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人民警察,赵大豆真的很细心、很敏感,一下子就听出我话里暗藏的喻意来,掀起眼皮,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你确定?”
“幅伯可已经死了好几年了。”
苏月雯也说。就连她也不认为这事会和幅伯有关,哪怕她是亲身经历过的。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先走吧。”
来时我和苏月雯两人,再去时赵大豆孤身一人,干脆也和我们同路,一道去了幅伯家里……现在只剩老太太一人。她正坐在檐下捡豆子,远远地看见我们,就站了起来。
等我们走近了,老太太将豆子放好,迎出几步,先是问我:“怎么啦?”
又说:“村长家吵哄哄的,听说你们也在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有说话,苏月雯简单解释了一下,又推我说:“你怎么回事,怎么从外面回来以后一直就这幅鬼样子。像是谁惹到你一样。”
可不就是被惹到了吗。出了这么多人命,这只鬼眼看着还要继续的样子,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而且这件事极有可能和幅伯有关系……我看了眼老太太转身进门的身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一时又不清楚究竟是哪里不对。
“先进来吃饭吧。”老太太的声音从堂屋里传来,“跟着漫山遍野地跑了一大早上,也挺累的。”
或许是某些只有我自己心知肚明的原因,赵大豆和苏月雯一无所觉,我却暗暗起了防备,多看了老太太一眼。
看似平安无事的过了一天,很快到了下午,天色渐晚。我们三个都留在老太太家里,也没出门。
“那两只鬼的事怎么办?”白天也有人去周二家帮忙,做道场的道士已经请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震得隔壁山都能听见回声。
“他们不敢再去了。”
那些道士怎么看都不是吃干饭的。
连我也不敢拍着胸口说自己的修为一定比他们中的某一位高多少。
傍晚的时候,忽有人来叫老太太帮忙。看着她站起来,我忙也站了起来,看着她的身影一直出门,直到消失不见。
“你看什么?”
苏月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也跟着往外看,说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又问我是出什么事了吗?
赵大豆也说:“我看你盯着外面看半天了,什么情况?”
“我好像明白了。”
我想,我应该是彻底明白了,老太太、幅伯、周二夫妻,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
“什么意思?”
他们俩没听明白,我也没再解释,多说无益。“你们先休息吧。等会儿还有事要做,得花些工夫。”
“这会儿才七点……”
“太早了吧。”
我关上门,将两人往屋里推。“不早了。一会儿真有事,免得你们发困。”
“什么时候?”赵大豆明白过来,忙问。“我们都是熬夜熬习惯了的,我倒没事。”
“那也得睡。养精神。”
因为老太太家里没有多的房间,我们三个人挤。因为苏月雯是女生,就让她睡了床,我和赵大豆则挤在外面的沙发上,就这么将就着睡。
其实有点挤,沙发也有点破,我们躺下去时会发出一些声音来,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多余,却又消去了这个村子里存在着的诡异。
当然,并没有任何人睡得安心。
两点的时候,我和赵大豆先后醒过来,赵大豆说:“都这会儿了,就不用叫苏月雯了吧。”虽然是个大老粗,他看上去比谁都知道怜香惜玉这个词:“让她好好休息,我们两个去就行了吧。”
“不叫她,我怕她第二天起来又吵我。”我特意开了个小玩笑,走到房间门口,轻轻敲了下门。
赵大豆语气显得有些无语。“你干嘛非要把人叫醒呢?”
但房间里还是传来了动静。
苏月雯应了一声。
等了一会儿,苏月雯也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我找出手电筒,一人分了一把给他们,然后对赵大豆说:“走吧,去石桥那里。”
“啊……”赵大豆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然后惊讶道:“啊?去那里做什么?我们早上不是已经去过了吗?”
我看他一眼:“你小声点。”
因为是半夜了,所以这会儿村里肯定大多人家都已经睡下了,总不可能半夜还惊动人家。
赵大豆只得压低了声音:“好吧。”
我们三个人蹑手蹑脚地出了门,举着电筒往早上那条路走。苏月雯落得后面了些,我们又停下来等她,一路慢腾腾地走着,直至手电筒的光亮晃到石桥,听见河水拍打石滩的声音。
我径直走到桥底下,往早上吴宇和陈默的尸体的方向一晃,那边的草丛里隐隐地还能看得到两个人的脚,果然见他们的尸体还在,没有半分挪动过的痕迹。
赵大豆随后走过来,见状也吓了一跳,惊讶之后,忙说:“怎么回事?这群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早上打的电话,就算是骑自行车,也该到了吧?”
我转过头,看着他一脸茫然,一头雾水的模样,显而易见的是,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这么久以来经历的事情都在告诉我,必须要冷静,若非如此,我现在就难过了,完全可以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也幸好我早上多留意了一下。我走出几步,在离他不远处的石滩上停下来,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将事实说出:“他们没有来,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发生了这么多事。”
换句话说,“你压根就没有打出去过电话。”
“不可能。”赵大豆自然一口否定,“我打的电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绝对不可能没有打出去。”
“那你把手机拿出来。”
赵大豆依言做了,显然他自己是很有自信的。我从他手里夺过手机,翻出通话记录,一条条地翻给他看。“看见了吗?你今天根本没有打过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