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客机终于在轰鸣声中安全着陆。
三人随着客流走下廊桥,在标志着“baggage claim”的行李转盘前提了包裹后,进入到达大厅。大厅的地面是墨绿色水磨石地板,免税店里,一排排动物木雕蹲坐在玻璃橱窗内。
赵媛媛脖子上套着索尼相机,一路举着,四处咔嚓咔嚓。
梁瑞:“你怎么老拍来拍去啊?”
赵媛媛:“不行啊!”说着迅速摆弄相机,对着梁瑞来了一张稍显扭曲的高清面部特写。
梁瑞捂脸不及,败下阵来,有气无力:“行行行,随便你……”
唐嘉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入境处的窗口旁的墙壁上,喷有彩绘。一只鬃毛雄狮和一只火烈鸟齐并。雄狮面目冷峻,王者不凡,火烈鸟红羽长脖,姿态优雅。
赵媛媛把相机朝梁瑞怀中一塞,拉着唐嘉站在墙前。
赵大小姐下达命令:“快,给我们拍一张留念!”
梁瑞无奈,套上相机带,后退,微微蹲身。
梁瑞:“那个……唐嘉啊,你能不能笑一个?”
唐嘉:“好。”她微微低头,理理头发。入境口排队的一行人,纷纷投来目光。唐嘉感到不适,抬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只是在别人眼中,这个不自然的笑……有点扭曲。
梁瑞:“……”
赵媛媛:“……”
唐嘉疑惑:“怎么了?”
梁瑞摆手:“没,没……挺好的。”他嗓音上提:“一——二——三,茄子!”
咔嚓。
照片里,赵媛媛笑容洋溢,左手叉腰,右手握拳高举,作超人状。
唐嘉抱臂,长发披肩,身体僵硬直挺,面上带着奇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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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罗毕办公室并不提供接机服务,三人出了机场,拼车前往市区。
南苏丹与肯尼亚同属东非国家,两相接壤。只是肯尼亚□□年便已建国,几经发展,其首都内罗毕已成为东非当之无愧的中心,人称“东非小巴黎”。
相比之下,其邻国南苏丹便显得可怜兮兮极了。它本是苏丹共和国的一部分,然而苏丹南北两方人种肤色不同,又因石油资源,宗教问题摩擦不断。
一言不合就开打。
终于,2011年,苏丹南部成了南苏丹。
三人这次的行程,以内罗毕为歇脚点。人头点齐后,再一次性用小型飞机送往南苏丹首都朱巴。
的士停在三栋四层的白色建筑前。
小楼周围,被两人多高的砖红色围墙严丝合缝地护起。墙头密密匝匝缠满铁丝电网,每隔几秒,便“噼啪”一声炸出蓝色电花。
颜色脱落的墙面,挂着巨大的警示牌,黑底黄字:
“电网!”
“专业保安驻内!”
“24小时监控!”
梁瑞和赵媛媛正在与司机结算路费,唐嘉独自走到一旁,抬头看去。
墙面的另一边,贴着一张簇新的广告海报。上部分是彩印图片,画面里,是六个赤裸上身,裹着短裙的黑人壮汉。他们脸部圈着长长的羽饰,脖颈上套挂的民族项链鲜艳精巧,垂直黝黑的胸膛。
六人连成一排,各自手持长矛,矛尖直指天空。
下面是英文广告语:
“自由团!来观看神秘的马赛人成年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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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罗毕城区。
几周前,连日暴雨冲毁了朱巴通往蒙伽朗运送物资的“生命通道”,喻斯鸿和周鹏作为联南苏团领导下的中国解.放军维和步兵营一员,接受了护送孟加拉国维和工兵修复道路的指令。任务结束后,二人申请了休假。
此刻,他们正坐在颠簸的“马它突”上,随车身左摇右晃。
这是一种非洲常见的交通工具,通常由日本或者欧美进口的二手面包车改装而成。它凭借司机狂暴的开车模式,和与之相随的高数值车祸死亡率,在游客圈中,硬生生杀出了名气。
车内共设十二座,除了二人,其他清一色全是黑人。车速风驰电挚,任性地转弯、转向,随心所欲,带着一种王者的睥睨之气。
周鹏面色发白,抓紧扶手:“妈的,当初是谁提出要尝试这种鬼东西!”
喻斯鸿闲闲后靠:“你。”
周鹏:“……”
喻斯鸿瞟他一眼。
周鹏吸一口气:“我没有……”
喻斯鸿轻描淡写:“时间,上月第二个星期三下午,大约五点左右。地点,朱丹南城区一家裁缝铺门口。勇敢的周同志在巡视城区的途中,对三队的女同志们说‘人民解放军战士是不会在马他突前屈服的!’”
周鹏:“……”
说话的同时,司机踩下刹车,二人猝不及防向前一冲。喻斯鸿迅速稳住身形,周鹏开了小差,一脑袋撞上前方的黑人兄弟。
对方转过头来,看着他。
周鹏讪笑:“骚瑞啊骚瑞。”
喻斯鸿拽着他,两人躬身下了车。踏上坚实的地面,周鹏舒气,又问:“我真的那么说过?”
喻斯鸿瞅他一眼:“你还说,我们两人啊,谁要是怂蛋,坐个车都吐了,就帮对方洗三个月内裤。”
周鹏摸摸脑袋,他真这么说过?
忽然周鹏脸色一变,捂住嘴巴。
喻斯鸿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使劲拍他背部,坏笑:“忍住啊兄弟,三个月!”
周鹏呕一声,头一扭,哇得吐了出来。
喻斯鸿又用力拍下:“三个月!”
周鹏翻个白眼,酸水上涌: “呕——”
喻斯鸿猛地推开他:“你竟然往我身上吐啊不要脸!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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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斯鸿和周鹏手捧旅游手册,依着攻略,准备寻一家非洲巫医见识见识。
终于,他们在一根黑色电线杆前停下,上面贴有一则巫医广告。
周鹏高中文化,部队里打滚几年,二十六个字母都几乎丢还给老师。他凑头瞅,还是败下阵来,不得不求助身旁的‘随行翻译’:问道:
“具体讲啥啊,密密麻麻一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