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王爷带兵苦守,我等早已是刀下白骨了!王爷不能死啊,王爷不能死啊——!”
心焦的辩解与开脱,逐渐蔓延开来,心头炽焰越烧越旺,眨眼间连绵成一片滔天火海。
推搡的人群,愤怒的喝骂,人流如浪潮般涌去,其中甚至有不少充军的将士。绝望如烟,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哭喊与尖叫声不绝于耳,捡起地上的石子,手头上零零碎碎的小物件,一股脑地朝着传令的言官砸去。
“狗娘养的——!这是要我们死啊——!!!”
“圣人被贼子蒙蔽,听信谗言,要建宁死!建宁一死,洛阳便拱手授于贼子!军心民心皆失!这是禄贼的毒计啊!”李倓猛然抬首,悲戚已化作惊怒,酝酿出视死如归的凄绝,“皇命不敢违!但建宁死不起啊!一想到贼子夺得洛阳,中兴之地已失,建宁即便是九幽黄泉之下也心不得安!便舍建宁一命,庇护洛阳一时!建宁要守住洛阳,待贼子退军,建宁必定亲上长安,负荆请罪,万死不辞!”
言罢,李倓再度俯首,却是将随同圣旨一同送到的匕首震成了铁片,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残碎之声。
“王爷——!!!”群情激越,众人纷纷跪地而拜,泣不成声,语不成调,却声如惊浪,响彻苍穹。
“王爷是好王爷啊,不能死啊,圣人不该杀啊——”木舒身边的一位老人家涕泪俱下,音已嘶哑。木舒不好太突兀,只能木着脸也随着群众一同跪下,偏首看着泣不成声的老人家,只觉得牙酸不已,没蛋都疼了。
#你们快醒醒,那是只戏精啊。#
#是在下输了,浪不过你老伙计。#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蛋总:我欲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木舒:行行行,你奸你奸!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事有蹊跷
李倓抗旨不遵,抗得清新脱俗, 抗得众望所归。这一抗旨, 不仅没有人站出来骂他心有反义, 反而人人交口称赞,道他一心为国为民, 实在是心怀家国的大义人士。加上天子舍弃洛阳城的流言四起,李倓的形象更是染上了悲壮色彩,在这一帘风雨中越发深入民心。
而与之相对的, 太子李亨的名望却一跌三尺, 本来这位太子在奸相杨国忠多年的打压之下便有些名声不显, 如今把持朝政,扬眉吐气, 却因为一道不知是真是假的江湖流言, 居然便下达了那么一道赐死守城大将的命令。虽说是圣旨, 但是如今身在长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人是谁, 心里有点门道的都清楚。原本对于圣上昏聩,太子掌权的局面缄默不语的老臣, 此时也难免颇有微词了。
舍弃洛阳而保长安, 这的确是舍小我而保大众的大局之见, 但是绝对不能放到明面上坦言, 李亨此举, 难免令人心动荡不宁。
而那流言不知真假,毫无证据,显见是狼牙军久攻洛阳不下, 才谋划出来针对建宁王李倓的阴谋。哪怕是真的呢?太子都还未登上皇位呢,就这般忌惮自己请命守城的子嗣?心胸狭隘,好高骛远,大事未成便卸磨杀驴,也是目光短浅。兼之如今国难当头,不思抵御外敌反而向自己人下手,谁知道这位声名不显的太子未来会不会又是一个损国利己的杨国忠呢?
而此时,李亨心里也十分懊恼和后悔的。他不是蠢人,只是沉寂多年一朝得势之后难免有些自得,加上杨贵妃失踪杨国忠身死,自以为大权在握,皇权可期,便有些急躁了起来。对于自己的儿子,李亨并不如何待见,毕竟性格刚直时常直言不讳的李倓并非他心中继承人的首选。但是这个向来不受自己重视的儿子离开了长安之后,却逐渐变得陌生强势了起来。
听说李倓在洛阳杀了违抗军命的杨国忠,李亨得益,心中叫好,却也有三分不愉。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本以做好最坏打算的李亨却收到消息,言道自己那个性格不讨喜的儿子不仅当真守住了洛阳,甚至还执掌了军权,指挥得动天策府的守军,军心民望皆归,彻底护住了洛阳。当初将洛阳划分为李倓的封地,李亨并未多想,但此时传出李倓就是钧天君的消息,李亨就慌了。
而他身旁还有见不得李倓势大的宦官李辅国与张良娣,这两人平日里没少被“忠正敢言”的建宁王揭露私底下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恨不得建宁王立刻就死在洛阳。便暗中煽风点火,道建宁王早就心存歹意,对兄长广平王李豫多有不敬,暗中谋害广平王。想来之前自请守城也是为了得到洛阳这块中兴之地,而钧天君这个身份更是值得考究,否则向来不出彩的建宁王怎么可能真的守住风雨飘摇的洛阳城?
李亨本就有些耳根子软,被这么一吹,脑袋一懵,便假代父命下了那一道命建宁王自裁于天的圣旨。不过他好歹还知晓厉害,没有在朝堂上提及此事,只是暗中让人以密旨的形式送去洛阳。这样一来,建宁王死了,也好推脱到狼牙军身上,反而能笼络住洛阳的民心。
毕竟他作为父亲的,为了洛阳甚至都赔上了自己的三子,那洛阳守不住,也不是朝堂的罪过了吧?
李亨想得很好,但是他如何都没有料到自己的“密旨”居然变成了“圣旨”!就这么大刺刺地宣扬于众了!
建宁王李倓在朝堂中颇有名望,深受清流一派的亲昧,在朝堂上向来吃得很开。圣旨一出,众臣纷纷谏言,分析利害,希望太子能收回成命。李亨心中本有三分悔意,但此时被这么一出百官请命闹得心头火起,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圣旨啊!李倓这是抗旨不遵!不是心有反义又是什么?!他一个久居朝堂的王爷到底哪里习来的兵法谋略?只怕不是天纵奇才,而是心怀歹意蛰伏多年吧!
这么多人为李倓求情,连他违抗圣旨的行为都不管不顾了!不是早就开始拉党结派又是什么?!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其心可诛的建宁王在洛阳城上蹿下跳,每天除了和安禄山死掐,就是对自家养的大白鲨紧追不放。
“叫你师父再写一本书吧,要把安禄山和杨玉环的事情也给写进去,对你师父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吧?”
“您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我师父不涉红尘,到底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去关注杨玉环跟安禄山到底有没有一腿啊?!”
问题就在这,扶苏那个世外谪仙的人设,写陈情书也好,写家国天下也罢,只能说他心有道义,责于红尘。但是一个世外谪仙的人物会关注山河破碎,会操心家国兴亡,但是他会操心皇室里那些糟污事吗?哪怕杨家就是李唐王朝腐烂的根源,也没这个理的啊!
李倓大言不惭,表示你师父不是写过那什么《天下风云录》吗?那以他建宁王的视角来写本书,不难吧?
木舒简直再一次被小伙伴的无耻给惊呆了,《天下风云录》一听就是来吹某个领域里格外杰出的佼佼者的。虽然在木舒看来,李倓迟早是要问鼎天下的,但是她可从来没想过要给李倓写书——皇道之上的佼佼者,这个名号,她敢说吗?
你爷爷和你爹都还没死呢!写这么本书出来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还是怎的?!
这么凑表脸地叫我给你写书立传,当我是被你洗脑的无脑吹吗?
然而事实证明,这次的确是木舒错怪李倓了,李倓也并没有听别人尬吹自己的爱好。只是如果想要揭穿皇家的污糟事,那势必要以皇室成员的身份来描绘才拥有足够的说服力,李倓想要的不是一本写着建宁王名字的《风云录》,他要的是这些年岁以来漫长流年的缩影,要刻录下李唐王朝的兴衰荣辱,他不怕皇室有失颜面,他要的是大治天下,民心所向,不把病根彻底掘除,定然是无法如愿的。
李倓说得认真,木舒却是微微一愣,以小见微,从一个平凡无奇的故事中看出一个时代的缩影,方可成大家之作,流芳千古。一如出自日本平安京“物哀”时代的《源氏物语》,一如字字精雕细琢呕心沥血映照出大家族悲剧哀歌的《红楼梦》,正所谓“大旨不过谈情,亦只是实录其事”,其间种种思量考究,所言诸语皆难望其项背,莫过于此。
一本书,不同的人读出不同的见解,才子探见缠绵旖旎,闺秀窥得风花雪月,政客看出朝堂倾轧,世家可究豪门恩怨。木舒有些恍然地想到,她其实有很多东西是可以写的,或许需要细细思量,反复斟酌,但是这个五国并立的混乱年代,不也有一番自我独有的风采?
——滚滚红尘万丈,哪个时代有如今的混乱驳杂,不同朝代不同世界的观念相互撞击之下,岂非也是美的火花?
木舒心念急转,已是有了主意,大好的报仇机会就在眼前,木舒却不动声色故作为难地道:“我考虑考虑,再同师父说罢。”
李倓也不强求,他只是想掌握民间舆论,扶苏声望极高,能由他来著书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无碍,他总归能寻到适合的方式来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这般想着,便也安慰道:“此事不急,总要等战事稍歇,狼牙退军,方可徐徐图之。若是不能,也无大碍,总归是我强求了。倒是这几天洛阳城可能会乱,你自行斟酌去留吧。”
木舒有些诧异地扫了李倓一眼,倒是不知晓李倓为何忽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先前坑她不就是为了将她留在洛阳吗?
木舒的不解很快便得到了回答。
安禄山显见是不想跟李倓正面交锋了,损失极大不说还军心一挫再挫,反观李倓,名望军心与日俱增,他甚至还利用狼牙军的攻城来光明正大地演练自己的私兵,实在让人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明的不能来便来暗的,安禄山当即便派出了自己精心培养的暗杀部门前去暗杀李倓与洛阳军官了。只是洛阳城如今不得进出,守卫极严,想要混进去是相当不易的。
木舒和唐无乐能来去自如那是因为有人接应给开后门,实际上洛阳防伪森严,城墙上一溜烟的哨兵,十步一人,可见彼此,便连换哨都井然有序,想要进入洛阳,可以称得上是难如登天了。至于魅杀?对不住了,家国兴亡当前,再美的美人那也只得当木头桩子看了。
这样守备森严的情况下,苏曼莎还能潜进洛阳寻到李倓的落脚之处,木舒也觉得实在是有点神奇了。
换做是普通的军官,知晓有这么一个虎视眈眈武艺高超的杀手埋伏在暗处,只怕是要寝食难安,夜不成寐了。但是李倓是什么人啊?他是当初在烛龙殿中便敢冒充剑圣还少有人能发现他真面目的人。听到情报门的消息,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完全没有被人盯上的自觉。反而还让守城将士竖起铜皮铁骨,反复搜寻,洛阳城中连一只蚂蚱都不允许放出去。
而这些军中之事,暂时是不关木舒的事情了,如今她也算得上功成身退,反而是自己塔纳之身的问题不得拖延,必须拉上日程了。
如今木舒一边咬着笔杆子思索下一本书要如何撰写,一边拨拉着自己手头积攒下来的气运,一点点调养自己的身体。
直到她惨白发灰的眼眸终于淡去了可怖的颜色,逐渐有了人应有的样子时,木舒却收到了两条情报。
其一,狼牙军摘星长老苏曼莎暗杀建宁王李倓,苏曼莎重伤脱逃,建宁王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如今生死未卜。
换做是别人,木舒可能要忧心三分,或是对狼牙咬牙切齿。但是如果遇刺的人是李倓,那么木舒除了要给狼牙军和苏曼莎点上一箱子的蜡烛以外,还要怀疑一下李倓是不是想要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再来一出一箭双雕的把戏。
第二条的情报,则是自家小侄女送信归家,讲述了这段时日以来洛阳城内发生的事情,同时也将姑姑似乎还活着的消息传递了回去。
家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叶炜当即就跳脚了,刚从万花谷回来还没来得及歇上一段日子,便风风火火地启程准备前往洛阳一探究竟了。而叶晖当即致信一封前往唐门询问事情的前因后果,后脚便写信送给了身在长安的大哥叶英。
叶英收到信时亦是一怔,他知晓幼妹还存活于世,甚至参与进了这场硝烟战火之中。但是他一直以为不会武功的幼妹应当是在背后谋划布局,安全无恙,却没想到幼妹不吭不响,居然跑到了如今最为危险的洛阳城里了。而且不知晓因何缘故,幼妹身在洛阳却不愿与藏剑弟子会首,无人护在她身旁,也不知晓到底是否安好。
叶英思量许久,始终觉得事有蹊跷,放心不下,加上长安境况渐安,那些扰得人心惶惶的杀手也一夜之间消失得彻底。圣人太子安全无虞,叶剑秋也跟天策府回援的军队会合一同前往潼关了。此时诸事了了,叶英原也打算启程归庄,却忽而在此时收到了这样一封家书。
叶英想,他或许应该去洛阳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男神:小妹到底怎么了?
蛋总:她毁容了:)
木梳:在寻找美容配方:)
少爷:在帮大家拔flag:)
第一百六十六章 血毒之印
木舒心里有点方。
她还没解决掉安禄山和史思明造成的叛乱呢,更别提一切事情起始的九天祸乱, 积攒的气运还不足以让她完全恢复健康。但是看她大哥和三哥的势头怕是不见到人就绝不死心了, 她现在身份暴露, 也不能用暗中布局的借口来糊弄自家大哥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说来说去!都是李倓这个坑队友心脏货的错!他要是不折腾这么多, 哪里会有这些左右为难的烦心事啊?!
“大丈夫敢作敢当!少爷我救了我自个儿的媳妇儿!这有什么好否认的?!”
“少爷别闹了快醒醒,谁吃得住我家大哥一记风来吴山啊?”
#我大哥转的不是大风车而是龙卷风啊。#
#别还没过门就成了寡妇了啊。#
想到自家大哥这么漫长的年岁以来屈指可数的几次动怒,震得四下风声鹤唳安静如鸡, 别说唐无乐了, 木舒自己都觉得怂得不行。她大哥四十多年都指不定能出去几次, 自己这回劳动大哥亲自前往,那事情是能轻易善的吗?能轻易善了那还对得起自家大哥这么多年来的家里蹲……不, 闭关修养吗?说白了, 自家大哥好不容易出门一趟, 不达目的, 能罢休吗?
木舒空有满腹谋略之计,对此也束手无策, 对在乎的人永远无计可施, 约莫也是如今她被唐无乐套进圈子里的缘由。
木舒急得想吃手手, 却没想到自己没先等来自家大哥三哥, 反而先等到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不再着那颜色冰冷清洁的白衣, 那人一身青衫,色淡如天边薄云,如烟如缕, 衬得清雅俊逸近乎孤绝的眉眼都显得沉静。来者身后负琴,墨发高绾,容色淡淡,若是不知晓其本性,只怕是会以为是某位隐居深山的长歌门弟子,满身风雅,风流写意。
然而木舒藏在斗篷之下的容颜却是眼角微微一抽,她无声地叹息着,低声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那去恶人谷寻了血魔王遗风的楚云清。
“来看看你。”楚云清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对着徒弟说话都仿佛在自言自语。但木舒知晓他本性如此,能为了她说上一两句在他看来是废话的客套,已经是给自己唯一弟子的特殊待遇了,“算出了一点东西,顺道过来看看。”
楚云清态度恹恹,似乎不太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也可能是觉得对不懂命算的徒弟解释星象卜卦实在有些累人,便道:“洛阳事态有变,所以我过来看看。顺便还带了师兄的徒弟,哝,你比他大,就喊声莫雨弟弟吧。”
木舒愣愣地凝视了楚云清,半晌,才有些茫然地问道:“……什么?”
楚云清倒是没有不耐烦,语气平淡如故地重复了一遍:“我师兄的徒弟,比你入门早,但是年纪比你小,你可以喊他莫雨弟弟。”
木舒觉得自己有些笑不出来了,她缓缓挪动视线,移到站在楚云清背后的少年身上。楚云清身量比少年模样的他来得修长,背着的琴挡住了他的脸,以至于木舒一时没看见楚云清背后穿着雪色毛领的少年。方才一时再遇故人,木舒心中难免惊诧,竟一时间没有去细思“师父到底如何安全从恶人谷抵达洛阳的”这个问题。如今看到这墨发披散的少年,这才清楚了缘由。
#看样子老王也是不放心师父这么一个人间杀器四处乱跑的。#
#突然不敢问这段时间恶人谷里发生了什么。#
#心疼坏了,心疼坏了。#
木舒的思绪飘忽了一瞬,等到回过神来时,却冷不丁对上了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少年的眼眸。面前这位后世里无数人追着喊着少谷主的男神如今还是略带青涩的少年模样,眉眼已经长开,俊美隐带桀骜,神情与其说是傲慢,倒不如说是冷漠了。
莫雨不设防备,一下子对上了木舒的眼睛,他俊眉微拧,言语似有困惑地道:“毒尸?”
木舒心中暗叫不好,正想低头拢下斗篷,却忽而听楚云清漫不经心地道:“啊,是塔纳,她被自己的夫君丢毒池子里了。”
这误会可就大发了,虽然楚云清字字句句都是实话。木舒捂着心口看着“莫雨弟弟”的眼神从冷淡无波渐渐过度到了同情怜悯,只觉得自己满心槽点无处可吐,只能万分心累地道:“莫雨弟弟,我师父说话向来如此,我夫君是为了救我,你莫要误会。”
莫雨面色微微一变,显然也是清楚楚云清的德行的,敛去了神色,神情复又冷淡。木舒虽然说拿回了关于剑网三的记忆,但是也仍然有些摸不清这位少谷主的性格如何。只见他沉默半晌,才忽而盯着木舒,一字一顿地道:“知道了,叶师妹。”
木舒:“……”好吧,莫雨弟弟。
因着叶家七个孩子年龄差距悬殊的缘故,木舒在江湖上的辈分极高,若不按师门来排位,她约莫还要比莫雨大一辈。只是莫雨入门比她早,少年人的自尊心又比玻璃还脆,木舒性格温和,外表比莫雨年长两岁,心里却不知沧桑何殊。她本就不爱计较这个,便也从善如流地笑着改口道:“初次见面,莫雨师兄。远道而来只怕也多觉疲累,便由我来安排下榻之处,可好?”
她口称“师兄”,字里行间却笑意浅浅,仿佛在纵容着不知事的孩童一般模样。若是她据理据争,不愿让步,莫雨或许会一昧强硬到底。但是此时对方连争执都不曾便自退一步,莫雨反倒觉得自己方才言行幼稚,只得抿唇,应了是。
如今洛阳城内战前线火纷飞,后方却是满目疮痍,凄凉荒芜,因着人迹罕至,家家门户紧闭,倒也不必忧心惹人眼球的问题。昔日有鲜花着锦之妍美的牡丹之城如今也只剩下炽焰烧灼之后留下的焦骨枝桠,看着都无端令人感到痛心不已。
一路交谈,木舒难免问起楚云清在恶人谷中的境况。才知晓雪魔王遗风有三位弟子,大弟子是一位名叫丁丁的女孩儿,二弟子便是木舒的五哥叶凡,三弟子便是面前的莫雨,而王遗风的师父严纶正是当派红尘门派的掌门人。说起来王遗风与楚云清也算不得是同出一脉,但是王遗风重视莫雨,将其视为衣钵传人,正如谢渊为穆玄英的三阳绝脉之体伤透了脑筋,王遗风也忧心着莫雨体内的血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