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点了点头,脸上笑意不明。
上次宫宴不经意瞥见自己那亲儿子,蓦然发觉那孩子长大了,长得比他母妃还好看。
当时看到那白生生的小脸还在可惜不是个公主,白生了一张妖冶的脸。
如今想一想,这张脸似乎同样有用。
自己既是一个好父亲,又送了楚长卿一份大礼,最后,如若这张脸能够勾得楚长卿迷了心智,生不出别的心思那是最好不过的。
几个月下来,楚玄北发觉楚长卿甚是好用。不仅带来神医让自己康健,又整顿了军纪,处理了朝中多年的蛀虫。
这么好的吉祥兽自然得好好利用。
……
皇帝并没有明面上下旨。
只召楚长卿入宫,说七皇子年岁渐长,还没有一个老师,希望对方可以以师长身份教导他习文武。
楚长卿「可七皇子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如何教导。」
皇帝哈哈干笑两声,「朕相信,长卿必定有法子的。」
楚长卿眸中溢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冷笑,恭声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
在得知明日便可以去翼王府时,楚成允激动得差点飞起来。
虽然不知道父皇抽什么风,但一想到能够脱离苦海,并且有极大可能接触到神医,他就想对这南面的重华殿磕几个响头。
「姑姑,做些糕点,我想去看看母妃。」
……
碧雪宫位处北面,远离重华殿。
宫院萧条,还未行至宫门口,小灼便听到女子的嘻笑声传出来。
竹杖才点进门口,楚成允被抱了个满怀。
「小阿允,你可算来了,母妃很想你呀。」女人抱着楚成允,满脸幸福的笑。
熟悉的温暖让楚成允脸上泛出柔光,他放下竹杖,轻轻回抱着那瘦弱的女人,「母妃今天又顽皮了吗?」
「顽皮?阿允那么乖,一点也不顽皮。」丽婕妤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乖儿子,一下有些茫然,抬手捏了捏,复又笑道,「阿允长高了,还变好看了。」
一旁伺候丽婕妤的苏姑姑笑着提醒道,「娘娘,您又忘了,殿下已经十八岁了。」
「啊?十八了吗?」她疑惑了半晌,眼睛在楚成允身上滑了好几遍,而后眉飞色舞地拉着楚成允进屋,「来,阿允,母妃做了枣泥糕,阿允最喜欢吃的。」
楚成允握着那只手进了屋子,「母妃这是要做什么?孩儿做了枣泥糕,母妃尝尝。」
「母妃还给阿允做了新衣裳,呀!衣服可能小了,母妃得再改改。」说着,丽婕妤又火急火燎地去内殿找新做的衣裳,最终被苏姑姑哄了回来。
「母妃今天没有爬树吧?」
「阿允乖乖,爬树危险,以后要掏鸟窝,母妃给你掏。」
小灼站在两人身侧,看着聋子和疯子说话,各说各的,又异常和谐。
丽婕妤虽然疯,但还记得楚成允,记得这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各自的天马行空,最后,楚成允枕着母亲的腿睡了过去。
小灼想上前叫醒他,又被丽婕妤伸出一根手指制止了。
女人眼神懵懂,垂头看着熟睡的人,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如同哄小孩一样,一脸慈爱。
小灼想,自己的主子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同丽婕妤生活在一起的那几年吧。
楚成允从小缺爱,出生后,吃不饱穿不暖,又瘦又小,还常常被人欺负,直到七岁那年宫道上遇到丽婕妤,对方问他要不要同她一起生活。
楚成允成了丽婕妤的孩子,女人温柔貌美又细心,将他视如如己出,很快填补了他那些年缺失的母爱。
母慈子孝的日子不长久,很快就迎来了一场又一场的灾难,每个人都说他是灾星,祸害了自己母亲,又来祸害丽婕妤。将他家人一一克死。
楚成允害怕,害怕好不容易得来的母爱又要消失,害怕被遗弃。
却不想,每每在楚成允胆怯的时候,那个女人都会抱着他,「阿允不是灾星,那些都和阿允无关,阿允要开开心心地长大。」
那时的楚成允便想,以后自己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敬母妃。
然而,还未长大,丽婕妤就出事了。父亲因被诬陷贪腐入狱,狱中留下血书,用碎瓦割破了喉咙,死在那个秋季。
向来前朝后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帝以一个随意的借口将她打入冷宫,一昔间疯了。
待案件平反时,再出冷宫时,已经完全失了神智,她忘了所有人,只记得自己的小阿允……
每天都会念叨着给阿允做枣泥糕,做衣裳,也会同以前一样抱着他入睡。
……
楚成允醒来的时候,暮色已至,阳光斜斜地照进宫墙里。
丽婕妤靠着软榻沉沉睡了过去,手软软地搭在楚成允的肩头,呼吸平缓。
楚成允试着唤了一声母妃,没有得到回应,便知母亲是睡着了,扯开覆眼的白纱,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母亲的容颜,却怎么都看不见,他抬起手轻轻抚摸那张记忆里的温柔脸庞。
「母妃,阿允想你,想看看你,想听你的声音。」
每个人都说他是因为丽婕妤生病而哭瞎了眼,失了两感,只有他自己知道,有的人从来不想让自己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