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四个小时,宁微澜困得不行,设好闹钟回床上补觉。
卡着时间起床,宁微澜洗漱完,戴好口罩和帽子出门。碍着易祉言是人气极高的歌手,两人便将晚饭定在了一家私人会馆,宁微澜跟着服务生进去,推门他已在内。
几年的好朋友,易祉言早已清楚掌握宁微澜饮食上的喜好,在她来之前就点好了一桌,这会儿刚好上满能吃。两人都没有边吃饭边说话的习惯,便等吃完饭再聊天。
“我听说你今天去试戏了,结果怎么样?”
“还没出来,”宁微澜低头抿了口温水,唇片顿时被染得水光淋漓,她想到些事,“可别问我有没有信心这种问题,说实话,我不知道。”
易祉言笑出声:“嗯,我不问,那我们来聊点别的?”
“比如?”
“比如……”易祉言思忖,下一刻听她道。
“比如,我今天在试戏的地方碰到宁一纯了,她试女主演。”
易祉言怔了下,声音低了下来,“然后呢?”
“没什么,就说了几句话,”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宁一纯之间的对话,宁微澜言简意赅,一抬眼见他竟眉头深锁,她无奈,“你别担心,什么事都没发生,真的只说了几句话。”
只不过这几句话,比较硝烟弥漫罢了。
易祉言抿着唇未发一言,这模样让宁微澜开始后悔为什么要主动提这个话题,连忙装作不经意转开:“你呢?我听说专辑销量又上了一个层次,是不是该说恭喜了?”
“哪有……”转移话题的意思太明显,易祉言哪能不清楚,但到底也知道那些事是她心底的禁忌,干脆配合她。
因为一些宣传活动近期飞了不少国家,易祉言便给宁微澜说些一路上发生的新奇事,一时间氛围极其和谐愉快。
如果没有门外的喧闹声打搅,大概会更好。
“发生什么事了么?”
“不知道,”易祉言摇头,不太感兴趣,不料外头愈来愈吵,隐隐还有向两人所在的包厢靠近的趋势,他生怕是什么跟踪的娱记或狗仔,护住她在身后,“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宁微澜答应。
门一打开,那声音就更为直接和响亮,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大厅中央,脸色涨红不断说着胡话,手里还紧握着大瓶红酒,时不时往自己嘴里灌。
应该是醉酒闹事,易祉言舒了口气,刚要回包厢,却见宁微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旁,他拉住她手腕想拉她回去再坐会儿,没想到纹丝不动。
他微愕,想再拉,却意识到她一直在看着一个方向,易祉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便见有两人从对面走廊走过来,其中面无表情的一人已停下脚步,淡漠回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 ̄)︿
第四章
大脑里迅速闪过对方的名字,易祉言和齐昭远职业不同,交集极少有,但他依旧礼貌地点了点头,方移开视线。
“微澜,我们进去吧!”虽已有人过来阻止,但到底醉酒男人还在闹,易祉言怕出什么事,轻声叫她。
声音拉回宁微澜飘远的思绪,她眨眨眼恍然回神,焦距一定才觉对面两人视线皆落在自己身上,她犹豫片刻,还是叫人。
“于导,”目光右移,她顿了顿,“齐先生,好巧。”
离的不算近,于泽并未发现称呼上的差异,笑眯眯走近,仿佛没有看见大厅中央拖不走的醉酒男人。
“这么巧,过来吃饭的?”
宁微澜点头,余光里有跟过来的齐昭远的影子。
“这家私人会馆的中式菜做的很不错,我和昭远经常来,”于泽说,“有机会你们也可以多来尝尝。”
她应好。
于泽善聊,话题跳来跳去便到了早上的试戏上,勾着嘴角调侃:“早上你的表演让我印象很深刻,说实话,我合作过很多演员,演悲情部分大多都需要酝酿一段时间情绪,像你这样入戏快的还蛮少,很难得。”
宁微澜不想回忆那场戏,扯开嘴角道谢。
到底人家是来吃饭,于泽也不好打扰太久,于是就此道别,宁微澜也有此意,顺着说了再见后眸光落至旁侧,正想着是不是也要说,突地就听一声碎裂极响在脚边,她失声惊叫,下意识就要后退一步。
她的步子并没能往后,而是被人扯着手臂往右边一推,砰一声猝不及防撞上冰冷门框,宁微澜发懵,脑子嗡嗡作响。
小心绕开脚边的酒瓶碎片,易祉言回神握住宁微澜双肩让她看着自己,目光上下打量确定她无事,松口气,随即拧眉看向大厅中央,砸了酒瓶的中年男人已经被保安制住强制往外拖,一路还能听见骂声。
会馆经理已经赶到,正满脸歉疚地道着歉,宁微澜只是受了点惊吓,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然后垂眸悄悄看向齐昭远。
她知道,刚才是他反应极快推开她,否则她就会踩到脚后的碎片上。
暗自攥了攥衣角,她抬起眼想跟他说声谢谢,连着小黑屋的那次,可话都还没到嘴边,就看见他被衣袖遮了些许的手背,有一道浅浅还在流血的伤痕,扎眼明显。
她盯住不动。
“那就先这样吧,我们就先走了。”于泽微微一笑,看向身侧。
“等一下。”
听到齐昭远要走,宁微澜本能就抬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察觉到他探询的视线,这才反应过来这样很不合适,她松开手,没看他的眼睛,小声。
“你手背破了口,暴露容易感染细菌,我这里有创口贴。”宁微澜前两天切菜不小心划破皮,当时特意备了好几个创口贴在包里,现在应该还剩几个,只是愈着急好像就愈找不到,她急的额头都有些微汗,刚想把包里重新翻一遍,就觉旁边一沉,他坐了下来。
于泽见齐昭远进去,自然也跟着,只不过那侧的两个位置已经满人,他只好和易祉言在对面坐下,挑眉看两人。
包厢里座位是连在一起,即使隔了一小段距离,宁微澜也能感觉到那道清冷疏远的目光落在头顶,她稳住心神很快翻到,想着递过去让他自己弄,他却将右手伸了过来,同时淡淡解释:
“右手不方便。”
宁微澜没说话,思忖几秒干脆大方握住,他的手很大也很温暖,指甲圆润一个个修剪的整齐干净,纹路浅淡,指骨修长漂亮。她四指抵在他掌心,大拇指搭在手背,扯了纸巾给他擦去边缘的血迹后,单手撕开创口贴两边给他贴上,动作很慢很温和。
包厢里极其安静,以至于墙上时钟滴答走过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宁微澜莫名觉得这样有点尴尬,随口寻了个话题叮嘱。
“伤口虽然不深,但是创口贴只能短时护创,回去还是要用酒精或者碘伏消消毒,两三天就会好。”
他未发言,就静静看着她。
把能想到的都说了个遍,宁微澜一时无言,半晌才想起应该道谢。
“刚才非常谢谢,”她抬眸,声音轻如呢喃,“还有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