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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三说,他为了报仇,用了整整十二年的时间。
    十二年。姬万英自己回想,马上猜出了黄三的身份:“你是黄友良的什么人?”
    “儿子。”
    姬万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黄三的胳膊搭在膝盖上,箕踞而坐,歪着头,说:“你是我爹的弟子,却为了攀附权贵,寻个一官半职,陷害我爹,逼他在监狱中含冤自尽。那是我还小,处处受人白眼,直到两年前,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来京城告状。但是,我震惊地发现,你竟然成了京兆尹!幸好,幸好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大理寺卿百里大人,他让我静待时机,我等到了。”
    姬万英呆坐着,完全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黄三接着说:“我小的时候常挨打,所以学了龟息之法,以便逃跑,这次正好用上。”
    姬万英终于有了反应。他慌张地爬到黄三面前,连连磕头,哭着说:“少爷,少爷您饶了我吧!都是孙继龙……是孙继龙的主意!他让我这么做的!少爷……”
    黄三揪住姬万英的前襟,恶狠狠地说:“你还有脸叫我少爷?!你当年昏倒在我家门口,快要冻死了,是我爹救了你,还教你读书考取功名,可是你这个混蛋,竟然害死了他,害的我家家破人亡!你这样的人就该下地狱!”
    “少爷!少爷您就饶了我吧……都是孙继龙逼我做的……少爷!”
    黄三松开姬万英,拍了拍手,似乎担心被姬万英弄脏了,他说:“我不会让你死在路上的,我会把你送到流放地,看着你生不如死地活着,来告慰我爹在天之灵!”
    姬万英的命运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这意味着复兴堂所有人都得到了该有的结局。
    林初寻的结局,也即将揭晓。
    林初寻走在竹林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脚步甚至呼吸声。他心跳很快,但他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他一路狂奔的缘故。
    冬日的竹林别有一番风韵,残雪铺在路上、嵌在竹叶上,总透出一股诗意来。可林初寻无心观赏。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百里穆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非要把他的心一片一片割下来才甘心。
    他听见藏在竹林里的季家暗卫在低声说话。
    一个人说:“要拦吗?”
    有人回答:“不……拦吧。”
    “若是……主子怪罪下来怎么办?”
    没人答复他。
    林初寻现在根本不在意谁会阻拦他,因为谁都不可能阻拦的了他。
    他远远看见两个小男孩蹲在门口神秘兮兮地做着什么,一大一小,都裹的像个糯米团子。这两个小娃娃林初寻见过,一个是慧王安佑臻,一个是梁王安步泰。
    安佑臻在打磨一块小石子,手已经冻得通红,却还是兴致勃勃的样子。弟弟安步泰总在旁边指指点点的,算是他作品制作过程中的唯一阻碍。
    “王兄,你这个不对,你得用这把小刀,这把小的,这样,这样穿进来,然后打磨。”安步泰用自己豆苗大的手指头指挥着。
    安佑臻担心一个不慎伤了弟弟的手,又觉得他碍手碍脚的,用胳膊肘推他:“你躲远点,挡着我了。”
    “王兄,你真能用石头雕出一个骰子来?能放个红豆吗?”
    “能!”安佑臻信誓旦旦地说。
    安步泰凑得更近了:“比玲珑姐姐的那个还好看吗?”
    “嗯……能,一定能!”
    “她那个是玉的。”
    “那又怎样?”
    林初寻的泪,终于从眼眶里奔涌而出。
    听见陌生的脚步声,两个小娃娃抬起头来。他们一下子就认出了林初寻,但出乎林初寻的意料,两个孩子没有像以前一样调侃他、亲近他,反而转身跑进了竹园里。
    林初寻想跟上去,被一只手拦住。
    这只手的主人长身玉立,雪白的银丝锦袍,毛边围领,翠玉束腰,头上整齐的发髻上坠着一只白玉寒梅。
    正是季檀。
    “我家的暗卫近日脑子不太灵光,竟会放进一些不相干的人进来,啧啧,看来该换人了。”季檀说。
    外面的暗卫大大的吓了一跳,差点自刎谢罪。
    “豆豆在哪儿?”林初寻问。
    季檀最讨厌林初寻光明正大地直呼安玲珑的小名,而他自己分明一次都没机会这么叫她,此时怒意和醋意齐发:“大皇子是吧,您想必进错了地方。什么豆豆?谁是豆豆?我不认识。”
    “我感激你救她,却不能容忍你隐瞒我!我要见她!”林初寻握紧了手中的宝剑。
    季檀何等眼力和见识,只随意一瞥,就知道这把剑正是传说中和相思扇相配的求凰剑,怒意更胜。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他冷笑一声,说:“怎么,敢在我的竹园撒野,你可真是好胆量!”
    “我要见她!”林初寻冷眉说道。
    “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走,要么死。”
    林初寻拔出了剑,几乎同时,竹园外的暗卫站在了他的身后。
    安佑臻和安步泰手牵着手钻进了竹园最深处的小屋里。
    这个小屋子简单而雅致,当中放着一个火盆,上面挂着的水壶在呼呼地冒着白气。
    两个孩子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就看见玉婵在盛药汁,那苦涩的气味只让他们望而却步。
    桌子后面藏着个人。那个人坐在轮椅上,头无力地斜靠着椅背,眼睛闭着,还在熟睡。正是安玲珑。
    在回来的路上,安玲珑几次昏厥,又几次挺过来,吐出来的血把身子底下厚厚的褥子都浸透了。到竹园的时候,气若游丝,眼看就不行了。
    幸好连幽豁救助的及时,才保住了她的命。
    可也只是能多撑几天罢了。
    如今她已经谁也认不得了,有时候连自己是谁都说不清楚,不能走路也不愿说话,醒着的时间越发的短,总是昏昏沉沉。
    这么多天,她只跟玉婵说过一句话:“我……是不是……在等人?”
    玉婵不敢说是,更不敢说不是,只含着泪回答她:“您要是真的等着谁,就别着急,他一定会来。”
    安玲珑没说话,歪着头看窗外飘落的细小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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