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含笑,作出倾听的姿态,但只讲她们的谈话听进了三分,心里更多的是在想宣平侯世子,和后来那个出现在他房门外的乌鸠国男子。
和周朝人一样,乌鸠国的人也是黄肤黑瞳,从两国的百姓之中挑出男男女女,寻常人乍看之下,未必能说出他们不同之处。
但若细看,还是能将两国人辨认出来的。
周朝人面庞狭窄,鼻梁高挺;乌鸠国人则是高头颅,低颧骨,鼻翼扁平且大。
而且乌鸠国干燥缺水,常年居于此地,皮肤变得粗狂。
她想得入神,忽然听梁思瑶高声问:“宛表妹也一起去吧?……宛表妹?”
“去哪儿?”程清宛清醒过来。
“姐姐,你想什么呢?这般入神。”程素眉开眼笑道:“表姐邀我去桃林赏花,我已经答应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菩提寺后山的桃花林远近闻名,香上完香之后,都会到林中赏花,更有许多游不辞路远,专程来赏花。
梁思瑶道:“眼下时辰尚早,去看一眼不耽搁你回去的。再说,今日是我大哥陪着来的,一会儿下山咱们两家一起走,不怕出什么意外。”
程素妍闻言愣了愣,很轻的问了一句:“梁表哥也在?”
她的声音太轻,靠近了才能听清,只是梁思瑶好似急着要程清宛的回复,没留意到她,或许她听到了,只当不知。
这般盛情邀请,程清宛不好拂她的面子,又看程素妍兴致颇高,便答应下来了。
山寺桃红满地,枝头的花儿一朵艳过一朵。
程素妍远远看着遍地残红,叹道:“美则美矣,只是满地狼藉,叫人看了惆怅。”
程清宛笑道:“想若林中花也如庭院景,有人侍弄裁剪,不见残缺不见凋零,那天天守着庭院便是,何必出门?”
程素妍想了想,笑说:“倒也是。”
一行人深入桃林。
走了没几步,梁思瑶突然惊讶一声。
“怎么了?”程素妍忙问她。
梁思瑶蹙眉道:“我的手绢不见了,可能是刚才落在禅房里了,我和橙儿回去取,赵妈妈你留在这里,给两位姑娘作陪。”
说完,她歉然笑了笑:“还请两位表妹等一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程素妍道:“手绢这样的私物可不能让旁人捡了,可要我陪你一块儿去找?”
梁思瑶摇头说不必:“你们在这儿等我,有赵妈妈陪我去就行。”
她既然坚持,程素妍便不再多说。
待梁思瑶走了,程清宛选了十几枝桃花,皆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让东珠帮着折下。
趁着赵妈妈没看过来,她让跟在身边的王婆子附耳过来,低声交代一番,然后走开了。
她边走边吩咐东珠:“一会儿回去,老太君屋里送六枝,大太太屋里送六枝,大奶奶屋里给她四枝,剩下的自个儿留着。”
东珠手脚麻利,把程清宛挑中的花枝都折下来,程素妍乍见她怀里满满一大束,直骂辣手摧花。
王婆子得了程清宛的指示,笑着上前道:“赵家姐姐,离家前我们太太吩咐过了,让我看着两位姑娘,拜完佛马上归家去,不可贪玩。”
赵妈妈笑道:“妹子急什么?眼下天色尚早,姑娘们多待一会儿,你不说,太太是不会知道的。”
王婆子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我怎么能欺瞒太太?再说了,眼下天色是早,但山路难走,一会儿下山,马车得慢慢儿走,耽搁来耽搁去,可不得天黑了?”
赵妈妈不为所动,板着脸问:“我们家姑娘可是让两位表姑娘等她的,一会儿她回来了,找不到人,我怎么交代?”
程素妍听到要回去,心里早就急了,她不想那么快回去,想和梁思瑶一块儿走,一旦找着机会了,见缝插针道:“我和姐姐答应了要在这儿等的,一会儿梁表姐回来,看到我们没等她,定是生气失望的。”
“这确实是我们不对。”程清宛走上前,不咸不淡地说道:“所以一会儿,还请赵妈妈替我们向表姐道歉了,王妈——”
王婆子会意,取下一小袋银两塞到赵妈妈手里,赔笑道:“梁姑娘那边,就辛苦赵家姐姐帮忙转达。”
赵妈妈暗中掂了掂钱袋子,给的银两很足,她当即转了脸色,欣喜笑道:“既然是太太的意思,老妈子也不敢强人所难,放心,姑娘那边我会转达的!”她顿一顿,又添一句:“你们马上下山去吧,别再耽搁了!”
王婆子道了两声好,“多谢赵家姐姐了,我这就带两位姑娘回去!”
“姐姐!”程素妍不肯死心。
“走吧。”程清充耳不闻,带着东珠先一步走了。
待上了马车,程素妍仍耿耿于怀,问她:“明明说好了要等梁表姐回来的,为什么又不守约了?”
程清宛淡淡瞥她一眼,“我可没答应。”
“为什么?”
“梁表姐一贯以捉弄我为乐,还不许我躲了?”
梁思瑶多次捉弄,程清宛顾忌两家情谊便没有摊开到明面上说,母亲与娘家的关系本就疏淡,若小辈之间再起矛盾,只怕两个隔阂更深。
程素妍却是听不下去,“梁表姐哪有捉弄你?姐姐未免太小心了!”
程清宛冷笑道:“此次桃花林之行,她盛情邀请我,这本就反常,等到了桃林又借故离开,要求我们在林中等她,还留下赵妈监视我们。只凭这三点,我再看不出来,岂不是白让她捉弄了那么多年?”
“她本意是要邀我,拉上你只是顺便,再说了,我和梁表姐关系要好,刚才我也在林中,她若要整你,岂不连我也遭殃了。”程素妍仍为她辩解。
“是呀,连你也要遭殃。”程清宛微笑看她。
别看程素妍平日看起来聪明伶俐,只要遇上梁思瑶的事情就变得糊涂,什么话都听不下去,也不知梁思瑶给她灌了什么迷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