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没死过。”许仙原本清秀的眸子越发呆滞了起来,仿佛看透生死一般。
许仕林真想朝许仙的脸蛋揣上几脚,好叫她清醒会儿,可谁知一股奇异的味道顺着这雨水袭进这许仕林的鼻腔中,许仕林一惊,再一瞧,就见两只黄鼠狼妖正摩拳擦掌地看着自己和许仙两个,还砸吧嘴说道:“这小孩的味道看起来不错!”
稍大个儿的黄鼠狼妖却摇摇头,“那小孩身边的女人看起来好像也有几分姿色,更妙的是她身上那灵气可不比那小孩子少!”说着,眼里放出恶心的绿光。
“要不大哥儿你先受用那女人一会儿?”小个儿的黄鼠狼妖谄媚地笑着。
而许仕林却被这两只黄鼠狼妖搞迷糊了,这里哪儿来的女人?
莫不是?许仕林往许仙那里一看,立时吓了一跳,怎么好端端的男子就一天的功夫变成了个女子?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许仕林只想让许仙赶紧跑,谁叫他淋了水,一点小法术都使不出来呢?
许仕林忙推搡着宛如痴呆的许仙,大声叫着:“许仙快跑啦!”
许仙没有反应过来,而那两只黄鼠狼妖慢悠悠地朝他们这里靠近,嘴里还不三不四地说着:“这小娘们怕是也想和大哥共度良宵,这不有人叫她跑都不跑!”
大个儿的黄鼠狼妖色眯眯地盯着那许仙淋过雨后显出的窈窕身线,心道虽不是□□,但也算是个高挑美人了,暗道这波不亏!还好自己闻着那强大的灵气,叫老二那个懒虫跟自己看个究竟,才有了这等艳遇。
谁知刚提到那老二,就听身后传来老二的惨叫,“啊!”一声后,再无那老二聒噪的声音。大个儿的黄鼠狼妖往后一瞧就见一道金光照耀在它身上,它也紧跟着它那二弟去阴曹地府报道了。
许仕林一见那光的来源,便见到一个身披斗笠的和尚向他们走来,再一看,可不就是那法海吗!
不过念着法海方才救了他们一命,许仕林还是乖巧地向着那法海行了一礼,口中称道:“多谢大师相救。”
谁知那法海竟并未理会许仕林,直奔许仙,皱着眉说道:“许施主,您身上的噬魂珠呢?”如此强大的灵力四泄,也难怪那两只妖孽会来打许仙的注意。
许仙僵硬地把头抬了起来,见是法海又把头低下去,只听她冒出两个字“掉了。”
法海沉思片刻,便对许仙说动啊:“许施主,你现在的身体很危险,没有噬魂珠,你如今身体已然失衡,若再这样下去,怕是命不久矣。”
许仙没有回话,许仕林却急了,“你怎么不说话?”许仕林拽着许仙的胳膊问道。
自然也是没有回应的。
法海见了摇摇头,又道:“许施主,你现在怕是要随贫僧回金山寺小住几日,依靠金山寺的灵气,把这失衡的身体调养回来!”
许仕林却立时反驳道:“灵气的话!白姐姐就能帮许哥哥,不对,是许姐姐,调养回来,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许仙听到许仕林提及白素贞,原本呆滞的身体起了反应,她浑身瑟瑟发抖,口里断断续续地念着,“我,我,不,不要,回,回去!”说着,就拉着那法海蓑衣一角,眼神里俱是恐惧地念着,“法海禅师,你随便带我去哪里都好!我不要再呆在这个地方!”
“许仙,你怎么了!”看着这样的许仙,许仕林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法海见许仙这样,也正合她意,灵力如此强大之人,却无保护自己的能力,很有可能会被邪妖给盯上,到时候难免给这苏州城再来一场妖祸。
不一会儿,法海便找来一辆马车,就叫许仙进去,至于许仕林,实在不敢让许仙就这么一个人上金山,便强行上了马车,只道待到了金山寺后,就给白素贞写信通消息。
路上,许仙听着窗外雨声不断,若有所思,又听法海冒着雨赶着骏马前行,忽地隔着车帘开口问道:“大师,就不好奇我为何从男子变作女子吗?”
但听法海的声音透过那车帘子传来,“□□,空即是色,许施主是男是女,于我而言又有何不同?”
许仙面上淡淡一笑,不再说话,只等上金山。
——我是许仙在金山寺呆了三日的分割线——
“今天又吃素!”许仕林看着那些和尚端来的素斋,差点吐了出来,算起来今天都是在金山寺呆的第三天了,怎么白姐姐还没来找他们?明明自己可是一到这里就给白姐姐写了信!许仕林忿忿不平地想着。
许仙却仿佛习以为常,如习惯一般捡着素菜就着米饭吃了下去。
“许仙,你到底怎么了!从上金山来,你就一直不说话!”许仕林快被憋疯了,整整三天,许仙愣是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问什么,什么都不回答,许仕林还以为自己遇上哑巴了!
许仙吃完饭,将碗筷规规矩矩地放在盘上,只等小沙尼来收拾,而她就拿起一本金刚经细细翻阅着,仿佛根本许仕林存在一般。
许仕林看了更是恼恨,把那金刚经一手抢了过去,“许仙,你是准备在这里出家当和尚吗?”许仕林发觉说错话,又忙道:“不对,你要当也只能当尼姑!就算你真的看破红尘,也请你先跟白姐姐她们通个气,好吗?”
话一完,许仕林见许仙又拿出一本法华经来翻阅,许仕林只觉两眼发黑,这许仙脾气是好,一向不与人吵架,但关键时候也能把人气死。
许仕林实在忍受不了,就直扔下一句“我不管了!”就跑到厢房外面去了,徒留许仙一人在厢房。
许仙见许仕林走了,也就合上法华经。
她并非多有心思钻研经书,只因最近几日她噩梦不断,梦里的景象俱是那日白素贞在自己身上的行为,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里重现,再不然就是梦见自己的头莫名断了,醒来只觉脖子上有道浅浅淤痕,让她后怕不已。
噩梦醒来后,她往往往发现自己枕边吐了一口血,而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明白,自离了那噬魂珠,自己身体愈发紊乱起来,有时莫名虚弱,有时则莫名吸入一堆奇怪的气,许仙只觉就算在这金山寺,自己怕也是命不久矣。
当即,许仙露出个凄凉的笑容,偌大的厢房只有自己一人,谁叫自己把许仕林也“赶”了出去呢?
不对,应该还有一个人。
“陪我说说话,好吗?”许仙对着空荡荡的房间问着。
良久,空中传来一句轻灵的声音。
“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67章 第二魂魄
与其说是空中传来这轻灵的声音, 不如更准确地说是许仙自己心里传来。
许仙似是自言自语般对着偌大的厢房说道:“我也不知何时发现的。”
那声音没有回应, 又听许仙面无表情地说道:“自湘竹走后, 我就一直精神不济, 隐约觉得有一半的精力被谁吞没, 只是未曾细想罢了。”
“看来你不算太蠢。”这声音不知怎的,比方才还要轻上许多。
“如今在这里闲了下来,也不难感到你在我体内那蠢蠢欲动的感觉。”许仙如是回道,她在此刻停了下来, 眼神望着厢房内写的那个“佛”字, 咬着唇问道:“灵草, 你在我的体内?对吧?”
许仙胸腔中传来轻轻的笑声, “的确, 我一直在你的体内,不过不是湘竹才把我唤回到你体内中, 她不过把沉睡的我叫醒了吧。”
“你是我出生就在了吗?”许仙一直没有神色的脸, 此刻终于浮现了些许疑惑。
只听灵草在许仙体内回道:“不是,我是你在地府时无意到你体内的, 我是你怨恨的一面, 一直未去投胎,便呆在地府,没想到还能碰到我的另一半就是你。”
“这样啊……”许仙若有所思地回了这么一句, 她的眼神再次呆滞了起来,灵草似察觉到就冷声道:“不过就是跟一个蛇妖分道扬镳了,至于如此吗?”
“我只是痛恨, 她对我所做的一切。”许仙呆滞的眸子暗了不少,却闪过一丝怒火。
灵草在许仙体内发出一丝冷笑,“你那算什么,真要说起来,我跟她才是血海深仇!”
“所以我的前世就是你,和白素贞到底发生了什么?”许仙虽是此刻痛恨白素贞,但也好奇起来那前世之事。
“白素贞以前不过是灵山下的一条小白蛇,我遇见她的时候,她不过才出蛇蛋壳,那时,她的父母被人捕去,我对她心存怜悯便收留了她。”灵草冷冷地说着,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可是那条贱蛇居然有一天不知吃了什么仙草,变成白色大蟒蛇,我当时还未留意,直道它吸了那灵山的灵气,有此造化,谁知她趁我不留心把我的头给咬断,然后还喝了我身上的血,估计那丢失的两根灵骨也在她体内!”
灵草说这番话的时候,看似冷漠,实则恨意绵绵,只因那流窜的恨意正在许仙心中盘旋,让许仙好生难受,说到头断的时候,许仙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道难怪自己曾经做梦的时候,会觉得脖子那里像断了一下。
“可是她为何会完全不知道这事儿?”白素贞的表现在许仙眼里并不似作伪,就听灵草嘲讽地笑着,“她那时不过是条未有灵性的畜类,又怎会有脑子知道我帮过她的事情。”说到这里,灵草的声音低了许多,“我也是蠢,为她做那么多事,最后别人转眼就把自己忘了。”
“那她是喝了你的血,才有了灵性?”许仙问道,就听灵草空悠悠地回道:“是。”
许仙的眸子暗上几许,幽幽说道:“那你不是太可怜了?”谁知这话一出,许仙的右手似不被控制一般朝着自己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混账!我还不需要你这种蠢货可怜!”这话里满是疏离,仿佛灵草根本不认同许仙就是她的后世。
许仙捂着脸,冷“哼”一声,“你口中的蠢货不依旧是你的转世吗?也就是你!”
“啪”地一声,许仙的左脸又挨了一巴掌。
但听灵草更是冰冷地回道:“你不过就是个凡人,又怎能与我这个山神相比?看清自己的地位吧。”
“那你这山神却因放了群妖进灵山而被抽了仅剩的一根仙骨,也真是可怜呢!”许仙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继续对着那灵草冷嘲热讽起来,仿佛自己在看别人的笑话一般。
“呵呵,呵呵。”灵草在许仙体内轻声地笑着,笑着,笑着,她的声音愈来愈狂妄,再无许仙第一次朦朦胧胧见她时那份清雅,“若不是白素贞把我的仙骨咬去,我怎会让那些妖轻易上山,而且我也不知道那些妖是怎么来的!”说到后面,灵草的声音似在抽泣,一如千年前,她被拆去仙骨一般凄凉无助。
许仙听了忙道:“为何你不对天庭说这些事?”若说出来,不是不用被抽仙骨了吗?
灵草没有回应,良久,只听她幽幽地说道:“我说过的,只是没有人信我罢了,连口口声声要做我侍神的湘竹都未曾信过我,都认为我是被妖怪迷惑所致……”
“不相信你……”许仙口中念着这句话,似想起那个夜晚,她对白素贞百般解释,可是白素贞依旧不相信她,才导致这般田地,算起来,自己跟灵草还真不愧是后世与前世呢?
同样地不被人相信,同样地被一条蛇害成这样。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现在在你的身体凑合着过。”灵草说着这话,看似认命实则话里却隐约透着不甘心。
许仙不似灵草那般得过且过,她皱着眉道:“可是我现在这副身躯,大抵撑不了多久了。”许仙明显感到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
灵草冷声哼道:“谁叫你一只用着那噬魂珠,吞噬着自己的灵力,如今早已对其产生依赖,身体的失衡也是迟早的事情。”话音一了,她又似想起来说道:“但你不用噬魂珠,恐怕你更活不到现在,天庭对我的惩罚是永世为人,自然无法再使用仙术,而你迟早是那些邪魔妖道的口中餐。”
许仙看着自己的手掌,不禁握紧了几分问道:“为何我已成了凡人,还会有那些该死的灵力,以及身上该死的血。”
就听灵草自嘲地笑着,“谁叫你是我的转世?我是株开天以来便有的仙草,我的能力便是汇集四周灵力,自然我体内便流着那些你说的该死的灵血。”
“那天庭还真会耍人,让一个没有半分自保能力的人继承了这些不该有的灵血。”许仙面上露出一丝苦笑。
灵草冷声笑着,“我并不恨天庭对我的惩罚,那是我咎由自取。”
“那你恨?”许仙心中已有了答案,但还是不禁开口问道,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那个答案还有几丝期许。
“当然是白素贞!我恨她恩将仇报!”灵草紧咬着牙齿回道,“我那时才终于知道蛇终究是冷血,她看我也不过与其他猎物一样!”
“但她那时不也未开灵性吗?”
“无心杀人就不是杀人吗?”
一时间,一个身体的两个魂魄皆陷入沉默。
半刻后,许仙面上浮出一丝苦涩的微笑,“说起来,我应找她报仇,谁知她却来找我报恩,这莫不也是天庭在耍我或者说你吗?”
听到这里,灵草声音再次轻了许多,一不留神,便会错过她所说的许多话,“所以你傻乎乎地还跟她玩夫妻情深的时候,幸好我帮了你,让你看清你们之间到底有多大的深渊!”
“你帮了我?”许仙疑惑地问道,此时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那些事情是?
许仙想着便问了出来,“灵草,你可以控制我的身体,对吧?”
“没错。”灵草悠然地回了这话。
而许仙面上表情再次僵硬起来,但听她冷声问道:“灯笼是你在夜间烧毁的?”
“没错,那图案让我觉得作呕,一条蛇干嘛缠着那碧草,只让我想起白素贞杀了我的时候的痛苦!”
“匕首也是你放的?”许仙眼里愈发纠结起来。
“也是我,我每天都趁她熟睡的时候,就这么杀了她,不过想到她如今也是修道之人,普通的匕首自是无法杀掉她,只好放在枕边,让我想起那些恨意。”说着,灵草自认为波澜不惊的心再次动荡起来,原来她早把仇恨刻入骨髓。
“所以玉佛珠也是你戴在身上的?”说着,许仙不禁笑了起来,只是这笑苦到连她自己都不忍再看下去。
灵草察觉到许仙的苦涩,反倒放缓语气柔声道:“你或许现在已然把我当作坏人,可是就是我这个坏人让你看清白素贞到底信不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