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头和其他两人吃完挨边睡了,只有沈耀坐着不动。
火星毕啵,影影绰绰的火光映得沈耀的半边脸忽暗忽明。
杨婧“扑哧”笑出声来,身子向墙壁上靠去,“说吧,又想问什么了?”
“你跟刚才那人是什么关系?”沈耀冷着脸问。
“一纸婚约的关系。”
见她回答的这样淡然,沈耀心中憋着的一窝火不知怎么竟然散了。
“你带着我来这儿,也是为了他?”
“怎么可能呢。”说到这,她忽然想起桌下的人。
掀开桌布,男子一脸戒备的望着她,脚边放置着一只空碗。
她笑道:“夜里冷,出来烤烤火吧,等天亮了再钻回去。”
男子闻言,不为所动。
她便伸手去拉,这一次,男子没有伸手挥开她,而是轻轻一拽就被她给拽了出来。
两人在火堆前坐下,杨婧忽然开口对沈耀说:“没柴烧了,小昭你去外面找点,我和他说会儿话。”
沈耀知道她这是有意赶他,也没多说,起身出了庙门。
男子身长不高,和她差不多,皮肤蜡黄,显然是长时间营养不良而造成的,手脚也十分干瘦,看上去给人一种骨瘦如柴的感觉。
“我这次来淮阴县,是专程来找你的。”
男子垂首环抱着双腿,将脸埋在两膝间,使得她根本看不到他的脸,包括他此刻的神情。
“淮阴大旱,现在县城里到处都是快要饿死的百姓。”
男子维持着僵硬的姿势没有动作,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眼,但杨婧知道他没有睡着。
她自顾自地接着说:“我知道你是柳州人,家底殷实,被流言所害不得不逃窜到此地。”
说到这里,男子的双肩动了动。
“人们都说你是妖瞳,会克死父母姐妹。”轻笑一声,她道:“偏偏我却不这么认为。”
“老天爷为什么就偏偏选中了你?给了你这样一双非同寻常的眼睛?你看天底下的大多人,谁不是碌碌无为,普普通通过完此生,可你不同啊,你生来独特......”
“呵!你说得轻松!”男子一开口,嗓音沙哑枯燥,极为刺耳,“我宁愿不要这样的独特!”边说,男子愤怒地踹向火堆,火苗四起。
杨婧一乐,语气欢快道:“我要不这么说,你又怎么会开口搭理我呢?”
男子后知后觉被算计了,他抬起污黑的脸,一双血瞳直直盯着她问:“你到底是谁?”
“我叫杨婧,临安人,父母双亡,现下暂居在柳州城的祖母家。”那明亮的笑容让男子有些愣住,他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对他笑过。
那些人只会骂他,打他,然后用身边一切可以扔掷的东西丢他。
可就是没人对他笑过。
男子语气平和问:“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杨婧发现,她真的很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因为话说起来实在不费劲,只用稍稍一点拨,对方就已经知道了她的用意。
“我有一些事,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呵呵,我能帮你什么忙?”男子冷笑一声,“像我这样生有异象的人,谁敢让我帮什么忙?”
“我敢啊。”她答得太快,似乎想都没想。
男子皱起浓黑的眉毛,“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沈耀也这么问过她。
她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啊,她只是想趁着气还在,把前世属于自己的一切,都给夺回来。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啊,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至于我为什么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请你,只是因为你身上有着超于常人的敏觉力。”她看向男子,目光澄澈而真诚,“你从小被父母抛弃,被亲人凌辱,被邻居欺负,所有人都将你视为瘟神,克星,对吗?”
犀利而直白的言辞使得男子面露痛色。
那些痛苦和屈辱的回忆一幕接一幕的袭来,男子双手抱住脑袋,“没错!他们欺我辱我,就连我最亲的人!也巴不得我早点去死!可我就是不死!”
“是啊,你非但不能死,而且还要活得好好的!让当初那些欺辱你的人都好好看看,你是否真如他们说的那样不堪!”
男子听着,“呵呵”怪笑了两声。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帮你?”
男子看着她。
“因为帮你的同时,也是在帮我自己。我和你说过,我是临安人,我爹娘死后在临安给我留了一些店铺和粮地,我一个小女子也打理不来,所以,想请你过去帮我打理。”说罢,杨婧摊开手,“事情就这么简单。”
“为什么?”
“你不用问为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相信你可以。”
难不成要她告诉他,你今后会成为天下第一皇商?
杨婧走近他,语气很是平静,“你要是答应,明日我就派人送你去临安,到了临安自然有人会接应你。”
男子嘴唇动了动,连带着她的心也被揪了一把。
“好,我去。”
翌日。
杨婧亲自将人送上船,还给了他一百两银子,目送他离开淮阴县。
待人走了,沈耀从树后走了出来。
“你就这么信任他?你不怕他带着钱跑了?”
“不会。”
“不会?你和他总共不过见了一面而已。”沈耀说道。
她神情坦然,“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如果他真不值得我托,那也是我赚了呀,区区一百两就能将一个人看清,何乐而不为呢。”说罢,她转头走开。
沈耀愣在原地,反复琢磨,总觉得这话破绽百出,却又找不到毛病在哪儿?
“喂,咱们接下来要干嘛啊?”沈耀追上问。
“捞钱。”
“捞钱?怎么捞?”
两人回到庙中时,只有刘老头一人守着马车中。
“刘叔,怎么样?”
“小姐,都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了,现下外面的粥粮已经炒到天价了!”刘老头两眼放光,双手不自觉地搓来搓去,很是激动。
没过多久,派出去的郑老头和王老头也回来了。
一见杨婧,他们立刻从怀中掏出厚厚的一叠银票,激动道:“小姐,你那法子真是好用!”
她不慌不忙地接过银票,从中抽出三张依次分给刘王郑三人,“辛苦你们了,下午咱们卖完最后两桶粥就走。”
“诶,小姐,这也太多了,我们什么也没干啊。”刘老头捏着一百两面值的银票,有些不知所措。
“不多,刘叔,这是你们该得的,日后我若是有事,还请你们多多帮忙。”
“一定一定。”听她这么一说,三人忙不迭地把钱往怀里一塞,生怕杨婧会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