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王府门前,炎凉站在原地,满面愁容的看着官道的方向。一边有长眼力见儿的小门童,给他披上了一挂绢面缕银线的毛皮大氅,天色已经渐晚,官道那边是橘粉色的天际,偶尔拂面的微风,透露着些许的凉意。炎凉搓了搓手,呼出来的热气,化作白雾消散在风里。
便是在这个时候,官道上出现了一队人马,他们全都穿戴披挂着银色的战袍,那是云王府精锐亲兵的打扮,清一色的骑着黑色的骏马。在一整队黑色骏马之中,为首的那匹枣红色轻骑显得格外扎眼。炎凉一眼就认出了那枣红马之上的身影,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沉了下来。
马队在云王府门前停了下来,枣红马上的人翻身下马,潇洒英姿,冷峻脸庞,正是云王爷刘子筵。炎凉赶紧应了上去。那匹枣红马哼哧着鼻息,踢踏着前蹄,几个家丁不敢靠近,只得炎凉亲自上前,牵住了马缰。那枣红马似乎认得炎凉的气味,立时便安静了下来。炎凉在它额前扶了几下,才把马缰交到了旁边家丁的手里。
子筵看了看炎凉,忍不住皱了皱眉。虽然炎凉披着大氅,但是内里只穿了一件浅灰色的长袍,连棉衣也没有穿,双手微微泛白,显然是受了凉。
“为何又在这里等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门前等我。”子筵气恼的说。
“属下也是闲来无事,况且赤云的脾气,我不出来,别人也牵不动。”炎凉轻描淡写的说。
“闲来无事就回去屋里待着,你身上有旧伤,一到冬天就发作,医生嘱咐了很多次了,让你好好养着。”子筵冷冷的说,眼底却满是关切。
“我又不是大姑娘,哪有躲在屋里的道理。再说也有许多天不见赤云了。”炎凉又宠溺的在赤云马的额前抚摸了几下,喜欢的不得了。
“对一匹马这样上心,倒是没见你对自己的事儿上点心。这赤云也是被你惯坏了,出门在外几日,吃的可是比我还要好了。”子筵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抱怨着使起了小性子。
“王爷明明就是自己舍不得委屈赤云,现在倒是来怪属下。”炎凉笑着说道。
“好了,进去,外面凉。”子筵没有再多说,迈步走进了院中,炎凉紧随其后。“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等在这里,倒是没有看见红妆。”
“王爷这一次去了这么久,外面的饭食定然不好,红妆正在小膳房忙着呢,一早就准备了王爷您最喜欢的鹿肉,她不放心让别人看着,所以没有出来迎接王爷。”
子筵听闻此话点了点头,冷声道,“让她费心了。”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内院,这官家府邸,规矩大得很,子筵所到之处一众佣人侍女全都单膝跪地行礼,翠茗和翠烟两姐妹跪在最前面,离子筵很近。翠烟这才是第二次见到云王爷刘子筵,她只敢匆匆的抬了一下头,便羞红了脸。只见王爷和炎凉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王爷星眉剑目,面若冰霜,就像是一个威武的战神一般,恍若冬日的霜雪。而炎凉则是白净修长,文质彬彬,唇红齿白,好似婉约的姑娘家,让人如沐春风。这二人并排走着,就像是一幅画一样。不单单是翠烟,便是连那些在府里待了好一阵子的大丫鬟们也都微微红了脸,忍不住小声的窃窃私语。
翠烟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翠茗,小声的说,“翠茗姐,我今日白天在膳房遇到了过来送茶叶的楚王府的茹镜,她还羡慕我呢,说咱们有福气,进了云王府,日日都能见到王爷。他们府上日日见不到几次楚王的面,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念想。还抱怨说看不见云王爷那样的,也就罢了,竟连炎凉哥哥那样的都找不出一个。”
“她想的倒是美,咱们王爷和炎凉那样的也是她们能羡慕的?她是没看见咱们府上每日过来应征丫鬟的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翠茗小声的说。
底下这些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的丫头,子筵见的多了,他倒是练就了一副充耳不闻的好本事,反倒是一边的炎凉,偷偷的扬了扬嘴角。
“王爷,鹿肉就快好了,您是不是先去堂上用膳?”炎凉问道。
听到“肉”字,子筵忍不住愣了一下,想起了昨日傍晚在城外魏家村中品尝到的那碟子枣泥烧肉,忽然就有些想念那个味道了。虽然是昨日才吃过,却像是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似的,让人留恋的味道。
“王爷?”炎凉看到子筵发愣,又追问了一声,子筵这才回过神来。
云王爷摇了摇头,“让红妆再等一会儿,先不着急用膳,你先陪我去趟书房。”
“是。”炎凉应允道,同时不着痕迹的挥了挥手,便有懂事的家丁转身离开,小跑着前去膳房传话去了。
子筵的书房位于整个宅院的东南角,虽然炎凉提议过很多次,这个位置有些偏,日常出入不方便,建议子筵把书房还是移到正房去,但是子筵却始终坚持呆在这里。小小的一间书房,一面挨着东南角门,一面就是云王府中的祠堂。房舍也不大,四四方方的,内里的陈设很寻常,只三面墙边靠着几排架子,堆满了书卷,另有两张案几,一张位于正位,一张在侧。王府应有的奢华装饰,在这里,不见分毫。
子筵走到正位坐了下来,朝着案几对面的位置指了指,炎凉犹豫了一下,便恭敬的坐到了对面。“王爷,面有愁容,难道是这一次出门办理皇上交办的差事,有什么不顺利的?”炎凉担心的问。
“没有,这次出门不过是代替陛下四处巡视,督办新政颁布的进度,也是提防着那些旧秦的余党兴风作浪,只有一些原有的官员不作为,别的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子筵说道,“只是今日一进城,就接到了宫中皇后下达的旨意,旨意上说,让我明日入宫……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