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雪晚不知如何是好,看向房里人,此事被谢温峤听了去,会不会对他们的计划有影响?
贺岁安看不见他们。
她的眼被祁不砚用手捂住了,就在蒋雪晚推开门的刹那,他反应极快捂住了贺岁安的眼。此刻,她的睫毛在他掌心扫过。
蒋松微面对谢温峤的质问,唇瓣翕动,却保持了沉默。
答案昭然若揭。
谢温峤失态踉跄了几步。
蒋雪晚连忙扔掉匕首,去扶住他:“谢大人。”
祁不砚一手捂住贺岁安的眼,不让她看到门外的雪,一手拿出绸带,动作灵活绑回她的脸上,他对其他人、其他事漠不关心。
谢温峤推开蒋雪晚的手,这个时候还不忘道谢。
经历过不少事的他转瞬又恢复冷静的姿态,想进宫见端敬帝:“此事事关重大,我会向皇上核实的。”扔下这句话便离去。
蒋雪晚紧张起来,拉蒋松微的手:“三叔,谢大人他。”
“让他去吧。”
蒋松微打断她:“谢大人大公无私,只认事实,不会出卖我们的。”谢温峤进宫找端敬帝,还可以验证贺岁安他们有没有撒谎。
不是他怀疑他们,而是在世道上活着得谨慎点,以前经历过灭门的他现在会对任何人保持防备心。
反正谢温峤进宫一事对他们也并无坏处。
蒋松微回头看祁不砚。
祁不砚似不知他的心思,站起身:“我们先回去了。”
蒋松微颔首。
蒋雪晚送他们出府门。
贺岁安跟蒋雪晚道别。蒋雪晚想握握贺岁安的手,见祁不砚牵着她又放弃了,行拱手礼道:“贺姑娘,祁公子,再会。”
*
庆王府。
刘衍在下棋,自己跟自己下,昔日是崔姨跟他下的,她不在后,刘衍也不想去找别人下。
亲信守在一旁,毕恭毕敬地向刘衍询问有关祁不砚的事,问他需不需要自己今日就去抓此人回来,放血喂养那些灵蛊人。
“你不是他的对手。”
刘衍淡淡道。
亲信讪然,跪下请罪:“是属下无能,帮不上王爷。”
刘衍放下一棋。
他道:“不是你的错,改日吧,再让他多活几天,毕竟刚成婚呢,太残忍了。”叫贺岁安的小姑娘也惨,年纪轻轻却注定守寡。
“是。”亲信还有一事不明,“王爷为何不再派人盯着他们,万一他们在这几天里逃出长安,岂不是很难再找到他们?”
“不会,那位小公子体内有天蚕蛊,是藏不住的。”
刘衍放下最后一颗黑棋。
亲信又向他禀告苏央那些人近来的动静,下定论道:“他们定是想阻止王爷您的大业。”
“随他们去吧。”有灵蛊人在手,刘衍早已无所畏惧,“对了,阿颜这两日可还来王府?”她前几日经常来送糕点什么的。
“回王爷,公主她这两日没再来,您想见她?”
刘衍自嘲一笑。
见她?
他弄乱棋局,离开棋桌:“她送给本王的糕点都下了至毒之药,还是小孩子心性,半点也藏不住。见了本王,怕是要大闹了。”
亲信不敢妄加议论。
他跟刘衍数年,也看得出刘衍视落颜公主为亲生女儿。
*
在长安宵禁开始之前,贺岁安回到了大婚的那处宅子。
是祁不砚背她回来的。
贺岁安左手拎着买回来的吃食,右手拿伞,祁不砚双手环住她大腿,背她进宅后往房间走。
他进房间的第一件事不是放下背上的贺岁安,而是关门。她听见了也没有多说什么,贺岁安比谁都清楚他为何会坚持这样做。
关好门,他放她下来。
贺岁安手里还拎着东西,看不见也不知往哪放,将脑袋凑到祁不砚面前:“帮我摘绸带。”
祁不砚给她解开绸带,接过贺岁安手里的东西,再点灯。她眯了会儿眼,适应光线,看向他。少年眉眼如画,也在看她。
贺岁安打开装吃食的大纸袋,与祁不砚用晚膳。
他没吃多少。
她又硬是要祁不砚吃一只烧鸭腿,他也如贺岁安所愿吃下。
晚膳结束,沐浴洗漱完便回榻躺着,她窝在祁不砚怀里看话本,他们都没再提有关雪的事了。
但祁不砚仍在想此事。
看雪是贺岁安能看见父母的契机,可不让她看雪就真不会离开了么,或许她会在这场雪停下前离开,连贺岁安自己也无法知道。
就像当初贺岁安亦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到这个世界里的。
离开。
祁不砚无法接受。
他垂眸看过他们腕间的红线,钟情蛊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祁不砚能时刻地感应到贺岁安是生是死,也能使他们同生共死。
自己炼的钟情蛊在让贺岁安对他“滋生情意”方面可能出了差错,但它能感应贺岁安生死、使他们同生共死这个作用必定是有的。
因为祁不砚确确实实能感应得到贺岁安的心跳。
不过钟情蛊的同生共死需要祁不砚催动才能生效,他现在还没有催动。若催动了,贺岁安死,他死;他死,贺岁安也死;
催动很快的。
在眨眼间完成。
祁不砚不会让自己死在贺岁安前面,他定会在死前催动,也会在她离开前催动,让她跟他死。
他无法接受贺岁安会离开,却很轻易接受了这件事。
求不得,爱别离。
何为求不得,何为爱别离。是想要,却怎么也得不到的,若是如此,祁不砚会作出跟从前的选择。
那便是毁掉。
哪怕也毁掉他自己。
可他为何一想到贺岁安要死,心就会泛起疼意,明明这是唯一能将她永远留在身边的办法了。
祁不砚不再想。
他抽掉贺岁安手里的话本,吻她。贺岁安有些吃惊,但也抱住他。他们亲了很久,他又想和她做很亲密的事了。
祁不砚想要拥有贺岁安,也想让贺岁安拥有他。
第86章
祁不砚与贺岁安紧紧地相握, 他手背皮薄,血管略明显。
她感受着他气息,他汲取着她气息,挨得太近了, 身体似发生碰撞, 体温相抵, 混为一体。
贺岁安抚过祁不砚的蓝色蝴蝶, 他吻她的小彩蝶, 他们此刻拥有的蝴蝶都是因对方而生,因对方而逐渐变得鲜艳、璀璨、绮丽。
滴答滴答, 外间落着雪, 房内落着微温的雨, 淋过贺岁安。
雪落无声, 雨落有声。
蝴蝶欲振翅而飞。
她没看蝴蝶,也不管它们发生什么变化,将祁不砚抱得更紧, 像是被雨刺激到了, 想索求属于他的温暖,祁不砚也搂住她。
夜深了,积雪压弯院中花枝,他们相拥而眠, 在大冷天里互相取暖着,虽然说怕冷的只有贺岁安, 但祁不砚也贪恋着她的温度。
睡到半夜,祁不砚醒了。
他听到贺岁安在说话。
贺岁安缩成了小小一团, 左手揪着被褥,右手揪着祁不砚的袖摆, 不知她现在梦到了什么,皱着眉头,时不时发出点声音。
祁不砚抬手压上贺岁安的眉头,抚平了,她又皱起,他叫了她一声:“贺岁安。”
她深陷睡梦中,没反应。
祁不砚半撑起身子,还想叫醒她,却在此时听清了贺岁安说的话,他的手顿在半空,她梦呓道:“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贺岁安口中的爸爸妈妈,是父母的意思,她同祁不砚说过,他不太懂常人的情,也就不懂贺岁安对父母的依恋,乃至不解。
因为祁不砚从小到大对父母这个词的认知是冷漠、无感的。
祁舒视他为无物。
边以忱一直想杀了他。
父母很重要么,在祁不砚眼里,他们跟普通人无异,可贺岁安却跟他完全不一样,他能感受得到她想她的父母,想要她的父母。
祁不砚面无表情,用苍白的指尖缓慢地划过贺岁安的五官。
放手是不可能放手的。
死也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