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馆房间的窗帘污渍不少,将傍晚的昏光从隔夜茶滤成了加浓拿铁。
你能听见鸣笛,听见走廊擦过的拖鞋声,听见楼上外放王菲的《彼岸花》,可是听不到他们的对话音。
梁池把她掉过来,左手脉脉揿在她背部,时而去捋她的长发,时而去描摹骨骼走线;右手扳她下颌使脸部朝向自己,然后拿鼻尖磨蹭她的眼皮、鼻峰、脸颊。
这三天他过得极其颓靡,屋里的烟味经久不散,浓到空气里一点缝隙也无,徒有二人的呼吸声能钻进去,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黏腻。
梁池铺天盖地地吻她,间或仍用鼻尖品啜她的皮肤。
两具躯体里刮起龙卷风。
一把扯掉衣服后,梁迦仅着胸衣和他溜进被窝中,彼此无意识地相摩。她用手揉搓他身上那些历年的伤口,抑或是手指上的枪茧,尾指头的断层。
不知何时屋外残霞退场,换夜色裹挟华灯替代,月光里浮荡声色的海浪。
他们就这样缠吻、相抚了许久,梁迦双腿夹着梁池的腰身,隔层底裤触离他的欲望。
不多时,梁池暂停下来,手掌贴住她小腹问:“疼吗?”
是,他总是知道的,不消她说也知道,她的生理期、安全期他都了若指掌。
梁迦摇头说还好。
“我帮你焐焐,”梁池复又低头吻她,“腿夹紧点,挂在我身上。”
她照做了,但是颤颤地说:“我很难受,哥。”
“你不难受吗?”白被面向上覆住二人,耸动几番,嗡嗡传出这句话。
“难受,不过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梁池埋她胸乳上含吮了几分钟,她忽而攀住他胳膊,换他躺倒的姿势,随后跪骑在他腿上,一边夹蹭,一边低下身子用嘴去包住他的勃起。
一瞬间梁池简直濒临肢解般的崩溃。
他目光去到灰暗的视野中,双手按住她两侧的头发,看她不断地起伏吞咽,频度愈快,自己浑身的震颤也愈紧凑。
“宝贝。”梁池哑叫着释放在她嘴里,将她拽出被窝,手指探入她双唇清理乳白的浓液。
梁迦能感受到自己流了很多,从而推开他要下床。
“去干什么?”
“我要清理一下。”
十分钟后梁迦裸着上身双腿回来,重新钻进被子和他的温热里。
“再亲亲我。”
梁池低低地笑,照做,用力握她因生理期发胀的浑圆,唇舌裹住她的软舌不放。
“幺儿,我好想进去,真的要疯了。”
梁迦不作声,酣畅地回吻。
窗外忽而一声尖啸的鸣笛,紧跟着,床头柜上她的手机振动起来。
梁池率先扫过一眼,是林靖博的来电,他俯身牢牢压住她,“别接。不许接。”
与二人涎水、气息相绞的声音中,手机振动了好几回,像夜行山谷的火车,执意要撞破此处的宁静。
梁迦终究忍无可忍地起身,望见屏幕又刹那间愣住。
原本的林靖博换成了魏娟。
她与梁池默然对视一眼,缓缓拿起手机,迟疑地按下了接通键。
魏娟说:“我打你哥的电话老是打不通,你晓得他在哪里不?”
“我……不晓得,我在上班。”
“你在上班?那你那里啷个那么静噻?”
“在厕所。”
“噢……你要是联系到你哥,叫他回个电话给我噻。真是一点都不省心。”
“好嘛,我挂了。”梁迦因为梁池热息的挨近,抖了一下,好险嘤咛出声。
“哎别挂!”
对面静了片刻,这一头,二人也同时不敢动弹。
“我明天下午回来,你两个在家还好不?”
“还……好,外婆呢?还好不?”
“没大事,我放心老。”
“嗯,那就明天见。”
语罢,梁迦速速撂了电话。
这一打岔,好像什么都难以继续。梁池只好捞起妹妹去洗澡,最终再抱她回来睡觉。
他亲她的脸,力道或跋扈或无奈,继而似有若无地讲述了姚欣慧的事,说对不起她,也许此生都赎不了对她的罪业。
影影绰绰中,梁迦哭了起来,“是我对不起她。”
“哥,你喜不喜欢她?”
梁池反问,“那你喜欢林靖博吗?”
窗帘由微风拨动,这两个问题都默然无解。
他亲她眼睑,“宝贝,睡吧,我抱着你。”
梁迦头顶揉揉他下颌,阖上眼睛,噙着两汪满而不溢的泪。
重庆没有雅尔达的朝阳。星临万户下,有人欢笑有人碰杯而哭,也有人抱着一个人,字句清笃地说:
“和他好好在一起,如果他欺负你就告诉我。不要委屈自己,不管恋爱还是婚姻,都应该是平等的。”
“你以后也可能会有个孩子,起名字的时候告诉我。”
“好吗宝贝?”
夜至参横,所有声息沉至地底。
有人入了梦,梦见一个“耳垂异硕、圆眼直鼻方脸”的恶魔,于黑暗中反复地挣扎。
还有人浏览到地铁九号线修到红岩村,挖断地基的新闻,沉默地碾灭了缸里的香烟,换衣服、穿鞋、俯身亲了一下床上的人,随后静悄悄开门走了出去。
他要去把一个十年的谎言圆满。
自切掉尾指的指节,伪装成由死者反抗咬断的假象起,这个谎言就应该如此圆满——
人是他弄死的,与梁迦无关。
因为“为你,千千万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