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荒诞!
叮铃——
方娅:“你等下,我接个电话。”
季汀心里盘算着如何回家。她家在邻市益州市,坐车最快两小时,只是目前身无分文,也没有手机扫码……
“嗯,那行。”
方娅还在打电话,脸上漾着笑意:“好好好,路清宜,你记得等我回去一起整理资料。”
季汀思绪微顿。
路清宜,她那个后妈。
竟然会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
直到方娅挂掉手机,季汀才出声询问:“你刚刚说的,是哪个路清宜?”
方娅不可思议道:“高三十七班的路清宜呀,我们学校的名人,你没听说过?”
季汀细眉微蹙,眸光冷淡。
“没有。”
方娅用力拍了拍季汀的肩:“同学,你这消息太闭塞了,你可别她一样,一天到晚只知道学习和练琴,这种感觉你懂吗?很可怕的。”
季汀眉皱得更深了。
她回想了下,之前好像听别人提过,说路清宜原本可以上国外最好的音乐院校,后来不知道怎么,没去上。
“那你想不想认识她?”方娅眨着眼睛问。
以往这时候,季汀肯定是拒绝的。
今次,内心却有个十分诡谲疯狂的想法。
“想。”她说。
·
白玉兰开得正盛,淡雅的清香拂过纱窗。
柔如暖阳的琴音,让人置身碧波温泉。
连走路和呼吸,都成了一种别样的享受。
季汀停在门口,由衷赞道:“弹的还不错。”
她八岁开始学习钢琴,虽比同龄人启蒙晚,却在钢琴上有着独特的天赋。
这句赞叹,发自内心。
“当然咯!”方娅推开门,骄傲地说:“她可是路清宜啊。”
门被推开,半圆窗外是稠密的树叶,阳光穿过叶片,丝丝缕缕的投射在季汀面颊。
季汀下意识抬手遮挡了下眼睛。
等到逐渐适应阳光,穿着蓝白校服,披着黑长直的女孩,缓慢纳入眼帘。
身后的金色阳光在女孩周围镀上一层柔光,她正沉醉于自己的世界,仰着头,闭上眼睛,纤细的指尖轻滑过黑白琴键。
这还真是,路清宜。
曲目正到达最高潮的部分,女孩随琴音时不时点头,对两人的到来恍若未闻。
心脏被音符一次一次、有力的敲击着,季汀望向她,神情有些恍惚。
路清宜,也会作出这样明媚餍足的笑容吗?
……
季汀对路清宜的第一印象很不好。
那天是季汀八岁生日,父亲凌晨回家,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女人。
“季汀,三天后我就会和她举行婚礼仪式,以后,她是你的新妈妈了。”季父说。
女人穿着一袭长袖白裙,垂着眸没说话。
她太瘦了,像古着店橱窗里摆着的玩偶,又像动画里会吃人的漂亮妖怪。
小季汀心里骇然,拿起桌上的玩具和书本就往路清宜身上扔,边扔边哭:“你不是我妈妈,你不是我妈妈!”
“你滚啊,你从我家滚出去!”
坚硬的书角砸在女人的手臂,女人纹丝不动,吭都没吭声。
怎么会有人不疼的?
季汀更害怕了,拿起桌上喝剩的果汁就往路清宜身上砸。
橙色的汁液蔓延到裙摆,弄污了纯白的连衣裙。
路清宜终于有了点反应,快速抬了下眼皮。
见到小女孩的瞬间,她的眼珠子瞪大了,嘴唇轻轻颤抖着,黑漆漆的世界几乎快要燃烧起一丝光亮。
只是一下,又瞬间黯淡下去。
“季汀,你在干什么?”季父愤怒地甩了季汀一巴掌,喝道:“我看你就是被宠坏了,一点也没礼貌!”
小季汀捂住脸,哭得伤心:“妈妈几年前就不在了,你们为什么要骗人……”
季父没有理会女儿的哭闹,转头安慰起路清宜:“抱歉,这孩子我没管教好。你放心,有我在,这个家不会有人欺负你。”
路清宜极缓地摇头,表示没关系。
“她不是我妈妈,你们都在骗人!”季汀哭着跑了出去,躲到房间里哭泣。
她恨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恨爸爸为了她打自己,恨妈妈的过早离世……哭的次日起了高烧,双眼肿得像电灯泡。
说起来那晚,她的高烧是怎么退的?
季汀已经忘了。
比起橱窗的人偶,现在的路清宜,显然多了丝人味儿。
“方娅,我弹琴的时候不希望有陌生人打扰,让她出去吧。”
琴声戛然而止,温和且疏离的嗓音钻入季汀耳朵。
陌生人。
季汀咬着这三个字,思绪还未完全拉回来:“谁是陌生人?”
“就是你。”路清宜目光仍投在琴谱上,看都没看季汀一眼。
季汀彻底清醒了。
这是十五年前的路清宜。
家里那个压根不敢跟她这样讲话。
方娅赶紧站出来说:“清宜,她也是我们学校的,叫……欸,你叫什么来着?”
“江汀。”季汀用了母亲的姓。
方娅说:“小汀,你别看路清宜这样,其实她人挺好的。”
季汀压着火气,笑意不及眼底:“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