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雨未停息,日暮时菩提寺殿钟敲响,集聚僧众上殿拈香。主持率众僧入殿,照常行香时,却在佛案上发现一块明黄色丝锦,于是问知殿主持:“白日可有人来过?”
知殿主持回道:“几位殿下曾至此处拈香,然离去时未见有此物。”
主持见丝锦金光熠熠,而其上符文诘屈难懂,于是召几位高僧共来研讨。
一位僧人道:“弟子年少时云游四方,见过多国文字,唯有西迟文字与其相近。”
主持问:“既然相近,可否解其意?”
老僧指出其中三处,道:“此为‘乌’,此为‘西’,此为‘伐’。弟子仅知其中一二字词,无法成句。”
既知晓其中三字,众僧又将丝锦仔细端详了半日,最终不能解其意,主持只得将这方丝锦送入皇宫,交由博士研究。
廿二日,周帝归京。
离日蚀之期仅三日,京中内外戒严,以待救日。至期,周帝素服避正殿,太史官登灵台,日变则伐鼓于门,百官侍剑而立,闻鼓声以救上。
当日停朝,罗济侍奉于君侧,申时二刻过,不见日有亏,当下大喜过望,跪下庆贺道:“太阳应亏不亏,是陛下仁厚,德行感动上天!”
仪式撤退,百官纷纷上表庆贺。
次日朝会,陈侍郎以为罗济精通天文历算,预测日之将变,劝使国君修德,于是灾祸乃消。此乃大功,可奉为国师。
邹御史上奏:“日有变,是阴阳失调。丞相为百官之首,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若天有预警,丞相之过不可推卸,应收其印绶,赐骸骨。”
太史驳道:“按历书演算,昨日不应有日蚀,罗济失占,致使京师内外惶惶,是罪非功。”
周帝沉吟道:“此乃天之大警于朕,不可忽视,朕欲大赦天下,何如?”
太史道:“臣有一事要禀。廿二日,菩提寺僧人送来丝锦一方,上有奇文,诘屈难懂,诸博士日夜研究,始知其中一句。”
周帝闻言,略感惊奇,命人将丝锦呈上,观其符文,果然非本朝之字。
文学博士道:“其文与西迟和我朝文字皆有相似之处,却不尽相同,应是简化后的字体。臣等遂查阅西迟典籍,已此为根据,研究演变,推测出其中两句。其一为‘维此皇王,万民所瞻’;其二是‘乌鸢嚣嚣,万民哓哓’。”
其一句是功,后一句是祸。
周帝眉头紧锁,因此物降于寺院,而文字玄妙,故不敢妄言,命令诸博士尽快将其破解。另颁布诏书,大赦天下。
翰林院里,众人聚集在一处,讨论日变之事,罗济见伯赏亦在其中,讥讽道:“伯赏,你已失占,幸逢大赦,陛下才未降罪于你。你怎不思感恩,省察己过,反而在此处夸夸其谈?”
众人一阵哄笑,伯赏因羞愤而脸红,大声道:“我并未占错,天书降于寺院,这难道不是嘉瑞?日蚀不在今岁,而在来年,然历法未推演出,太史亦无预测。历法用久了便会有误差,难道不应重新推算?这绝非夸夸其谈!”
众人见他振振有词的样子,哄笑而散,并不放在心上。
此话后来传到太史耳中,太史深以为然,遂上奏请求重修历法,并将伯赏调入太史监。
东珠知道此事后,私下颇有怨言,“好不容易把嘉瑞的事儿给他圆了,他倒好,口无遮拦的,说甚么日蚀在来年。若说错了,我们还能帮他把太阳遮住不成?”
程清宛却笑道:“莫要小瞧人家,他若没点真本事,我岂会与他谋事?”
东珠遂不敢非议,问道:“姑娘既这般看好他,何不告诉他丝锦的字意,好助他更上一层?”
有关丝锦上的字意,东珠曾问过一回,程清宛却闭口不提。
此一回,她仍是摇头。
宁国府。
这日程素妍过生辰,众姊妹早早来向她祝贺。
过了辰时,纪舒携礼到来,见程素妍妆扮明艳,笑道:“我初次见六姑娘这样打扮,乍一看,还当是四姑娘站在眼前。”
程素妍左等右等,盼不到梁思瑶,反把纪舒等来了,心中本就失望,又听她这样说,当下来气,问道:“难道她穿得,我就穿不得?”
纪舒连忙摆手道:“六姑娘多心了,我绝非此意,只是见你的妆扮与从前大不相同,这才有此言。”
程素妍撇了撇嘴,转身走开了。
李氏见到这边的状况,近前来道:“发生甚么事儿了,怎么都站在门外?快请进来坐!”
程素妍停下道:“可不是我请来的。”
李氏问:“不是你请的,还能是谁?”
纪舒尴尬道:“是四姑娘请的。”
“原来是我们四姑娘请的。”李氏忙把人留住,笑道:“她已入宫去了,当时走地匆忙,许是没交代清楚。她既不在,今儿就让我替她招待你。”
纪舒摇头道:“我原也只打算来尽一份心意,不准备长坐,就不进去了。”
于是留下贺礼,不多逗留,乘坐马车返回。
李氏不知她们为何气恼,便去问程素妍。
程素妍虽然生气,却没有要赶人走的意思,听到纪舒要离去,当时便有了悔意,却不肯放下身段请她回来。
这会儿听李氏来问源委,颇有些委屈道:“今儿是我的生辰,她不捡些好听的说也就罢了,还尽给我添堵,叫我如何高兴?”
李氏因问道:“是哪些话叫你不高兴了?”
程素妍低头不肯答,李氏也不好逼她,此事便这样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