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南皱起眉头,这哥儿胆子怎得这么小,自己不过是问了句话,怎么跟欺负了他似的?
邢南不问了,裴玖依旧垂头站着不语,因着伤重,邢南醒来也是精神不济,这会儿又安静,房中只有俩人轻浅的呼吸声,没一会邢南又昏睡了过去。
好一会都没动静,裴玖偷偷朝床上的人瞅了一眼,见他似是睡沉了,犹豫了一番,还是轻手轻脚把薄被拉起,仔细的给他盖好,好不容易好点了,虽是炎夏,到底是伤患,可不能再受风了。
邢南这一睡就睡到了天都暗了下来,醒来看到裴玖趴在床边睡着了,这会邢南才看清楚裴玖的全貌,皮肤有些干燥,两边脸蛋上都起皮了,五官倒是清隽秀丽,就是太瘦了,双颊都凹陷了,整个人趴在床边就一小团,看着像是十三四的孩子。
“咯吱”房门被推开,邢阿娘端着碗药走了进来,裴玖听到声音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阿、阿娘,我、我...”
邢阿娘笑着说道:“没事,这几日是累着你了,日夜都是你守着,睡一会没事,晚饭好了,你先去吃吧!我给三儿喂药。”邢阿娘没有一丝不满,玖哥儿除了胆子小了点,这几日观察下来,做事麻利不躲懒,照顾三儿也细心,是个乖巧得好孩子,现在三儿也醒了,二十两花得不亏,况且裴家也都是黑心肝的,前日燕哥儿拿旧衣裳给玖哥儿换洗,见着玖哥儿胳膊大腿腰背上布满淤青伤痕,有新有旧,燕哥儿不好开口问,就告诉了自己,冲喜虽是对不住玖哥儿,但家里人都和善,以后日子肯定是比裴家好。
“阿、阿娘,我、我来喂吧!”裴玖怯懦的伸着手想要接过邢阿娘手里的药,邢阿娘没递给他,打发他先去吃饭,“我来,你去吃饭,吃完把厨房锅里的粥端过来,现在吃了药,一会好给三儿喝粥。”
裴玖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房门。
邢阿娘知道儿子肯定要问这段时日家中发生的事,特意打发走裴玖,母子俩好好说会儿话。
“三儿,你先喝药。”邢阿娘端着药盛了一勺子喂到邢南嘴边。
邢南支起上半身靠在床头的箱子上,接过药碗“阿娘我自己来。”说着一饮而尽,邢阿娘忙把箱子上的厚被褥放到邢南身后,让他靠着舒服点。
“阿娘,我受伤这段时日发生了何事?与我定亲的明明是王宝儿,怎么成了个夫郎?”邢南自白日醒来心中就有疑惑,但那会自己精神不济,家中也是慌乱,这会房中只有母子俩人,才开口询问。
邢阿娘捏着帕子抹了抹眼角,也不说话,不想把那些腌臜事告诉他,怕他气坏了身子。
邢南拧着眉,“咳咳”清了清嗓子,沙哑的坚定道:“阿娘我早晚要知道的,现在说跟日后说没有区别,你说吧!”
“这...”邢阿娘哽咽着,叹口气:“我怕你知晓了气坏身子,你这...伤、伤还好。”
“阿娘,你不说,我现在伤着再胡思乱想才是真的养不好身子。”
邢南眼神坚定,邢阿娘只能细细的道来:“那日你重伤倒在山口,幸好李大砍柴经过见着,赶忙来家中告知,那日你已经...已经是、是出气、多、进气..少。”想到那日的情形,邢阿娘就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缓了一会,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村中刘大夫怕自己医术浅薄便让家里去请了宝春堂的胡大夫,用人参吊住了你一口气,一月里,你高热反反复复,浑浑噩噩不见好转,族中长辈商量让你冲喜,我与你阿爹实在没有办法,便求到了王家,可王家不愿,拒了亲事,我们也不怪王家,毕竟你当时伤势严重,谁也不知道能不能,能不能...”邢阿娘不愿把后面的事告诉邢南,沉默的捏着帕子抹泪。
邢南眼神冰冷,后面的事不用邢阿娘说他也能猜到七八分,邢阿娘面色凄然,他生硬的安慰道:“阿娘,无事,都过去了,日后不与他王家来往,桥归桥,路归路。”
邢南自小性子就随他阿爹,邢阿娘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但她知道自己儿子对王宝儿有情的,本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却每每提到王宝儿,眼神中都透露着笑意。
邢南低声问道:“这夫郎又是怎么回事?”王宝儿尚且不愿嫁与重伤的自己,这小哥儿总不会是自愿的,现今自己也好了,若是他想的话,合离放他归家也是行得通的。
邢阿娘擦干眼泪道:“玖哥儿也是个苦命的,家中想给你冲喜,却寻不到人来,他弟弟在外嫖赌,欠了钱财,他家里就想将他随意嫁了,好换聘礼凑钱给他弟弟还债,你日日高热...昏迷不醒,我们...也是真的、真的没法子了,我无意中知道这事,喊了你阿爹大伯就去上门求亲。”邢阿娘的泪水止不住的流出眼眶,“他家要了二十两聘礼才愿意将人家过来,虽说花了那么多银子,但到底是我们家对不住玖哥儿,你、你那时...的状况,我们、怕,是真的怕啊!这些几日,日夜都是玖哥儿守着你,家中活计他也抢着去做,除了胆子小了些,是个利落乖巧的孩子,玖哥儿是你的福星,你日后跟他好好过。”
他自认为与王宝儿是情的,年少家中定亲,定礼钱就给了五两,隔三岔五自己便去王家帮忙做事,王宝儿每每也是温柔关心,这次进山也是说好年底下聘成亲,又因为王家哭诉,想多挣些银子,他不怨王家拒了亲事,但他也会难过,被拒亲会难过,看着阿娘哽咽哭诉会难过,想到家人这一个月为了他担惊受怕更加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