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成想,村里人都把老爷子放棺材里了,胡长青竟然要火化老爷子,而且不是去火葬场,是在山上自己火化。用当地老人的话来说,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如果死在市里面,老公家要求火化也是没得办法,明明可以土葬,非要自己火化,你跟你老子有仇是咋的?平时好说话的胡长青,今天竟然犟得跟头驴似的,谁说的话也听不进去,气得村里帮忙的人都扭头走了,回头撂下一句话:“你小子小心着点,放火被老公家看到,是要蹲号子的!”
胡长青一脸委屈,倒也不哭不闹,好像要火化的是别人的老子。寻了一堆干柴,跟老婆美平两人把棺材架在干柴垛上,便点着了火,山风吹着干柴,呼呼燃烧起来,胡长青自己拿根烟,蹲一边嘶嘶抽了起来。美平三十出头,在整个村里算是数一数二的美女,当时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非要嫁给这外来户。
美平性情也比较温柔,只是爱贪点小便宜,这也正常。这时,美平侧过脸来不解地问道:“长青,你这是抽哪个筋,非要把你爸这样烧得啥也没了才好?”“这是我们的祖规,世世代代如此,由不得我,要是不这样做,祖宗还不依哩!”胡长青对这美平可是好得很。
“平儿,今天是啥日子,我咋想不起来呢?”胡长青坐在餐桌旁,抬起疑惑的眼神问美平。
“不是啥日子就不许改善改善?自你爸走了都一个来月了,也该给你吃点好的,你是咱家的顶梁柱嘛!”美平一边翻动炒锅里的鸡蛋,一边甜甜地说道。
看着满桌的肉肉菜菜,旁边还放着一瓶刚买的汾酒,胡长青又露出他经典的憨笑,嘿嘿嘿,打开瓶,自酌自饮起来,平日里美平可是舍不得买汾酒,最多给他买瓶二锅头解解馋。
喝了三两酒,胡长青感觉天也飘了起来,巴眨着眼睛给美平说:“咱这命就是喝二锅头的命,这好酒才喝了三两多,倒晕头了!”
“看把你美的,晕了去睡会儿吧!起来再吃面!”美平今天的心里装了颗太阳似的,看啥都觉得挺好,以前还觉得傻楞楞的胡长青也显得好有内涵。
“东西呢?”从卧室里传来胡长青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打断了餐桌边兀自还在微笑的美平。
“东西呢?——”胡长青不仅仅是叫了,沉下声都已经哭出来声来了。
美平这下子也慌了,赶忙进了卧室,扶着胡长青问道:“长青,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你要找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胡长青指了指一个古玩架,上面琳琅满目摆放着一些瓶瓶钵钵。上面这些东西是他来这落户的时候就带过来的,古玩架是后来从市里面淘的,他说这些东西挺值钱,叮嘱美平擦拭的时候小心点。这么多年过去了,美平也不当回事,值钱的东西能在咱这普通人手里,多半是些地摊货,不过装饰起家来,在整个村里还是首屈一指的。
“你是说那个,那个最不值钱的东西?”美平瞪大眼睛问胡长青。
胡长青拼命点头,“对,对,就是那个东西,你藏哪儿去了?”
“我把它给卖了,那天老爷子交给你的时候,我在门外听到,说这个最不值钱,我今天去市里便捎过去问问价,长青,你猜,我卖下多少钱?”美平把身体往胡长青跟前挪了挪,一双眼睛柔情中泛着兴奋。
“卖了?赶紧给我找回来!赶紧!”胡长青也顾不得酒劲还在,赶紧套衣穿鞋,推着身旁的美平,动作麻利点。
“长青,怎么回事吗?那么不起眼的小匣子,我都卖下两万块钱,我还担心人家找到咱退呢!”美平嘟起嘴唇,喃喃道。
“赶紧,咱现在赶紧过去,把钱拿上,多拿点,对了,我再抱一个瓷瓶,他要是不满意,咱多送他点钱和东西也成!”胡长青忙得不亦乐乎。
美平只好也穿上衣服,随他一起去市里。到了市里,已经晚上九点了,古玩店早已打烊了。胡长青便在附近开了个宾馆,两人住了进去。
两人还是第一次住宾馆,美平也无心体验宾馆跟家里有啥不同。一进门便问胡长青,“长青,刚刚你嫌路上人多,现在只有咱两个人了,你该告诉我了,那东西究竟是个啥,为什么你爸说这最不值钱,你却当作命根子似的?”
胡长青大叉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缓缓回道:“平儿,你说对了,那就是我的命根子!”
“你倒是说呀,真是急死个人了,怎么个命根子法,它再值钱,咱就权当没那命花就行了,咱就小祥一个孩子,你说呢,长青!”美平实在没有想到他这爷俩对最不值钱的东西看得比命还重要。
“这就是命,没有想到五百多年竟然丧在我的手里?”胡长青眼眶里满是泪水,声音干巴巴的,好似嗓子着了火似的。
美平把娇躯爬至胡长青一侧,胳膊支着下巴,看着泪流满面的胡长青,她的心乱了,她也不明白这胡长青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没有告诉自己。
“平儿,本来还没有到跟你讲的时候呢,现在看来,早讲晚讲也无甚区别。平儿,你已经是我的第三个老婆了!”
“啊?什么?你——”美平从床上蹦了起来,这,这胡长青竟然这么胡来!
“平儿,你坐好,听我慢慢给你说,但是你不能跟任何人讲,你的父母和咱小祥都不能,你能做到吗?”胡长青扭转头,擦拭干净残泪,看美平狠狠点了点头,便接着慢慢说道:“其实我已经一百五十多岁了,——”
“啊?——”美平又一声尖叫,这胡长青心眼太小了,丢个不值钱的小玩意,竟然吓傻了,赶紧去医院看看吧,“长青,等等,咱明天回去再讲吧”说罢便要起身出去找人打电话叫救护车。
这时宾馆房门有服务员过来敲门,“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吗?”听着屋内又安静下来,便开锁进来,刚刚的两声尖叫可不是什么幸福的声音,要是在这宾馆出个人命,那可是摊上事了。
胡长青刚刚伸出胳膊一把把美平拉至怀中,轻抚着她的头发说道:“这不是鬼话,是实话。我们先祖在明朝永乐年间,从郑三保手里获得一件不起眼的异宝——”这时一看服务员进来,便住口不言,瞪着一双大眼,说道:“没事,没事!”服务员看两人依偎在一起,貌似非常亲热,衣服也没有脱,实在不明白一惊一乍干什么。便接口说道:“打扰你们了,如果没事的话,你们声音小一点吧,还有其他人呢!”便扭身出去,把房门也一并带上了。
“接着说吧!”美平这时倒像小时候听父亲讲故事的小女孩一般。
“刚刚说到那件宝贝,那件宝贝就是平儿你今天拿去卖的东西。当日郑三保送给我高祖父,一开始谁也没有当回事,可是我高祖父源洁公去世之后,传给我曾祖父,我曾祖父保管这件物什,只当是个传家宝罢了,直到三十多年之后,才发现其中一个天大的秘密。便是我曾祖父不显老,近五十岁的人了,在那个年代,竟然看上去不足三十,渐渐引起周围人的惊奇和议论。我曾祖父知道不能在故乡待了,便举家搬迁而去。他也心下奇怪,要说是这个东西的作用,为何我曾祖母已经老却?为此悄悄走医问道,也没有任何结果。我家祖传有些医术,又装神弄鬼练点气功,让周围领居以为养生有道,就这样,自我曾祖父起,我们便四处流浪,一个地方住不满三十年必须得走。到得我祖父手里,这件东西的功用基本明白,就是放在室内,男人便可以延年益寿,绝不生病,而且至死不会衰老。可惜对女人没有作用。”
“你要说得是真话,对女人也有作用就更好了!”美平幽幽地打断胡长青的话,她心内当然还是一万个不相信,只是不知道他今日怎么换了个人似的,怎么中的邪。
“邻居也能沾光不少,你看看咱隔壁二狗子家,自从我过来以后,是不是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十来年也没有再老?只是这东西,也有个负作用,虽然身体是强健不老,可是生育却成了个问题,不到一百多岁,根本没有生育能力。而且生育子嗣极少,我爸和我都是独苗单传,只我曾祖父还多生育过一个女儿,不过早已逝去多年。”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为什么说那东西最不值钱?”美平就像瞪着一个外星人似的,十多年一起生活,最熟悉的陌生人!
“早告诉你,你会信吗?而且这事不能说呀,说了还不把我抓进科研机构里活活解剖了呀!代代相传最不值钱,是因为不能卖它,它是无价之宝,怎么能以钱来衡量呢?”胡长青摇摇头,不知道明天还能赎回这命根子吗?
“美平,还有一件事情,提早说给你吧,如果这件东西明天赎不回来,我——我最多只有三天的寿命了,那时我会呈现极老极老的老态,你一定不要让任何人看到,而且一定要火化!这就是老爷子必须火化的原因!”胡长青抬起头,看着美平一字一句说道。
美平脑袋一片混乱,无法正常思维,这些鬼话,能信吗?胡长青现在的状态是个正常人吗?
两人一夜无眠,各自想着心事。太阳一起,便走出宾馆,可惜时间太早,胡长青便在路边早餐摊子上,跟美平吃了点油条老豆腐。
古玩店的门锁一开,两人便走了进去。美平转了两圈才找到昨日买她东西的那家店铺,老板倒还是昨日的老板,美平急急地问道:“老板,我昨天不是卖给咱一件东西吗?我不想卖了,把钱退还给你赎了回来吧!”
老板看着美平模样俊俏,也没有发火,只是笑着回道:“如果都照你这样做,我这店还能开吗?你说呢?”
“老板,我知道,咱不提赎了,我们再加点钱买回去吧!那件东西在您这儿也不值多少钱,只是那是老爷子留下来的,我放在家里有个念想,您看我们再加多少钱呢?”胡长青一脸憨厚,递给老板一枝烟。
“哎,实在是没有这样的规矩!”老板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对活宝,不能卖拿过来现什么世。
“您看,老板,我把钱退给你,我再送你一个这,行吗?”胡长青说着把钱和一个瓷瓶摆在了柜台上。这时节店内没有人,隔壁的几个店主也聚过来看热闹。
店老板拿起瓷瓶,漫不经心看了看,越看越惊讶,这玩意,这玩意是真的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看热闹的店主们也进店围拢过去,“老九,看来你是发了!这是宋朝的东西吧?”
胡长青眼睛不眨盯着店老板,店老板嘿嘿干笑几声,“行,我就把东西退给你们!”
胡长青和美平长长地嘘了口气,东西总算赎回来了!
“啊?我这遭贼了!东西怎么不见了?”店老板蹲下身,正要翻出昨天美英卖给他的东西,却大声喊道。
胡长青的一颗心直直坠了下去。
其他店主也吵做一团,赶紧回去看看自家店内的东西少了没有。没有一会儿,保安过来,调出监控查看,没有任何疑点啊!再过一会儿,警察叔叔也过来了,也是先看一番监控,再在店里拍照查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你是不是记错了,自己放到其它地方了?”警察问道。
“警察同志,我已经翻了个底朝天了,真的是丢了,真的是丢了!”店老板倒不是心疼那两万块钱的东西,而是没有这两万块钱的东西,就换不过来价值连城的这个瓷瓶了。
“还丢什么东西没有?”警察做着笔录。
“我看看,我看看,没有,其它东西没丢!”店老板这时也回过神来,这贼只偷这一件小东西,是何道理呢?
“丢失的东西叫什么,有照片什么的吗?”警察再问。
“没有,我昨天才从她手里买的,是个这么大小的黑匣子,没有相片!”
“匣子里面有东西吗?”警察再问。
“哦——我不知道。”店老板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昨日见这带点土气的美平拿着匣子四处问询,别人没有识出货来,他可是一眼看出这匣子至少都是唐朝以前的东西,不当机立断,就会后悔莫及,马上出了两万买了下来。正巧当时还有几个顾,倒是忘记打开看看里面是空是实。
这时一看旁边的胡长青和美平,说道:“这匣子是他们卖给我的,里面有什么东西,他们清楚!”
“匣子里面是什么东西?”警察转过身来问胡长青。
“匣子里面——里面——是——”胡长青弯腰下去,状似痛苦,“是我的命根子!”
说罢之后,冷汗已经出来,赶紧拉着美平离开,美平回身不忘把瓷瓶和那两万块钱拿上。
“平儿,我不行了,没有想到这么快!赶紧打个车回家,要不,要不就麻烦了!”胡长青虚弱地说道,脸上已经出现细密的皱纹,一下子老了二三十岁。
美平搀扶着胡长青回到家里,胡长青已经看上去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了,而且虚弱的走不动路。胡长青正想说话,却听隔壁二狗子大声叫唤:“长青回来了?帮我去搬一下粮食吧!”边说边向屋内走来。胡长青艰难地抬起胳膊,向美平指了指屋外,美平会意,立即转身出去,
“二狗,长青还没有回来,去学校看小祥去了!等他回来了我让他过去!”
二狗挠挠后脑勺,我刚刚明明看见两人进了院落,怎么回事呢?长青不在,他也不好意思进屋,便起身离开。
“平儿,等小祥长大了,你可以告诉他慢慢找寻那件东西,那东西——咳咳——那东西是——咳咳”一口气没有上来,胡长青死了。
后来,美平还是遵照胡长青的遗言,在火化老爷子的地方一把火把他也化了,一个来月,父子便又团聚了。从此,这附近都在传说,美平勾引了其他男人,一起设计害死了胡长林,火化也是为了烧尸灭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