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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月儿,时而俏皮的从云中探出,照进室内试图窥视屋中的情景,只是没过多久,便又似害羞般的藏进了云层。
    京城里的钦天监确实想撞墙。
    谁会想到,外面云淡风轻、风光霁月的成靖侯世子李元慎会这般坑人!
    谁又会想到,那本星像孤本,是要‘倒’着看,而不是如其它书籍那般‘正’着看。
    怪道他起先明明算出’福星’在济宁府、之后移到通往京城的路上,可之后自从看了那本星像秘传之后,就开始模糊了了’福星’究竟在何方位。
    犹记得当时在大殿上,皇爷指着方氏给他瞧时,他浑身的汗水简直可以任他沐浴一番。
    但他能说什么?说这个济宁府福星方位来的女子,并无福星之像吗!?
    那牵连的可不止是他这个钦天监一家老小,所有与这次大选有关的人都要获罪。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认了。
    直到听闻皇爷赐婚给成靖侯府的女子也是出自济宁府,他特意在去饮喜酒时,暗自对着喜房测算了一番,再寻了尚善子一起掐算,这才心中再见明朗!原来那所谓的福星……尽然进了成靖侯府!
    “尚道长!”苦着一张老脸,钦天监寻着了尚善子惶恐不安,道:“我这可算是逆了天道,若是天爷要降罪,那可如何是好?”
    “冥冥之中自有天道。如今这般局面,指不定就是天爷所设定。你莫要自责!”尚善子是出世的修行之人,对于钦天监而言,在预测天像时更显得无牵无挂,而正与钦天监相比,算比他要无牵无挂一些,故尔在遇到极难预测的命理时,给出的解释反而与钦天监这等入了红尘过深的人,要有一些不同。
    “那日,我去瞧了喜房外的紫气……”闻言钦天监心里安定稍许,其实他来寻尚善子,无非也是求心神宁静而已,他松了口气,但依然有一丝不解道:“按说福星降临之处因人力俗事更改,却依然不见她身上的福星命格有何改动……她身上有凤命!难不成……”难不成,福星将来依然会入宫!?
    “莫言莫言!”尚善子连忙打断钦天监道:“星像移秘本就是奇书!你堪破却不能道破!不然可是要折损阳寿的!”
    钦天监连忙噤声!宫中任职久了,一直预测天机,算着用阳寿十余年来讨这红尘中的富贵!故尔处处小心翼翼的,可这许多年下来,尽然不知不觉的不再似初时那般警醒!真要是说了太多,他恐怕也就没几年好活了!
    浑身又是一阵冷汗!
    他觉得最近自己时常出汗,都是与福星有关!看来,是到了适可而止之时了。
    “今日多亏道长面授警示,弟子受教了!”拱手向尚善子一施礼,真心将自己放在晚辈中道。
    等钦天监离去,尚善子坐在那儿久久凝视院中不语,当听闻外间响起尚嫣与齐良言语之中,这才回过神来,不由苦笑出声。
    自己身为道观中人,又何尝没被这世俗牵绊!?他关注的是友人与这几个徒儿,钦天监关注的是世俗富贵。
    他与钦天监相比,在这万丈红尘中,不过五十步与百步之差罢了!
    而他此去要做的事,岂不是也是折损自己的寿数吗!?看来自己的修行还不够,需得在泄露天机之后,快些回龙虎山清修,以期将折损的阳寿给补回来了些啊!
    低声叹了口气!满屋子……回荡了许久。
    “师父!”尚嫣在外劝了齐良许久,终于脸上略带兴奋的拉着齐良成功跨过门槛,道:“阿良愿意与他们一起同行了!”
    “能想通,那便是极好!”尚善子收敛表情,望向一脸无奈与不愉的齐良道:“启程的时节不同,恐怕要在外过冬,你们在此重新安置些衣物吃食,我意欲与世靖侯府公子相见,待明日便要返回龙虎山!在此先愿你们一路平安!”
    这就是……此时一别,要许久以后再相见了!?
    齐良纵是再有不悦,也禁不住有些动容,他终于自那赐婚诣意之后,首次正视尚善子道:“师爷,你真不与我们同行?此去游历,路经龙虎山。”若是不愿意与他们一起外出游历,那行至龙虎山再道别也不迟啊!何况,这就要与他们师徒辞别了吗!?望向师父那满头如银的白发,他……终归是有些不舍的!
    见齐良主动与自己言语,显然是听闻他就要与他们道别之际。看来,这个徒儿看似对他不怎么规矩,其实心底里却是极其不舍与敬重的。
    “缘起缘灭,皆有定数!虽有人力,却也有天意!”尚善子略略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拿起一旁平日不怎么触碰的拂尘,在身前一扫随后搁至胳膊处,对齐良似有深意道:“只……即活着,便不应受那本与你无关之事而扰了心神,乱了心中坚定,才不枉来这世一遭!”
    本与你无关之事!?
    是说胡香珊赐婚给李元慎的事,其实与他无关的吧!
    深吸口气,想起自己当初初入龙虎山的志向!
    普济众生,不为世俗所扰!将非凡医术传于后世,以供后人减少灾病,惠及子子孙孙!
    世子之位易主这后,成靖侯爷每每瞧见胡香珊的眼神,都透着复杂与矛盾的光芒。
    而郑氏显然心结已了,涌起了就是愧疚更多些。故尔,对于她这个媳妇便十分关爱。从不让她立规矩,更是免了晨昏定醒,甚至时不时的还让厨房给她加菜做补汤,连四季衣衫都备的超出了规制的套数。
    郑氏的态度一变,再加之李元慎对她的爱重,整个府邸里仆妇丫鬟们也对胡香珊十分尊敬。
    胡香珊大婚的后的一些日子里,就在吃吃喝喝睡睡中渡过。
    转眼间就到了初夏,胡香珊斜靠在八角凉亭处,一边拿着鱼饵一边百元聊赖的往荷花池里抛洒,看着鱼儿抢食与散开,手中的鱼饵抛洒完之后,胡香珊拍了拍手,就着一旁的丫鬟递上的巾帕擦拭,转头便见通向凉亭的小径上,一身白底蓝边绣银线的澜衫的李元慎,眉眼含笑的往这里来。
    “阿慎!”胡香珊看到他还是十分欢喜的,她坐直身体,一边指着一旁的点心一边笑道:“你可归家了!我候着你许久…可有饿了?我备了些点心……待你用完,我有话与你说。”
    胡香珊并不是个爱你在心口难开的性子,如今新婚正值如胶似膝之期,自然也是小娇妻似的,候着夫君归来并给予妻子对夫君的关爱。
    不过,她也心知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好吃懒做寄生虫的日子,并不是她要的。
    “你做的点心都是极好的!”李元慎拉着胡香珊的手,与她一同坐下。自与胡香珊成亲之后,他渐渐的像个普通男子,更多的流露出欢愉的神情。不过,他对于胡香珊这月余来的惬意与放松看在眼里,自然也对她这几日偶尔的欲言又止记在心里,他今日特意归来早,就是有新的打算告之她,道:“你可知自上次齐良意欲给我下毒,被我躲过之后,我再寻他便是极难。”
    提到齐良,胡香珊就想笑!本来内心还有一丝丝隐隐的为难,但齐良的表现,简直就像是个闹别扭的孩童似的!
    “龙虎山先前有意出门游历,正巧我身上之疾根治需要一味药,于其待你们归来再煎熬食用,不如与你们随行同去。”李元慎微笑着道:“也正应了初时求娶你时的承诺,你不会有任何束缚,但凡你要做的,我不但不会阻碍,相反我都会陪你!”
    自己忍了月余,这才鼓起气要与李元慎谈及此事,没成想李元慎不言不语,都替她考虑好了,好似就等着她的底线一到,就将她心中所想主动提及。
    这是得有多重视她、留意她,这才能够探查且拿捏这个分寸的呢!?
    胡香珊不由的内心涌起感动,更多的是泛起了丝丝的甜意。
    “为何我总觉得,从最初遇上你开始,总能让我有种:但凡遇到烦扰困苦总能迎刃而解之感呢!”胡香珊歪着头,俏皮的眨了眨眼笑道:“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不!你才是真正的福星!而且,这辈子只能是我的福星!”李元慎如点漆般的黑眸,藏着无尽的情义,缓缓而又不容辩驳的坚定道:“谁也莫要盘算……将你带离我身旁!”
    带离!?
    胡香珊心变得柔软,如微风轻吹过水面荡起的涟漪,这还没平稳,就被这两个字给弄得怔愣了一小儿。
    “不过是外出游历罢了!谁似你一样,眼光那样差!?相中了我这个一没相貌、二没身家的女子呢!?”胡香珊笑了笑,自我贬低调笑道。
    “你信命否?”李元慎定定的望着笑面如花的胡香珊,屏退了左右之人,突然凝视向她道。
    “何出此言?”胡香珊更是怔愣,她不由关切的问向李元慎道。
    “尚道长言,若无你,则我便已是一捧黄土!”李元慎顿了顿又道:“你是上天的恩赐,是这世间的异数!你……不管如何,我既然因你而生,便会与你一起看尽这世间繁华。”
    胡香珊猛然间心一慌,脑海也是轰一声,本能的想要站起并退开两步。
    尚善子……他究竟看出了什么?为何会与李元慎提及这个?难不成……
    但她的手却被李元慎紧紧握住,好像知晓她的反应似的,他的眼神充满了认真,道:“我与你一道离开这燕京,你这辈子只会我的妻!不会再进宫!”
    “你今日与我说及这些,恐怕许多事也无需多言。”尽在不言中罢了!但胡香珊越听越心惊之后,待她略略稳下心神,却觉得李元慎话语间定然是隐瞒了什么,于是她转尔定定的望向李元慎,问道:“是否我师父还说了其它!?你我既然是夫妻一体,便不要有事隐三分,这于双方都不利!既然提及,便要坦言,以免引起误会误解,反倒于事无补不说,甚至物极必反,起了反作用。”
    “道长离去之后,留了笺言,批你的命格,乃……凤命!”李元慎眼神变的幽暗,道。
    虽然他不晓得这其中的因缘,但尚善子能透露这些关键,便够他一辈子去防范了。
    第八十六章 不同
    方嫣惠如今贵为太孙妃,原本一个村子里的里长,被封了承恩伯,里长媳妇便是伯夫人。在感慨之余,也是欣慰不已。
    之后方氏一族的嫡支就挪到了燕京,成为新贵。不过,承恩伯唯有方嫣惠这一个闺女,又与伯夫人夫妻情深,便也没有想太多。
    可自从到了燕京,有了新的府邸,来往的人为了讨好他,便纷纷送金送银送美人,初始倒也拒的干脆,但终究架不住那些人的坚持不懈。
    不久,就传出承恩伯府邸里多了两个妾室。
    方嫣惠身为太孙妃,家中有了富贵,但她心底里的愁苦也是渐聚渐多。伯夫人原本一直递牌子入宫予以安慰劝解倒还好,可自从承恩伯府里多了两位正式的妾室,伯夫人就递牌子进宫少了。方嫣惠觉得不对劲,便主动招了伯夫人进宫,可怜强撑的伯夫人,自我安慰都不曾做好,根本无心再劝慰闺女。方嫣惠只不过略略发了几句怨言,当天就给传到了太子妃张氏处。
    待伯夫人离宫,张氏就使人传了方嫣惠过来说话。
    方嫣惠一踏进内室,便瞧见孙玉兰端庄的坐在一旁,似是温顺乖巧的替张氏揉捏着腿。
    “母妃唤我前来,不知有何事?”方嫣惠心中不由暗自生恼,行了礼之后,恭敬道:“这阵子天气暖了些,母妃体热,可要注意莫要用太臊之物。”
    “也无其它事,就是唤你前来相陪。”张氏和蔼的道:“你一贯都是体贴的,得空也莫要去厨房那地儿,想着给我快些生个孙儿才是正经。”
    提及这个,方嫣惠又是害羞,又是再次恼意上涌。
    正妃入宫,按礼制有近一年的独处,以期顺利诞下皇子、皇孙。
    但架不住宫里有个自小养大的孙玉兰,自个儿大婚之夜,洞房共烛,又是心中的如意郎君。方嫣惠的心中喜意涌起的粉色泡泡还没有升腾起来,就给生生的戳破了。
    孙玉兰早不犯病、晚不犯病,偏偏那一夜的下半夜给病上了。而且,还是喘不上气,等都等不得。如此,就像掐好了点似的,皇太孙与她这才见了红,还未有后续翻浪,就匆匆穿衣离开,直到第二日她梳妆妥当要见皇爷,这才急急的赶了回来。她打落的牙齿和血吞,不得向太子妃与皇爷们诉苦不说,还要替他们两个逾礼不合的打掩护。
    想到此处,方嫣惠的脸就更红了。
    羞涩与气恼并存,落在别人眼里,也分不清是哪般。
    张氏心中暗自叹气,但再转眼看了看敛眉乖顺的孙玉兰,张氏也只能偏心。
    想了想,终究正事要紧,她拉了方嫣惠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也算是安抚,道:“先皇后在世时,曾言女子淑德礼贤,你初初进宫,又是小辈,得了空闲要多多研习,将来也能成为后宫及命妇贵女们的德行典范。”
    方嫣惠也是读过私塾的,这话中有话也是能听懂的。
    闻言气的浑身发抖,差点跳将起来。
    这是说她不贤惠吗!?
    身为皇后,不贤惠及无子嗣,那可是能被废的两大理由。
    她这才是太孙妃,就要落下这个名声,让她以后还怎么行事?
    “母妃说的是!”方嫣惠忍了又忍,最后只得低眉顺眼,道:“我初初进宫,还有许多不懂的,多亏得母妃教导,才不至于行差踏错!”
    “宫中子嗣乃是大事,身为正妻,当有开枝散叶之责!将来,宫中也会有其她适龄女子进宫,为皇室尽忠尽责,哺育后嗣,但只有嫡子才是重中之重……你身为太孙妃,毋庸忧思过度……”张氏又说了几句,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总归是心疼你的。”
    方嫣惠心中惊异莫名,后背都出了一身细汗!她不傻,已经意识到了方才与阿娘的私房话被人捅到了太子妃处。不由心中微微发冷。
    但她脸上谦逊一笑,颇为受教的样子,低着头应声之后,又奉承着张氏另一边,与孙玉兰一起服侍着张氏的肩背与额头。
    回到自个儿的殿室之后,方嫣惠的视线缓缓略过宫室里侍候的嬷嬷、宫人与太监,她不晓得哪一个走漏了她的言语行止,她甚至都不敢再随意的展露情绪。状似戴着面具而活,一直煎熬到夜里入睡。
    憋屈的她只能等宫人为她放下幔帐后,一片黑暗之下,她所有的委屈全部化作泪水,浸湿了枕头与被褥。
    但第二日的晚间,她又被唤进了东宫太子妃处。
    今日的张氏没有昨日那样温和,她的身旁依旧陪着柔顺的孙玉兰,方嫣惠本能的觉得不好。但快速仔细的回想了一遍,都没发现自己哪儿做的不妥。她行了礼,还不等开口,张氏就略带严厉的道:“我一直当你是个好的,这才苦口婆心教导你几句,你这是心中不服?”
    方嫣惠脸色一白,双膝发软,就跪了下去,道:“儿媳不敢!母妃教导不敢忘!”
    “哼!我看你不是不敢忘!是不敢驳!”张氏显然是气着了,她胸口几下起伏道:“该不会,你稍后回了宫,又是泪沾枕巾,湿了被褥。委屈不眠到天明吧!传出去,我就是一个恶婆婆!甚至都比不上市井的老太太!?”
    “母妃熄怒!儿媳万万不敢有如此想法!”方嫣惠大惊,心中寒意更盛,简直连跪都跪不住了,泪水涌出道:“儿媳能有了母妃这样的婆母,乃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急切的说了许多讨好的话语,张氏的脸色才勉强的霁整了些。
    不知跪了多久,连续多日的不愉,加之两日的疲惫与气恼,与今日这般折腾,方嫣惠已经头脑发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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