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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她偶尔会念起,十七年前那个突然降世、又不知所踪的女婴。万一哪天找到了自己的娃儿,总该织个布娃娃送她,哄她开心才是。
    可她怎知,十七年后,没等来娃儿,却等来自己的死期。
    深夜,笙歌渐歇,灯火阑珊,厢房内男女沉沉入梦。
    柴房的茶炉熄了火,黑姐靠在竹榻上打起了瞌睡。
    满院子夜风瑟瑟,吹得柴房的门帘掀动不止。
    夜空压满了乌云,忽地泻出一道电光,照得满庭院刺眼的白——
    电光闪映下,原本空荡荡的门帘外,赫然现出一对儿黑鞋白袜的小脚。
    布帘从外缓缓凸起,浮现出一张五官僵硬的小孩儿脸,冲着竹榻上的黑姐,露出诡异的笑容来……
    “轰隆隆——”突然间,天边响起滚滚惊雷。
    黑姐惊醒坐起,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乍一回头,眼前一幕骇得她近乎窒息——
    一五岁孩童,相距不过三尺,正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她。
    这孩童两颊敷满了粉,白得瘆人,嘴唇却又涂得血一样红,勾着悚然的笑。这神情举止怎么也不像活人,倒像是烧来陪葬的纸扎童子。
    黑姐吓得跌坐在地,手忙脚乱向后退去,踩得脚下木柴零落一地。
    那童子看似一动不动,可每次电光一闪,他就瞬间逼近数尺。惨白的电光照着那张死人脸,分外可怖。
    望着童子的脸,黑姐眼底不禁浮现出多年前那个惊悚的黄昏——
    红妆女鬼站在尸山血海之间,似笑非笑对她留下一句:“饶你,十七年……”
    十七年后,正是命债清算之时。
    “哧——”童子右手裹着青紫色的鬼火,猛地刺穿黑姐的心窝!
    森冷的火舌滴着鲜血,从背脊穿透而出。
    黑姐的瞳孔陡然一张,很快垂下头颅,失去了生气……
    天边雷电又起,照亮柴房。地上只余一滩猩红的血渍,蜿蜒向门口而出。
    庭院内,童子拖着黑姐的尸体走向大门。
    “窸窸窣窣——”刚过庭中央,树下水缸忽然传出声响。
    童子警觉转头,细辨其声,似乎有活人藏在缸里,极力压制着呼吸。
    他察觉异状,遂抛下尸体,朝水缸飘了过去……
    正当他即将揭开木盖时,陡然间夜风四起,树影婆娑,天际裂开隐隐雷光。
    童子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猛一转头,只见大门的匾额上,蓦然立着个人影。
    那人身材娇小,一袭长衣在秋风中猎猎涌动。虽辨不清长相,却绽出一股浓烈的杀意!
    童子立刻察觉不妙,一个闪身向后瞬移数丈,借风飞上墙头。正要逃走,却被一排若隐若现的红线挡住了。
    纸身压上红线,迸出丝丝鬼火。童子一声尖叫,跌落墙头。
    他慌不择路,四下飞窜。可每到一处角落,总有一排红线将他拦住,宛若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高墙上的人影冷冷旁观,仿佛玩弄一头拘于陷阱的猎物。
    没过多久,童子不堪折磨,滚落庭中。浑身烧的焦黑,狼狈至极。
    这时,那人影举步一纵,飘然跃下。
    夜空电闪雷鸣,清清楚楚照出她的形貌——
    一身清寒的白袍青衣,腰间悬剑,背后的白斗篷逆风招摇。
    上半张脸戴着一片薄银面具,形似狐脸,画有血红的朱砂符文。
    面具中露出一对儿深沉的瑞凤眼,长长的睫毛掩不住眸子里刻骨的冷色。
    面具下方,是稍显棱角的精致颌骨,以及浅红的樱唇,脑后一束飘扬的青丝。左耳垂嵌着一枚青玉钉,钉下悬着寸许长的红丝,末端是一颗桃核雕制的铃铛。
    看这秀色容仪,不过是个碧玉年华的妙龄姑娘。可她浑身上下的气息,却浸露出与年龄全不相符的肃杀。
    “嗡……”耳旁桃铃一晃,四面八方的红线应声飞来,将童子紧紧捆住,片刻间燃起熊熊烈火。
    童子淹没火中,发出痛苦的哀鸣——
    少女只是站在原地,火光映照着面具,寒意逼人。
    突然间,童子一声尖啸,双掌鬼火凝成利刃,拼尽最后一力,朝少女猛扑过去!
    少女不闪不避,只手探向腰间,倏地抽出长剑,倾斜一挡。
    剑光火光纷繁交错,铮铮轰鸣!
    片刻后,少女仍稳稳站在原地,毫发未动。
    身后,童子已被剑锋劈成两半,散作千万纸屑,化为一地烟尘。
    少女收了长剑,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向树下的水缸,沉声道:“出来罢。”
    水缸盖子小心翼翼掀起,里面一双眼睛打量了半晌,才瑟缩着从缸里爬出来——
    竟然是一个活着的黑姐。
    黑姐来到近前,看到自己的尸体,不由得大骇:“我……我死了?”双腿一软,向后栽倒。
    少女正站在黑姐身后,眼看她要倒在自己身上,随即侧身一避,任由黑姐跌了个空,摔在地上。
    “只是障眼法罢了。”少女看着尸体,淡然解释了一句,“只有假死,才能保你日后平安。”
    【忆】
    不久前的傍晚,黑姐续完了茶,提着铜壶进院,途经庭中央的老树。
    突然,胸口那枚桃铃“嗡”地一震,树影下伸出一只手,猛地钳住黑姐的脖颈,死死捂住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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