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先前我同您提过想见见账册问题最小的那五家账房,您看着这几日帮我请他们来一趟吧?”
祥叔想了想,问:“明日如何?”
林诗音没什么意见,当然点头:“行,那就明日。”
“那换其他账房的事……?”
“这个也尽快吧。”她又停顿了一下,“顺便派人去贴几张招人的告示。”
祥叔其实还挺欣赏她这雷厉风行、与李寻欢完全不一样的做事风格,非常爽快地应下了。
之后一老一少又商量了小半个时辰,林诗音也简单地向他解释了一番自己想改进的记账方法。
“照现在这样记账,太容易弄虚作假了,若是他们做得认真一些,蒙混过去也容易得很。”她说,“所以我想,以后咱们家的铺子记账时,得记得更细致一些。”
“如何细致?”祥叔有点不太明白。
“简单来说,我花三百两买了一批绸缎,不能就记成一笔账。”她解释,“要把它分开来记,在一本上只记花了三百两,另一本上记买了一批绸缎,再加上原本的那一本,然后再定期把三本账送来给我们核对。”
祥叔虽从未听过这种记账方法,但听她解释完也瞬间明白了这样记的好处:“如此一来,除非三人串通,否则很难造假。”
林诗音笑:“对,不过时间长了难保他们串通起来骗主人家,所以还得定期清点仓库和现银。”
说到这里,祥叔已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连带着看她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崇敬:“表姑娘真是聪慧!您想的这法子一定能行。”
林诗音也不好解释这不是她想的,纯粹是把一千年后的东西提前拿来用而已,只得干笑两声道:“您也觉得行就成,那我明日便试试先教那五间铺子的账房。”
之后他就喜笑颜开地去搞招工告示了,而林诗音闲着没事,就干脆回去重新写她之后要用来当例子的账册。
职业病使然,她做起这个来可谓行云流水,根本停不下来,最终只花了一个多时辰便写完了。
傍晚时祥叔派了个家丁来递话,说是告示已按她要求写毕贴了出去,叫她只管放心便是。
林诗音当然没啥不放心的,她相信以自己开出的条件,肯定不会招不到人,也许还会挑花眼呢。
事实也的确如此。
家丁们贴完管家亲自撰写的告示,上面的米浆都尚未干透时,便已聚了不少人围观议论——
“乖乖,这工钱,真是招账房?”
“不愧是李家,财大气粗啊……”
“哎,要不要去试试……?”
“就怕想去的人太多,人家根本看不上咱哪。”
……
来来往往围着看的人太多,一派喧闹之下,也没有人注意到站在那三层人群外的三个年轻人。
其中穿得最讲究的那一个瞄了一眼,倏地笑出了声:“哟,居然还招起人来了。”
而站在他右侧的蓝衣年轻人则是挑了挑眉:“怎么?你也想去试试?”
他闻言笑意更甚,却摇了头,语气还颇有些不屑一顾:“我才没那么闲,与其给账都要不来的东家做事,还不如自己来。”
“账都要不来是怎么回事?”蓝衣年轻人闻言十分好奇,“还有你何时认识小李探花的?”
“我说的不是小李探花。”
“那是谁?”更好奇了。
“好像是他表妹……?”
话音刚落,他左侧那个一直心不在焉喝着酒没开口的年轻人直接喷了一口酒:“我说老姬,你可以的啊,连小李探花的表妹都认识?!”
“我有说我认识吗?”
“那你刚刚说——”
……
另一边冷血则是在不到一日时间里就直接把那几个商量了买凶杀人的掌柜和账房给抓了。
他带着人回神侯府复命的时候,诸葛神侯也刚从宫中回来,听完他的叙述十分惊讶:“李探花离开京城了?”
冷血点头:“是。”
诸葛神侯知道这个小徒弟从不会对不确定的事胡乱下断言,既然冷血他这么说,那就证明李寻欢是真的离开了京城。
他皱了皱眉道:“既然查清了赃款来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罢。”
这案子算是冷血入了神侯府后办的第一个,也不知该说他运气好还是差,还没如何费力气着手调查,就已经莫名其妙地解决了。
诸葛神侯见他若有所思地点头,又补充道:“还有,李探花从前帮过我不少忙,如今他离开京城,又留下这万贯家财,像昨夜那种事,怕是还会再发生。”
“所以?”冷血疑惑。
“所以我要你做的第二件事,便是去护住那位林姑娘的安全。”诸葛神侯道。
此话一出,冷血的表情总算有了些大变化。
良久,他才低声问:“……不能让别人做吗?”
查案和追捕凶手这种事他干多少都无所谓,但要他去保护一个姑娘,也实在是有点太为难他了。
然而诸葛神侯却好似已经铁了心要他做这件事,看着他紧皱眉头一脸抗拒,还笑了笑:“这就难倒你了?”
冷血:“……不是。”
诸葛神侯继续笑:“不是就去吧,这件事并不难。”
冷血没办法,当初是他自己坚持要拜师的,现在师命在前,饶是他再怎么抗拒和女孩子相处,也只能应下来,“……好。”
诸葛神侯站在原地,看着他略显沮丧的背影抿了抿唇。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小徒弟不擅长和女孩子相处,或者说得更夸张些,是不擅长同人相处。
这种性格不能说不好,但若是能稍微改一改的话,肯定会更好。
正好神侯府也的确欠了李寻欢不少人情,替他保护一下他的表妹也是应该的。
·
冷血到李园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守门的家丁凌晨时便见过他,见他上门来,只当他是为了昨晚那场火背后的牵扯而来,当即郑重其事地将他带到了主院里。
林诗音正吃着饭呢,就听到下人通传说,神侯府的冷捕头来了,也以为是要进行警民合作了,当即放下筷子出去见他。
夕阳已沉,秋风萧瑟。
穿玄衣的少年提着剑站在院中,身形被即将笼下的月色遮了大半,却仍是不掩挺拔。
林诗音一推开门就撞进了他平静无波的目光之中,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道:“冷捕头。”
冷血昨晚救下她的时候她正是万般狼狈的模样,后来虽然去换了衣服,却也没怎么收拾,同此刻的精致打扮一比,可谓是判若两人,以至于叫他愣了一愣才认出。
原本他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明自己的来意,这一愣之下,更觉尴尬,只能僵硬地朝她点了点头。
林诗音看他点完头就迅速移开了眼不再看自己一眼,深觉莫名,摸了摸鼻子道:“不知您是来……?”
冷血:“……”
……怎么办,他还是没办法把保护你这三个字说出口。
第7章 零零陆
见他一直沉默不开口,林诗音也觉得奇怪,想了想,试探道:“可是那贪污案还有什么别的牵扯?”
这回冷血总算出了声,还轻摇了下头:“没有。”
林诗音稍微放心了些,但也更奇怪了,那这位神捕到底是来干嘛的?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院门口忽然传来祥叔的声音:“表姑娘!诸葛神侯派人送了信来!”
话音刚落,他老人家已经快步走了进来,也同时瞧见了站在林诗音面前的冷血,愣了愣后望向林诗音,那眼神似是在问他是来干什么的?
林诗音心说我也不知道啊,又瞥见他手里的那封信,疑惑道:“您方才说,诸葛神侯派人送了信来?”
祥叔立刻点头,把信递上:“是给您的。”
林诗音原本以为这信是给李寻欢的,还想说如果诸葛神侯不知道李寻欢已经离开的话咱们可以让冷捕头给他老人家带个话,结果祥叔居然说这信是给她的?!
她……她好像并不认识诸葛神侯吧?
“给我的?”她迟疑着接过信打开。
祥叔其实也很疑惑诸葛神侯为什么要给他们表姑娘写信,所以见她打开看后便忍不住问:“诸葛神侯写了什么啊?”
这信上一共也没几句话,林诗音几乎是一眼就看完了,看完后心情复杂地抬头望了望冷血,缓缓开口道:“神侯得知表哥离开京城,担心像昨夜那种事会再发生,故而派了冷捕头来帮忙看顾李园。”
祥叔恍然:“原来如此,真是有劳他如此费心了。”
林诗音也觉得他真是太费心了,但别人一番好意,哪怕是看在李寻欢的面子上才这样安排的,也一样需要好好谢上一番才是。
所以犹豫片刻后,她便低声问祥叔,可要回一封信过去顺便备上一些礼物表达谢意。祥叔也觉得有这个必要,当即着手去安排了。
他一走,院子里顿时又只剩下了林诗音和冷血。
林诗音既惦记着屋里才吃了一半的饭菜,又觉得把人撂在这不太合适,纠结了好一会儿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竟叫他占了先。
他说:“你进去吧。”
林诗音:“……好、好的。”
不过才刚转过身,她又想起来一件事,冷血既然被派来保护她安全,那势必要在李园住下的,不管怎样,她身为主人总得先帮人安排个住处吧!
思及此处她也顾不上吃饭了,立刻唤了两个丫鬟来吩咐道:“你们去把隔壁院子收拾一下。”
丫鬟们大概是有点怕他,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低头应了声是便小跑着去了。
“以前表哥来了朋友都是住那个院子,冷捕头不介意吧?”林诗音问。
“不。”面对女孩子时他简直不能更惜字如金,那态度活像是多说几个字就要被吃了一般。
·
第二日一早,祥叔就如约把那五间铺子的账房给请到了李园来。
林诗音却是因为着凉的关系没能像平日一般按时起床,好不容易醒了也是头昏脑涨咳声连连,粉都压不住的一脸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