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凌晨四点钟,谁也没料到无人看守的单间里袁纱希突然开始自残,先是痉挛着面孔用头频繁磕向铁栏,后来干脆助跑一头撞在水泥墙壁。
额头的血潺潺的沾湿了眼睫,她眼皮也终于重到抬不起来。
恍惚之间她好像回到幼年的家,那时候母亲还没患病,他们家也还没惹上高额债务,大晦日晚上窗外飘着厚厚一层积雪。
月亮可真圆,母亲满心期待地煮了劲道的荞麦面同她一起捧食,更多海蜓、青鱼子和蛋卷他们都没舍得动筷,整齐地摆放在描了金漆的多层饭盒里。
一晚上袁纱希都和母亲张望着窗外的街口,期盼父亲能信守同他们一起庆祝新年的承诺。
可等到后半夜,不到十岁的袁纱希再也熬不住漫漫长夜,枕在母亲的膝头呼呼大睡。
再一睁眼,还年轻的父亲已经正在冲着她露出慈爱笑容,母亲穿着最华丽贵重的那件淡青色和服,正跪在父亲身边帮他舀着屠苏酒。
空气里有花椒和桔梗的清香。
袁纱希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在睡梦中换上了鹅黄色的和服,头发绾成小小发髻,伸手稍微一碰竟然还插着可爱的桃木发簪。
母亲一脸喜气地喊她向父亲进行新年问候,恍恍惚惚地跪下行大礼,她手中又多了两份带金字的红包。
她好开心,更重要的是母亲好开心,可是这开心中却有一丝容易引人怀疑的不确信。
有什么不对,这场景到底有什么不对?
袁纱希急切地转动着眼睛,终于转在父母身侧的镜子里发现了诡异,里面分明只有母亲一个人捂面痛哭的景象,揉揉眼睛她又看到了父亲脸上盖着的白布。到んāìΤāňɡSHùЩù(塰棠圕屋)。℃Oм閲讀泍圕 更新繓赽 文章繓荃
她吓得大叫出声,才想起母亲在世时,父亲从来没有信守过承诺。
她们是妾,从来只能偷得正妻一家闲暇的时光,她母亲更是在一生对父亲的思念与怨怼中度过。
而如今,父亲也在港城离世,她在周六出殡日才从报纸上得到他早已去世的消息。先是震惊后是拒绝承认,她联系不到任何一位家族成员甚至包括陆津和施妙音都同她切断联系。
失魂落魄地跑到陆津的公司大闹,可从秘书那里得知,原来“周总”夫妻早就动身去往港城为袁老吊唁。
所有人都知道她父亲将死,她将错失一切,但都要欺骗她瞒过她。
既然是梦,再无心留恋,所有幻想中的美满假象破碎,她终于从病床上缓缓睁开双眼。
不知道在医院躺了多久,闻到消毒水的味道都只觉得头昏沉沉得痛,想抬手抚一下却被旁边一直静坐的男人按住胳膊。
重新用胶布固定好针头,沈子钰放下手里的病例,眼眸毫无温度地看向她道:“还是不要乱动,轻微脑震荡还需要卧床观察。”
袁纱希已经不想知道所有人都选择抛弃她,而他为什么要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唇角紧闭。
沈子钰确实是唯一她手机联系人中肯接护士电话的一个,袁纱希昏迷了四个小时,他也就一直耐心等待了四个小时。
可是饶是有再多耐心,也到了要收网的时候。
沈子钰手指在膝盖轻轻敲击几下才稍微柔软一些语气道:“知道你家里的事了。人死不能复生,但是只要人活着,就还有改变的机会。”
“就在刚才,白邵鑫的公关部已经联系到各大主流媒体,主动爆出自己找到失联多年的侄子,至于他和白杨的纠纷也用相应股份转让和保密协议尘埃落定。”
“白杨正式成为白家产业的小股东之一,虽然份额不大,但有这个名头恐怕下午他和艺术经纪人的会议不会空手而归。”
艺术投资人说白了也是投机者,除去对艺术的欣赏眼光,他们还需要有老辣的热度捕捉力。在这个流量至上的社会,这种身份加持和舆论的风口浪尖,只会让白杨作品的商业价值不停上升。
话说到这里,果然对面的袁纱希露出极其愤怒的表情,她回过头直接拔掉了手上的针头,血管里的血渍像儿童花洒喷溅了一床,她不仅不止血,还在挥舞着手臂道:“滚啊,为什么来和我说这些?我已经知道了,他不会要我了,你们还要我怎么样?”
说了那么多,还不是失败,他告诉她的事情,有过用吗?
沈子钰起身已经拿过床头的棉签过来捉住她的手腕,两天没进食只输了一些葡萄糖的吸毒人员哪有什么力气,沈子钰轻易制住她的行为,帮她止血时还在冷淡地叙述:“当然,一个男人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会要你,你要等到他一脚踏空落到谷底,跟你一起跌进泥潭里才有几乎不是吗?”
“他会在你怀里像婴儿一样哭泣,也会在你怀里寻求陪伴和温暖。”
“明天计划如期,如果你自己放弃自己,我也没有意见。”
毕竟是准备了这样久的事情,总要有个结果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