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一日之帝,也会有龙气加身。”
陈致难得有些结巴:“你你,你要龙气何用?”
崔嫣咄咄逼人:“这么说,你承认自己不是皇帝了?”
“并没有。”陈致硬生生地转移话题,“你说我不是皇帝,你自己也不是凡人吧!”
崔嫣说:“我还以为你不好奇呢。”
陈致说:“皇城破,陈朝亡,我已抱着必死决心。只盼你坐稳江山,善待百姓,我死也瞑目了。你的手段用来救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何必寻根究底?”最后四个字重读,也是暗示崔嫣识趣些。万里江山,唾手可得,还管什么龙气不龙气,是不是瞎!
崔嫣偏不识相:“你与我相识多久?知道我多少,如何就敢将江山托付?难不成你看中了我杀老臣时的干净利落,心狠手辣吗?”
陈致心力交瘁,就差跪下来求他篡位了:“我别无选择啊。”
“你有。”崔嫣说,“高德来与张权正在赴京的路上,再等等,你便能等来另两支义军。”
陈致目瞪口呆。
高德来和张权不是你的部下吗?
第3章 亡国之君(三)
高德来和张权不是你的部下吗?
若天道未出纰漏,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崔嫣与父亲翻脸后,改名崔彦,投靠黑云十三寨寨主赵海川,恰逢赵海川与另外一支义军交战,立下赫赫战功,被赵海川认为义子。没多久,杨仲举下令清缴高德来的神威军,赵海川收到高德来的求援信,派崔彦相助。崔彦在半途救下被追杀的高德来,击退追兵。高德来为表谢意,主动与黑云十三寨合并,崔彦成为总寨主,他麾下的人马被称为黑云骑。
没多久,另两支义军的首领潘雪与张权合谋攻打黑云十三寨。崔彦采用离间之计各个击破,阵前擒杀潘雪,又降服了张权,统一各地义军后,攻打京城,拿下江山,开创新朝。
但黄圭更新后,写的名字依旧是崔嫣,也就是说,崔嫣没有改名,天道编写的故事从开始就已经乱了套。高德来和张权没有被崔嫣收服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若高德来和张权是独立的义军,那崔嫣的成皇路……根本才刚刚开始!
陈致郁闷得差点仰头喷出一口鲜血。
好在黑甲兵突然过来将崔嫣叫走,才使这次的揭老底会谈草草收场。
没再管崔嫣去了哪里,陈致满脑子都是“你以为自己是人生赢家,其实只是个梦想家”“战斗才刚刚开始,敌方尚未到达现场”“长路漫漫伴你闯,不见天日好慌张”……
胡思乱想到天黑,崔嫣还没回来。
陈致有点坐不住了,想了想,走到门口,问黑甲兵:“没有金豆了,你还愿不愿意告诉我崔嫣在哪里?”
黑甲兵说:“天师去见崔小姐了。”
崔嫣的妹妹崔姣,虽然黄圭提及的不多……但或许是个突破口?
陈致状若不经意地迈了一条腿出门槛,见黑甲兵眼皮都没眨一下,又得寸进尺地问:“能不能带我去?”
本没有抱希望,但黑甲兵居然同意了。
他摸不着头脑。
质疑自己的身份又不限制自己的行动。崔嫣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崔姣就住在不远处的养心殿里。
以前陈致闲来无事也喜欢来这里。
当傀儡皇帝极是无聊,他为自己培养了养花种草的小兴趣,还特意在养心殿后面辟了一个仙草院,院里花草的生长态势也积极响此名,总是草茂盛而花凋零。
杨仲举乐得看他玩物丧志,不但不干涉,还特意拨了点闲钱给他自娱自乐。
他不久前种了一株昙花,是仙友探望自己时特意送的,养了一年,死了几次,被仙术救了几次,前两天又有烂根的迹象,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不觉走到养心殿门口,领路的黑甲兵进去通禀,没多久,就被告知可以进去了。
同样一条路,心境不同,走起来便完全不同。
昨日之前,自己还是个傻白甜,以为等着等着,天上就会掉馅饼。今日才幡然悔悟,高聪帅才是可行之道。早知如此,何苦待在皇宫数日子?早早地插手崔嫣的人生,将木鱼脑袋掰正过来多好,平白浪费了大好时光。
如今,却大不易了。
走进正殿,隔着茶几分坐罗汉床两头的崔嫣崔姣同时扭头看他。虽是同父异母,眉目却有几分相似。崔嫣秀丽,崔姣娇美,都是极好看的人。
相比之下,自己就没什么看头了。
陈致坦荡荡地行礼,任她打量。
崔姣好奇地问:“你就是被哥哥打败的皇帝吗?”
陈致终于感念起杨仲举的好处。若他还在,有人敢这么问,自己完全可以一巴掌扇过去,怒吼,什么白痴问题,闭嘴滚!
现在只能好声好气地回答:“我是陈应恪。”
崔姣问:“当皇帝好不好玩呀?”
特别、不好玩!
陈致微笑着回答:“好玩。每天都有人伺候你,跪拜你,尊敬你……”所以崔嫣快来玩!
崔嫣玩味地问:“杨仲举是这么对你的?”
陈致斟酌道:“除了一点,其他都做到了。”
崔姣问:“哪一点?”
崔嫣代答:“听话。”
陈致无言以对。
崔嫣欣赏够了他的窘迫,才慢悠悠地问:“你来做什么?”
陈致说:“告诉你我的决定。不管来多少人,我还是选你。”见他一脸讥嘲,腹诽道:若非天意难违……呵呵呵。
崔嫣听够了他假大空那一套,摆手道:“无事退下吧。”
崔姣倒很有兴趣:“哥,他什么选你呀。”
崔嫣凉凉地看她:“人。他的人是我的。”
崔姣笑容微僵。
陈致:“……”突然觉得现场气氛有点怪。
崔姣转过头来看他,秀目微眯,纯真的面容透着几分古怪:“哥哥喜欢他什么呀?”
崔嫣说:“不是我妹。”
喜欢?我妹?
陈致:“……”信息有点多,尺度有点大。
崔姣咬着蔻丹,泫然欲泣:“你认识他才几天?”
美人委屈的样子,心都要碎了,还是眼不见为净。
陈致转身,屁股冲着她,开始发呆。
崔嫣轻笑一声,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扭头看陈致:“还不回去。”
陈致下意识地说:“我想看看我的花。”
仙草院不大,方圆数十尺,一地精神抖擞的草,一圈垂头丧气的花。昙花被摆在花架上,远瞧着,还有几分生气。
陈致卷袖浇水。
崔嫣跟在后面打灯笼。
陈致自豪地说:“这是待宵孔雀,夜间绽放,美如天仙。”
崔嫣问:“你见过?”
陈致被问住,强笑道:“总会见到的。”
对着一园子病病歪歪的花,崔嫣嗤笑了一声。
陈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这番互动在旁人看来,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被俘虏的皇帝与造反的叛军头子。
崔姣立在门口,一张脸浸在夜色里,黑得模糊不清,等崔嫣过来,灯笼一照,依旧是明媚如春的模样。
“哥哥与皇帝哥哥的感情真好啊。”她笑嘻嘻地说。
陈致一边抖鸡皮疙瘩一边感慨:一眨眼的工夫就成了“皇帝哥哥”,这套近乎的功力,不愧是真命天子的妹妹,很是特别呀。
崔嫣冷淡地说:“还不去睡?”
崔姣撒娇:“我一个人睡不着。”
崔嫣说:“当一个鬼就睡得着了?”
崔姣噘着嘴唇,伸手搂住他的胳膊:“哥哥陪我……”
人被直接甩开。
崔嫣懒得理她,朝陈致伸手:“我们回去。”
两兄妹闹别扭,何必拿外人当挡箭牌?
陈致瞄到崔姣瞬间狰狞的面孔,转身抱住昙花:“我要留下来陪我的花。”
灯笼光慢悠悠地靠近,崔嫣走到他身后,伸出手指,在叶子上轻轻抚了一下,昙花瞬间枯萎。
“你……混蛋!”陈致跳脚。
崔嫣按住他的头顶:“再忤逆我,当如此花。”
……
好怕怕哦!
陈致裹紧陈应恪的马甲。
陈致小媳妇儿似的跟崔嫣走了,一眼都没往崔姣那里瞧。尽管崔姣在预言中只有介绍没有戏份,但崔嫣的妹妹,能是什么善茬。
从崔姣突破,显然是不可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