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郝叔的带领下,岑曦在庄园里游玩了两天,她逛得筋疲力尽,结果却被告知自己才逛了庄园的十分之一罢了。她挑了几张照片发给萧勉,结果那不解风情的家伙只回了一句“多点休息”,之后就没了下文。
相比于她的轻松自在,高衡却显得有点烦郁,定必是谈判未能符合预期所想。回国那天,司机前往机场接机,她原本打算搭乘计程车回家,而高衡却语气淡漠地吩咐:“你先跟我一起回公司。”
抵达公司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除了值班的保安,偌大又开阔的办公楼几乎不见人影。
走在空旷的大堂,他们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岑曦盯着地面,不料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害得她直直地撞上他的背。
或许是习惯使然,高衡不假思索就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可惜被岑曦默然躲过。
他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岑曦垂着眼帘,低声提醒他:“电梯来了。”
总经理办公室在48层,液晶屏上的数字逐个增加,他们谁也没有出声。在幽闭的电梯厢里,空气中有几分说不出的压抑,直至电梯门自动滑开时,高衡才侧过身对她说:“先出去。”
经历过一场十余个小时的飞行,刚才又搭乘了分来钟的电梯,岑曦踩在实地都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她走得很慢,声控灯一路变亮,他们被拉长的影子互相交叠着,但两颗心的距离早已被拉得很远很远。
由于秘书已经下班,高衡亲自给她泡茶。岑曦端坐在椅子上,当他把热腾腾的红茶推向自己,她说:“还有什么吩咐,高总可以直说。”
高衡皱眉:“不准再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
岑曦干脆不说话。
他们都沉默下来,最终是高衡开了口:“那个苏赫庄园不简单。”
看他确实要谈公事,岑曦也认真起来:“我知道。埃及遍地沙漠,能够占据它首都最肥沃的一片土地栽种茉莉,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高衡的目光里充满赞许,当初他看中岑曦,除了喜欢她姿色过人,更多的则是欣赏她的才学与胆识。她一路被提拔,知晓他们关系的人都以为是他有意为之,然而他比谁都清楚,岑曦之所以能走到这步,完全是凭借她自己的实力。他赏识她、器重她、在某些时刻,他甚至离不开她。
不论在生活上,还是在工作上,没有谁能比岑曦更懂他的心意,更没有谁能比岑曦更让他放心。就算岑曦决绝地了断他们之间的感情,他还是会对她委以重任。
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高衡将屏幕转向她:“记得这个男人吗?”
相片里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袍,明显是阿拉伯人的打扮,他的皮肤黝黑却不见粗糙,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十分眼熟。岑曦在脑海里搜索一圈,忽然有了头绪:“那什么部落的酋长?”
大约两年前,岑曦跟随高衡到中东洽谈公务时曾经接触过这个男人。由于异域地名太拗口难记,她一时间想不起来,不过却记得那片拥有海量石油资源的部落是多么的富有。
高衡精确地报上照中人的名字,并告诉岑曦:“这家伙仗着自己财雄势广,很喜欢游走在灰色地带赚快钱,经他手的生意,没有多少是清白的。”
如果这男人跟苏赫庄园之间存有联系,那么事情真没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岑曦沉吟了一下,说:“既然是这样,我们就没必要掺和这趟浑水了。苏赫庄园虽然是好,但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高衡露出一抹怪异的笑,他慢慢摇头:“苏赫庄园那片茉莉花田,我要定了。我就要看看这庄园到底有什么看不得光的事。”
岑曦向来了解他,不多时便猜透了他的用意:“你想捉住他们的把柄作谈判筹码?”
高衡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眼中闪过若有似无的恨意,半瞬后便消失不见:“帮我把它的底给掀了,不管用什么手段!”
岑曦愣了愣,旋即拒绝:“这事我恐怕做不了。”
“你着急什么?”高衡循循善诱,“我又不是让你跟那帮人狼狈为奸,就让你查查他们的底细,有这么难吗?”
岑曦的态度很坚定:“你知道我绝对不会碰那种事的。抱歉,你重新挑选合适的人选吧。”
高衡也不恼,他慢条斯理地给岑曦添上热茶,把茶壶放下以后,他才说:“你觉得有谁比你更适合吗?没有!这事交给别人去查,我不放心,也只有你,不会让我失望。”
热腾腾的白烟从茶杯中升起,岑曦没有碰,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
高衡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站在落地窗前抽着,耐心极好地等待着岑曦肯首。
毕竟是曾经的恋人,相爱多年,他们对彼此的习性和行事作风都十分了解。他越是这样淡定,岑曦就越是肯定他留有后着,到头来,他总有方法让自己答应,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
从落地窗察觉岑曦的注视,高衡掐熄手中的香烟回头:“考虑好了吗?”
这根本算不上问句,岑曦讥讽地说:“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高衡笑而不语。
岑曦定定地看着他,他同样看着她,两人无声对峙,从前的缱绻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只感到无力与疲倦,不由得低声说:“我有条件。”
他倒是爽快:“没问题,你说。”
“从今以后,”岑曦用没有商量的口吻说,“跟我划清界限,不准找人监视我,不准干涉我的私生活。”
高衡的唇角渐渐抿紧,但很快,他又恢复常态,声音没有半点起伏:“一言为定。”
话已至此,岑曦也没什么好说了,她起身告辞,刚走到门边就听见高衡唤她:“小曦。”
握住门把的手瞬间僵住,岑曦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
高衡凝视着她的背影,滑到舌间的话都无从说起,最终只能叹息一声,低低地说:“对不起。”
岑曦闭了闭眼,之后将门打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由于高衡最后那三个字,岑曦恍惚起来。刚走出办公大楼,高衡的司机立马迎了上来,并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本想拒绝他的接送,但想到还有行李在车尾箱,只得上车。
当司机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停靠在后方的一台suv突然亮起车灯,还颇为嚣张地闪了两下。那强烈的灯光使得岑曦眯起了眼,她在心里咒骂着,视线落到车牌上,那串数字竟一带你也不陌生。
这时对方已经关上了车灯,借着昏暗的光线,岑曦终于看清楚坐在座驾上那男人的脸容。
有时候岑曦会想,也许萧勉就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英雄,每当她狼狈、失落、孤单的时刻,他总会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自己眼前,给她依靠,给她力量。
隔着厚实的挡风玻璃,岑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车里的萧勉。萧勉打开车门下车,他迎风而来,晚风吹起他大衣的衣角,也吹乱了他的头发。
他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岑曦动了动唇,话没出口,嘴角已经不自觉地往上翘起。
司机迷惘地看着他们,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岑小姐,请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