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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如一双新婚燕尔,恩爱无双的农家小夫妻。
    乔胭给几人盛了饭,又泡了新鲜茶水,宋见微赶紧起身接过了。叫堂堂鲛宫公主和大夔皇太子妃给他奉茶,全天下恐怕没几人有他这样的脸面。
    谢隐泽目不斜视,语气淡淡:“真碍事。”
    他心里咯噔一下,直打起鼓来。乔胭笑道:“别管他啦,这人总爱扫兴的。”
    没有大鱼大肉,只是些清淡的家常菜,但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竟也爽脆适口。
    “谢隐泽,你又不吃青椒?别以为我没看见啊,是不是偷偷塞进饭底下去了?”
    他皱了皱鼻子,不情不愿地把青椒放出来吃掉。
    吃完饭,糯米糍被乔胭指挥着去洗碗,宋见微被送客至门外。
    “殿下与明珠公主感情真好,就像当年的帝姬与驸马一样。”
    谢隐泽沉默片刻:“你来这里,就为了说这个?”
    “还有一事。赤渊最近动静很大,在隐世佛国一代制造出了不少事端,我担心他们是为了……”
    “那不正合你意?”他抱着手臂淡淡道,“你应该是最想魔尊离开万佛塔的人之一吧。”
    宋见微却摇摇头:“不一样了。他早已与当年的他不一样了。二十年过去了,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可他还停留在原地,这是走火入魔之人的征兆。”
    他嗤了声,语气不明地反问:“放下?若是你,你能放下吗?”
    “不能。所以这题无解。”他又轻轻一叹,“我只是不忍心罢了。”
    谢隐泽看了他一会儿,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宋老板,有句话你说的没错,人确实应该往前走,所以你们不必再来找我了。我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不需要任何人的干涉。”
    他转过身,却听宋见微在身后开口。
    “殿下您弄错了,我不是什么老板,我只是一个来自旧王朝的鬼影。鬼死后会被困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我们也是如此,你是大夔王朝留下来的唯一印记,那场大火烧毁了槐京,我们在寻找一个栖居之所,一个能让旧王朝的厉鬼也能安心的存在。”
    宋见微一行人在半山村留了下来。原本村民们还有些警惕和排斥,但宋见微一行人老成精,拿精致的货品以极低的价格出售,无偿教村中的孩童读书写字,很快就被单纯的村里人接纳了。
    乔胭自然也很开心,因为院子后面的地有更多人犁了。不过这些前朝旧臣们老胳膊老腿的,她总担心锄着地把他们自己锄骨折了。
    谁能想到,小小一个半山村里藏龙卧虎,不仅有前朝的皇子老臣,还有鲛宫的公主。
    这天乔胭回来,推开门就撞见了谢隐泽一张极为严肃的脸。她有些莫名,一边关门一边问:“怎么了?”
    谢隐泽把她拉了过来,随手一挥关上大门,别看这木门单薄,即便修真界最顶尖的宗门来了,都没法轻易撞开。
    他拉着她的手,将她按在了禅椅上,就在乔胭越发莫名时,开口问了一句让她如遭雷劈的话。
    “乔胭,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怀孕了?”
    第79章 万佛塔破
    乔胭:“啊???”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虽然最近小boss少年人初尝肉味儿, 正是冲动上头的时候,时不时就要拉着她那啥一下,搞得乔胭为了躲避他常常不等他上床就装睡了。可是——怀孕!?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好像确实囤了点肉, 没之前平坦了, 而且最近爱吃青梅,嗜睡犯懒……
    难道她真的……
    谢隐泽道:“今日宋见微告诉我,看见你给小孩儿发花生和红枣。”
    乔胭:“……”
    分发花生红枣,是半山村中每户人家新妇怀孕时散喜气的习俗。可乔胭不是怀孕, 她只是恰好路过, 帮忙散了一把而已!
    把手从肚子上放下来,她皮笑肉不笑:“长胖就是怀孕了?就不能是我吃多了吗?”
    谢隐泽恍然大悟般眨眨眼,又见她气哼哼地甩手往内屋走。思索片刻, 追了上去。
    乔胭被人从身后抱住。
    “不准抱。”她挣了下, 阴阳怪气地回,“长胖了,累着您。”
    谁知下一刻, 就被谢隐泽打横抱了起来。
    “不胖。”他说着,又在怀里把她颠了一颠, 一本正经说道,“像小猫一样,我一只手就能抱起来, 哪胖了?”
    乔胭给气笑了:“那村口三百斤的石墩子你也能一只手扛起来,有什么说服力?”
    公主一生气, 就是难哄, 她板着脸,抱着手臂, 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谢隐泽和她生活了许久,也学会了缺德,直接把小公主往床上一扔,开始挠她咯吱窝。
    乔胭这下没法板着一张脸了,在床上一边笑一边狼狈地躲她的手,最后纱帐一放,笑声变成了低哼,两道人影纠缠,床板嘎吱作响。
    月初时下了一场雨。因这一场雨,村中安静了不少,农人们不用劳作,在家中喝着茶水,与妻子儿女闲话家常。
    这日清晨,乔胭从睡梦中醒来。她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窗边站着一道人影,他伸出手,接住从屋檐掉落的雨珠。
    她打了个哈欠,被折腾得还困倦不已:“起这么早?今日下雨,出不了门,咱们继续睡吧。”
    “好平静。”他淡淡开口,“现在的生活,和我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乔胭起了点兴致,撑着脑袋问:“你梦里也有我啊?”
    他转过身来,定定看着她,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我的梦里只有你。”他说。
    可他这种人是不配得到幸福的,所以越安宁,越不安,仿佛手中抓不住的流沙,随时会如风消散。
    乔胭揉揉眼睛,下床趿拉着鞋子走到他面前,张开双臂圈住了他的腰。
    “我察觉,你现在需要一个抱抱。”她尖尖的下巴搁在他的胸膛上,莹白明艳的脸庞还有着未散去的困意,她收紧了双臂,“现在呢,还是梦吗?”
    她的体温是真实的,淡淡的体香是真实的,就连圈在他腰上的手臂,也是真实的。
    “不论是梦还是现实,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她轻轻说道。
    于是心头缭绕的阴郁,陡然散去踪影。他这一生,有很多的不幸,坎坷,痛苦,仇恨,可在这一刻忽然释然了。或许他所经历的一切,就是为了此刻,救赎来得有点迟到,可当她到来之时,毫无疑问地驱散了他的寒冷。
    从此前路灿灿,阴霾无踪。
    -
    “宋老板。”
    宋见微在路边被叫住了,他转头,稍稍躬身作揖:“少爷。”
    在半山村,谢隐泽不允许他们喊殿下,宋见微只好以少爷代称,更让村民笃定了这谢隐泽夫妻俩就是世家私奔的小情侣,对他们同情的同时,越发态度关照和善。
    谢隐泽微微蹙眉:“今日一整天都没看见小乔,你们知道她去哪了吗?”
    “或许夫人是去镇上采购了?”宋见微思索后回道。半山村离最近的城镇也有不短的距离,来回就需要小半天光景。
    谢隐泽摇摇头:“她若是要去,会跟我说的。”
    问完一圈村民,竟然没有人在今天看见过乔胭,事情这才变得棘手了起来。
    “婆婆,您确定您孙子是跑进这里来了吗?”乔胭一边用树枝拨弄着面前的灌木丛,一边开口。
    她的前方,一个佝偻着肩背的老太太颤巍巍走着。
    “是呀,没错啊,我亲眼看见他跑进来……”
    乔胭今日正要回村时,在山脚遇见这位老太寻求帮助。天色越来越暗了,天边坠着一轮血色的太阳,气温渐低,周遭渐渐起了薄雾,老太太找孙子心切,一直头也不回地走向深处。
    她张开五指,见那些稀薄的雾气如纱绸般从指间滑过去:“婆婆,这片林子里的雾,以前也这么浓吗?”
    “每年在这里走失的人都很多,小姑娘,难道你害怕了吗?不愿意帮我的忙了?”
    似乎是怕她逃跑似的,她的手腕被老太太攥住了。这小老太看着精瘦枯萎的一小团,钳住她手腕的两根手指却像蟒蛇一样,那双看似和蔼的双眼,也似乎在黄昏的映衬下变成了血一般的颜色,幽幽看着她。
    “当然不是,您放心,我肯定帮您找到孙子。”她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手腕,腕子上已经留下两枚泛红的淤青。
    “——您看,刚才那边跑过去的是小孩子吗?”她指了指前方,就在老太太转头时,她抛了抛手中的石头,朝她后脑勺猛砸下去。
    然而石头还没碰到,老太太却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准确地闪开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回眸一笑,在乔胭抽琴拨弦之时,灵敏地蹿入了迷雾深处。
    一发琴音冻结了树木,乔胭走过去,摸了摸结冰的树身,嘴角冷冷一勾。
    那么明显的诱她深入的意图,傻子才上当。
    她转身就走。似乎没想到她的决定,身后林子里的动静簌簌响了一阵,倏然停止了。
    林子里的雾变浓了,伸手不见五指,让置身其中的人迷失方向感。乔胭一边提高警惕着周遭能藏匿敌人的雾气,一边将手指扣在琴弦上,随时准备发出攻击。
    然而,她明明记得自己是按原路返回,不仅迟迟没有看见村庄,前方的大雾中,竟然出现了一个被浓雾勾勒出来的,残破庙宇的虚影。
    绣鞋踏上落满灰尘和枯叶的台阶。乔胭抱着琴,仰头打量了这庙宇的光景。
    看上去很久没人来过,屋檐底下的蛛网落满灰尘,四面漏风,仅有佛堂还算得敞亮。供台上红烛只剩融成饼的烛泪,几只干瘪的水果。
    乔胭又捡起碎掉的匾额,拼起来一看:隐世佛国。
    据她所知,隐世佛国距半山村可是十万八千里远,那阵雾气后,她这是跑到哪里来了?
    高台上的佛陀,垂眸低眉,本该是一副普度众生的悲悯相,却因为彩漆剥落而增添了几分可怖形容,还有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态。
    乔胭定睛一看,它的嘴角又恢复了平常弧度。
    乔胭略不爽。
    你跟谁俩装呢?
    她弹指一勾,琴弧如刀锋利横扫,刹那就将佛像劈为了两截。而伴随两截佛像轰轰砸在地面,竟露出了供台底下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甬道。
    她掏出火折吹燃,然而这暗不见光的地下通道,空气竟很是流通,火焰不见丝毫微弱。
    深入不久,出乎意料的是,她看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躺在前路,是那个诡异的婆婆。乔胭诧异地蹲下,刚要把人翻过来,只见扑面一阵白烟,她失去了意识。
    -
    她被人背在背上,急匆匆地跑动着。周遭都是压抑的脚步声,不时有惊呼传来。
    “干!又追上来了,莲照,加快速度,跑到前面的耳室!”
    她在剧烈的颠簸中幽幽转醒,入目的是一颗程亮的光头。
    “莲照?”她声音很低,像没睡醒的呓语,但莲照还是听到了,托着她的腿往上颠了颠,长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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