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手底下办事的人挺有效率,辛婆子的那个经常醉酒的男人贾二收了二百两银子,就上陆家来告发戚氏了。
他是直接找的冯氏,说他有重要的事情向她禀告,此事事关陆家最有出息的少爷成泽。
冯氏听了就让身边的婆子去外头亲自把贾二给接了进来,问他到底要说什么。
贾二愁眉苦脸地说自从他娘子辛氏病亡之后,家里坐吃山空,眼看要过年,家里没钱买米买肉过年,他就想着用晓得的一件陈年旧事来换取一些米和肉……
冯氏说:“你实话实说,到底是何事跟我家成泽相关,说出来,你今年过年不缺钱花,我可以答应你赏你几十上百两银子。”
贾二立马笑了,道:“那小人先多谢老太太,我这就把我娘子十几年前掺和的一件事说给老太太听。”
接着酒鬼贾二把人家教他的那些话说给了冯氏听。
贾二说十六七年前,自己的娘子辛氏收了还在室的戚氏,也就是现在陆家二房陆学善的继室五十两银子,答应帮戚氏在陆家造谣,说陆家二房的太太谭氏新生的女儿是煞星,自从她一出生,陆家老太爷还有二老爷都生病了。然后戚氏又提供了一百两银子给辛氏,辛氏拿着这钱去找到张天师,让他上门来为谭氏新生的女儿批命,坐实景兰是陆家男丁的克星,让景兰被抱离陆家。
过后,谭氏因为女儿被抱走,伤心不已,乃至于生成泽时难产,生下成泽后不久就病亡了。
再往后,戚氏如愿嫁进了陆家,成为陆学善的继室。
贾二还说:“那戚氏相当吝啬,我娘子帮她成了事,她后来只给了我娘子二十两。我娘子在陆家做工这些年,戚氏总是每年给二十两银子,就把我娘子打发了。去年我娘子病了,找戚氏多要些银子治病,她竟然只给了十两。我娘子病亡之后,她也没说派个人来送点儿钱买好点的棺材。故而,我娘子死了一年多之后,家无余钱了,我才来找老太太,也不愿去找戚氏。”
不得不说,贾二说的话让冯氏吃惊不小,她想,要是戚氏真得做下了眼前这个贾二说的事情,那可真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但是她也不是一听贾二说的这些就相信了的。
她虎着脸问贾二,说的话可真,要是乱说,可是要被打板子送官的。
贾二趴在地上发誓说他说得话句句是真,若是有假,随便冯氏处置。
辛氏那个人,冯氏有印象,她在景兰回陆家之后,曾经问起当年张天师是何人带进陆家来的,儿媳妇袁氏说是辛婆子,问辛婆子在何方,袁氏说辛婆子去岁病亡了。
冯氏听了就没有往下查了。
说什么她也没想到,在还有三日过年,腊月二十七,辛婆子的男人竟然跑到陆家来为了一些过年的钱,跟她说了这么大个秘密。
但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她作为陆家的老祖宗,肯定是听了贾二的话之后,还想听听其他人怎么说。
叫冯广胜来,是因为他是陆家的总管事,陆家的下人的情况他非常清楚,辛婆子的男人贾二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应该也了解。
至于叫媳妇袁氏来,是因为辛婆子十几年来一直在她跟前服侍和当差,她应该有话说。
叫戚氏来,不用说,她是必须来的,必须跟贾二对质,看他们两人谁说得是真话。
冯氏想了想,随即沉声吩咐道:“来人,去传冯广胜,二夫人,二太太来福海堂。”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亲很着急看坏人被收拾,但是有个反复的过程,不然他们也太好对付了,显得智商不够。
第163章
冯广胜等人到福海堂, 是一个一个被叫进去说话的。
至于贾二, 则是被带下去, 到别的地方候着,等待着召见。
冯广胜先去见了冯氏,冯氏问他对去年病死的二房二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辛氏那一家子了解不。
略想一想,冯广胜说:“回老太太的话, 那辛婆子一家, 小的是了解的,新婆子的男人名叫贾二,乃是一个醉鬼,成日家就知道喝酒。辛婆子还有一个儿子, 却是一个傻子。”
冯氏听完哦了一声,问冯广胜:“那你说说, 贾二说的话可信么?”
冯广胜道:“端看他说的什么了?若是说酒说肉, 兴许有一半可信。若是说别的, 怕是胡言乱语的为多。”
冯氏听完默想,看来, 贾二说的话或许不可信, 她叫冯广胜退下, 暂且候在外边儿, 有事再传他。
接着她让人把袁氏叫了进来, 袁氏进来后,向她行了礼。
冯氏叫丫鬟搬了一个椅子来,请袁氏坐下, 然后对她说:“你再说说,辛婆子的事儿。她是甚么时候,跟在你身边伺候你的,这些年来,你可知她跟谁人交好?又跟谁人交恶?她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你晓得么?”
袁氏暗暗觉着奇怪,老太太,为何今日叫自己来,又提辛婆子的事儿。那辛婆子,去年已死,自己也曾把这事儿,跟老太太说了,难不成她忘了吗?
然而,此刻老太太既然问了,袁氏也只能实话实说。
她道:“那辛婆子是媳妇嫁进陆家之后,生了学善,才叫她到我身边侍候的,她原先是给我梳头的,我见她做事勤快机灵,后来我就叫她管事了。说起来,她也在我身边,伺候了几十年了,至于她家,媳妇恍惚听她说过,家里的男人,平时替人打打短工,挣些散碎银子度日。此外似乎还有一个傻儿子,辛婆子常说她一家人,都是她在挣钱养活,操碎了心。对了,辛婆子男人似乎是个酒鬼,常常醉酒,不知在哪里躺着,耽误挣钱,故而辛婆子常常抱怨甚多……”
冯氏听完后,没叫袁氏退下,而是叫她依然坐着,接着让人把戚氏传了进来。
戚氏进来后,看到婆婆也在,再加上她看到坐在上头的冯氏脸上除了素日的冷淡神色,另外还在盯着她看,好像要把她看穿一样,一时之间心里不免有些七上八下。
冯氏没叫人给戚氏搬个凳子来坐下,而是让她站在堂上,然后让人去把贾二带上来,让贾二把方才在自己跟前说的话再说一遍。
贾二就说了。
话还没说完,袁氏和戚氏两人的脸齐齐变了色。
袁氏看戚氏的眼神相当古怪,戚氏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不,老祖宗,这个贾二纯粹胡说!孙媳妇绝没有做过他嘴里说的那些事!”戚氏指着贾二尖声为自己辩驳道,她愤怒地看着贾二,心想,这酒鬼到底是被何人收买,来陆家指认自己跟辛婆子张天师勾结,害了景兰和谭氏。
戚氏并不相信眼前这个辛婆子的醉鬼男人知道当年的事情。
当年,她变卖了全部的首饰以及从父母手里借了袁氏给的银子,买通袁氏身边的管事婆子辛氏,让她帮自己造谣,还有请张天师坐实谣言。
辛婆子帮了她,事后,她给了辛婆子一百五十两银子,张天师得了一百两,辛婆子得了五十两。
当时辛婆子发下毒誓,说她不会跟跟家里人说这事儿,也不会向张天师透露是戚氏给的一百两银子,让他进陆家算命。
张天师和辛婆子都已经相继离世,戚氏相信没有人能知道当年自己花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害景兰被抱离陆家,使得谭氏伤心早早离世。
但站在堂上的贾二说她每年给辛婆子二十两银子,以及辛婆子死后偷偷让人给辛婆子家里送了十两银子去倒是真的。
因为贾二说准了这一点儿,让戚氏怀疑辛婆子可能违背誓言对她的醉鬼男人透露了些什么,这让她有些害怕。不过让她稍觉安慰的是,张天师和辛婆子都死了,贾二即便说出事情的真相,但也没人可以作证。所以,她只要一口咬定贾二造谣胡说,贾二拿自己就毫无办法,陆家的长辈们也就不会相信贾二的话,她这个陆家二房陆学善的继室的位子就是稳的。
“哼!我敢发下毒誓,若是我说的是假的,天打五雷轰,出门就横死,不晓得二太太敢么?”贾二斜眼看着戚氏不屑道。
戚氏很想说,贾二这种无赖张口就来,发毒誓对他们是小菜一碟,自己要是跟着他发下毒誓也是掉身份的事情。
不过,她要真这么说了,冯氏等人就会以为是她心虚,于是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发下毒誓,说自己要是说的假话,也不得好死。
冯氏看着眼前的戚氏和贾二两人好一会儿,终于说:“此事看来还要叫人查上一查,才晓得你们两人谁说是真,谁说得是假。”
戚氏闻言,立即就松了一口气,而贾二则是苦着脸说:“这眼看就要过年了,老太太,你要往下查,总不能看着我跟我孩儿没米没肉吃……”
冯氏便让人拿了十两银子来赏给贾二,并说要是查证他说的话属实,还会有五十两赏银给他。
可要是查出来,他说的是假话,那么他会被陆家人送去衙门里头治罪,罪名是造谣生事。
贾二面不改色地接了赏银,道:“多谢老太太,小人不敢说假话,只等着老太太查实小人的话,得那另外的五十两赏银呢。”
冯氏挥挥手,让人将贾二带下去,送他出陆家。
至于袁氏和戚氏两人,冯氏也让她们回去,好好筹备过年的事情。
等她们走后,冯氏让人把冯广胜叫了进来,将查贾二说的话可属实的事情交给了他,顺带问了问耿石父子那边,他查得如何了。
冯广胜便说他的人去清溪村查了查,有村民提到在耿石父子上金陵城前,有个瘦黑的货郎上他家里去卖过货,除此之外,再没有生人去过耿家。
“货郎?”
“那货郎最是可疑,若是找到了那货郎,多半可以查到谁是幕后收买耿石父子的人。另外,耿石父子入住金陵城郊的那家高升客栈,一早有人定下了两间客房。据客栈掌柜说,一早来定客房的也是一个瘦黑的中年男子。”
“你是说那货郎和定下客房的人,以及跟耿石父子相见的黑影极可能是同一人?”
“对,我想,那受人指使收买耿石父子的人多半做过货郎,不然他不会在清溪村卖货时那样熟稔。”
冯氏想了想,随即吩咐:“那就查一查陆家上下人等都有谁家亲戚同乡做货郎,或是做过货郎。”
冯广胜应了,并说他正觉着金陵城大,要查个货郎实在不容易,现如今老太太说从陆家上下人等查起就好查多了。
冯氏面上露出坚定之色,道:“这一回我定要查出谁是十六年前害景兰,十六年后又害景兰的人。”
冯广胜:“老仆愿竭尽全力助老太太揪出此人。”
冯氏点点头,冯广胜随即退下。
尽管冯氏叫了戚氏去福海堂见了贾二之后,并没有对戚氏假以辞色,反而嘱咐她回去好好筹备过年的事情。但戚氏心里有鬼,那里能真好好筹备过年的事。
她总觉得周围人看她的眼光都跟往日不同,好像总有人在暗处看她,指指点点议论她。
戚氏心里既担心害怕,又憋着气,对周围的人相当不耐烦,时常控制不住会发脾气。
不但景兰,就是舒兰还有成源都被她训过,更别说身边那些下人了,戚氏一旦火起,便对她们又打又骂的。
陆学善有次看到,就说:“这要过年了,你闹得家宅不宁,家里长辈晓得了不喜。”
戚氏就怼回去:“我自己的奴婢,我还骂不得打不得了?反正自打我嫁进陆家,陆家的长辈就不喜欢我,我也看透了,从今往后,我懒得再拘着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陆学善这两日也对贾二到祖母跟前说戚氏跟人勾结,陷害景兰的事情有所耳闻。
对此事,他是半信半疑的。
此时听戚氏这么说,便说:“老祖宗不会无缘无故地不喜欢人,要是她不喜欢你,你得想想到底哪儿错了。”
戚氏一听,多年积蓄在心里的气一下子就发出来了,她指着陆学善咬牙切齿说:“我最大的错就是嫁给你,这么些年,你从来就没有帮我在你娘,你祖母跟前说过一次话。非但如此,你还站在她们那边,说我的不是。这会儿,你是不是又看我笑话了?看我被一个泼皮无赖泼脏水,还在一边儿看好戏?”
陆学善最近越来越不喜欢戚氏,听她这样说,就冷声道:“人家到底泼没泼你脏水,等老祖宗查清了就晓得了。这会儿要过年了,你不但打骂下人,训斥儿女,还跟我争吵,你瞧瞧,你哪里像个大户人家主持中馈的妇人?小门小户的女人,就是上不得台面。”
戚氏听了,气得发抖,指着陆学善白了脸,抖唇道:“好,好,今日你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心里一直都是瞧不上我的,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
“若你做了贾二说的那些事,我才是瞎了眼!大过年的,你就闹!我眼不见心不烦,我去陪我娘过年,你想怎么闹就怎么闹!”陆学善不耐烦地说,然后拂袖而去。
戚氏在陆学善走后大放悲声,哭声大得让在回春堂后面绣楼里的景兰也听得清清楚楚。
不待景兰说话,小丫鬟果儿已经低声说开了:“今儿都二十九了,太太这么哭闹,实在太不吉利了,要传到夫人和老祖宗耳朵里……”
一边的清瑶叹息着说了句:“哎,这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景兰呢,想说而没有说的话却是,凡事皆有因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第164章
戚氏恨毒了陆家人, 尤其是冯氏, 还有景兰和成泽。
她认为,冯氏一直看不起自己出自小门小户, 对自己冷淡, 其他人也就跟着有样学样, 最后连陆学善也嫌弃她。
景兰和成泽,这两个陆学善元配谭氏的孩子,则是把她的孩子比下去了,还把她这些年来好不容易攒下的银子弄没了。
她攒的这些银子不但是为了自己, 也是为了一双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