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国际社会铺天盖地的谴责,当时的以色列总理贝京爆出名言:“goyim杀goyim,他们怪在犹太人头上?(注:”goyim/goy是希伯来语中犹太人对非犹太人的称呼。某些场合有贬义。一个可以类比的词是“卡费勒”。)
福尔曼的电影特意采用动画片形式,画面灰黄昏暗,情节破碎支离,一直沉浸在梦游的气氛中。这是导演亲身经历惨案后的ptsd。但是这部电影就是为了回答“该谁负责”的问题,在这一点上绝不含糊。
以色列军队不仅组织、运输长枪党民兵进入难民营,还彻夜向难民营发射大量照明弹。电影中迷乱的华尔兹跳到最后,在场士兵的眼睛看到这些:
图片来源:和巴什尔跳华尔兹(2008),阿里?福尔曼
还通过老战友的对话直说:
“当时为什么发射照明弹?”
“没有照明弹的帮助,长枪党的人就无法顺利工作。”
“我们为屠杀照明,就那么看着它发生,和亲自动手没有区别。你的祖父母死在纳粹集中营。后来你忘掉了,只因为你无法相信自己干下了和纳粹同样的暴行。”
图片来源:和巴什尔跳华尔兹(2008),阿里?福尔曼
可能是怕动画片形式会被某些人拿来当借口,福尔曼最后还是忍不住,在影片末尾插入了一段真实纪录片:天明后难民营尸横遍地、惨不忍睹的景象。当时他就在街头目睹,这是他找回来的噩梦。没有一个字解说。
麦克斯跟昂茨和福尔曼一样,斩钉截铁宣称“锡安主义者=纳粹”。他的大转弯发生在2009年。《和巴什尔跳华尔兹》2008年上映,2009年2月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同年获金球奖。我非常怀疑:就是福尔曼的电影向他开启了犹奸之门。进门时他已经严重受创,所以后来一直是疯狂的麦克斯。
昂茨曾经哀叹,犹太人掌握了好莱坞无敌的力量,前后拍了150多部有关大屠杀的电影。与之相比,同期宣扬基督教信仰的电影(比如让吉布森倒霉那部)还不到五分之一。宗教战争中话语力量如此悬殊,怎么斗得过?
从福尔曼的例子来看,好电影一部就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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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的新书《经营野蛮》(management of savagery),是麦克斯成熟的标志。这一次,他把过去分散孤立的攻击点全部串联起来。从阿富汗战争中cia武装穆斯林圣战者开始(包括本·拉登),到911的反噬,伊拉克战争的借口,再到cia为削弱以色列的什叶派敌人再次经营isis,对美国公众的影响导致特朗普上台,中东的糜烂,再到以色列参与叙利亚内战,与白头盔的勾结,新一轮“人道主义干涉”的开始。加上全过程中机器的欺骗、煽动和掩盖。所有敌人一网打尽。
《经营野蛮》由verso出版,然而在英国和美国都难有容身之地,第一版是钻空子在香港出的。麦克斯顶着暴力抗议开了新书发布会,口若悬河讲了一个半小时。可能是预计到读者接触这本书的困难,他几乎把全书内容讲了一遍。结尾时他又激动起来:
“再一次,他们不让我说话。所有媒体都在重复谎言,奥斯卡拥抱谎言,诺贝尔奖评委会拥抱谎言,庞大的宣传机器掌控一切,所有的精英名流积极配合,都想把这些污秽的事实扫到地毯下面藏起来。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吼完了鼓起腮帮子生闷气,眼睛都直了。要靠本开口救场。
这样冲动一个人,写的书却冷静严密。mr节目中主讲的是访客,麦克斯可以在一边开启喷子模式助兴。写书、写报道就不一样了。立论基础全是有据可查的事件、具体人物、公开记录和公共数据。例如揭露cia培育“基地”恐怖分子,就一直挖到美国法庭记录,显示cia律师从法庭上把后来的911组织者领走。媒体上寥寥几个恶意书评也无法在事实上挑出任何刺,只能人身攻击作者,或者说他“片面呈现证据”。从没看见他们拿出另一面的证据。
这是麦克斯最大的长处,作为调查记者最重要的素质。他受到的攻击可谓狂风暴雨,又没有昂茨的金甲护体,稍有不慎早就被毁谤官司或者泄密罪搞翻了。然而他横行十年,只有一次因为跟瓜伊多胡安·瓜伊多,cia支持的“委内瑞拉流亡政府总统”。的支持者打架而被捕。他自己也很得意:“我做的是事实报道,从来没有人能在事实上挑出我的毛病。他们无法攻击信息,就只能攻击信使。”
另一方面的力量,在于他成长于机器深处,出入帝国宫廷,深谙美国政治和媒体的幕后机制,结交的圈内人士众多,十年都还没得罪完。这一点,昂茨这样的门外汉望尘莫及。所以他盯上一个目标就总能拿到内幕消息,找到隐蔽联系。出手往往打在目标最脆弱的环节,表达方式也紧扣西方媒体受众的心理。
麦克斯身上有一种强烈的时代错位感,仿佛60年代那些激进左派穿越到21世纪继续战斗。他经常蹦出“第三世界人民大团结”之类古董语言,把cia解释成“资本的隐形军队”(capital’s invisible army),赞美所有社会主义政权,帝国的所有敌人都是他的香饽饽。在2020年,他是极度不合时宜的稀有动物;放到嬉皮运动时代,可能会领导时尚潮流。(注:麦克斯的搭档本混在拉美,对cia三个字母代表什么另有诠释:可卡因进口局(cocaine import agen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