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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羿笑的不行:“连先生都让你算计了,我可说不过你这丫头。”说起这个,陆敬澜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6章 呦呦鹿鸣
    长寿一进来就见少爷正盯着桌上的瓦罐瞧呢,不禁摇头,瓦罐是最平常的粗瓷,而且还缺了口子,估计扔到外头都没人捡,偏偏少爷稀罕,摆在书案上,时不时就看,瓦罐里是胡家疯丫头那天捉的小蝌蚪,少爷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它们,只不过今天看的时间有些长。
    长寿把茶放到桌子上:“少爷您瞧什么呢?”
    陆敬澜皱着眉道:“长寿你看,它们是不是病了?”
    长寿探头看了看,这东西虽说自己小时候也常捉来玩,可没像少爷这样精心的养着,反正野坑里头有的是,死了再捉就是了,故此,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养,瞧着是没前几天欢实了,异想天开的道:“那个,是不是饿了。”
    陆敬澜点点头:“是啊,这都好几天了,也没吃东西,肯定是饿了,你把点心盒子拿来,早上我吃的那个枣泥糕喂些。”
    陆敬澜话音刚落,窗外的青翎就笑了起来。
    陆敬澜眼睛一亮,抬起头来果然瞧见青翎那张晒的红通通的小脸,正趴在窗屉上,冲着自己笑呢:“敬澜哥哥你要是喂了它们枣泥糕,不等明儿这些小蝌蚪就死了。”
    陆敬澜走出来,拉着她进屋:“这两日怎么不见你去书房院了?”
    青翎撅撅嘴:“我要是去了,陈先生又得让我跟你们一起念书了,我的好日子统共没几天了,正经儿事儿还忙不完呢,哪能浪费在念书上,怪没意思的。”
    长寿听了忍不住道:“二小姐,难道这世上还有比念书更正经的事儿不成。”
    青翎眨眨眼:“多着呢,在我看来,玩儿就是最正经的事儿了,比念书正经多了。”
    长寿给她噎的差点儿背过气去:“这话要是让陈先生听见,指定要气死了。”
    青翎:“这你就不知道了,你看先生哪天不去河边钓鱼,一钓就是一天,也没见他钓上了几条对吧,这不是玩是什么,可见先生也是喜欢玩的。”
    长寿想了想,还真是,陈先生每天给少爷们上一个时辰课,下了学扛着鱼竿就奔河边去了,不到天黑不见回来,也没见钓多少鱼,莫非真是玩去了?
    陆敬澜见长寿被这丫头忽悠了,忍不住笑了一声,把自己桌上的茶水递在青翎手里。
    青翎在外头玩了大半天,正渴呢,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敬澜见她额头还有汗,掏出帕子里给她擦了擦才道:“先生是爱才之心,想收你这个学生,偏你不领情,你不知,道这两天你不过来,先生总是朝窗外看呢,子盛说,先生是找你呢。”
    青翎:“这么说,以后我更不能去书房了,让先生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儿,青翧现在天天唉声叹气的,人都蔫了,两只手给先生打的红肿不堪,写字的时候都含着眼泪。”
    陆敬澜想起青翧不禁道:“陈先生的严厉是出了名的,我也常挨板子的,不过,你刚说什么好日子没几天了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个,青翎小脸暗了不少:“我娘说等过了这个伏天,就让我在家学针线女红,不能再出去玩了,自然就没好日子了。”
    长寿在旁边道:“女孩子不都得学针线女红吗,我家里最小的妹子,跟二小姐一般年纪,如今都会裁衣裳了做鞋了,我脚上这双就是我小妹子亲手做的,我娘说女孩家针线上不好,将来许不得好婆家。”心说,哪有姑娘家成天想着往外疯跑的。
    青翎瞥眼看着他:“长寿,想不到你懂的还挺多的吗?”
    长寿一机灵,忽然想起眼前可是胡家的疯丫头,不是自己家里的几个老实巴交的妹子,惹恼了她,不定拿什么招儿对付自己呢,忙寻了倒茶的借口一溜烟跑了。
    陆敬澜看着好笑,问她:“你不想学女红吗?”
    青翎摇摇头:“不是不想,是怕娘亲成天让我闷在屋子里做针线。”
    陆敬澜:“那就把针线学好不就得了,到时候跟你娘商量商量,想来表姨也不会把你闷子屋子里的。”
    青翎眼睛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娘亲让自己学,学会了不就是了,这才是彻底的解决之道,一味逃避是没用的。
    陆敬澜见她想通了,也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拉着她看瓦罐里的小蝌蚪:“你说它们是不是饿了,不能喂枣泥糕,那该喂什么?”
    这个可难倒了青翎,她只知道不能喂枣泥糕,具体小蝌蚪吃什么,她还真没研究,喃喃的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管家伯伯肯定知道,你等着我去问他。”说着,不等陆敬澜说什么已经跑了。
    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回来,后头跟着来顺,手里提着个木桶,进了屋就道:“管家伯伯说,小蝌蚪是吃水草的,我就让来顺去捞了一些过来。”说着从木桶里捏了一条水草放进了瓦罐里,果然,水草一放进去,那些蔫头耷拉脑的小蝌蚪就开始动了,在水草间游来游去,异常欢实。
    陆敬澜高兴的道:“果然是吃水草的。”
    青翎让来顺把装水草的木桶放到外头廊下,以便陆敬澜投喂,坐在窗下,抱着点心盒子吃了两块枣泥糕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陆敬澜身子弱,表姨怕他吃不惯胡家厨子做的菜,把家里的厨子也一起送了过来,陆家是京城世族,厨子的手艺自然不是胡家能比的,尤其点心,做的比胡家的好吃许多,自从尝了一次之后,青翎隔三差五的就会往陆敬澜这儿跑,完全是奔着点心来的。
    而且,陆敬澜没什么脾气,性子也好,娘也嘱咐自己,多过来跟他说说话,所以两人很快就混熟了。
    看着她走了,长寿才进来咕哝了一句:“这位二小姐可真不像个姑娘家,哪有姑娘家这么疯的……”见少爷脸色沉了下来,知道少爷不爱听,急忙闭了嘴,真不明白少爷怎么就喜欢跟胡家的疯丫头说话呢,依他看,胡家大小姐才像个姑娘样儿呢。
    不过,灵惠寺那老和尚算得还真灵,少爷这才在胡家住了半个月,身子就好多了,脸色也红润了起来,不跟过去似的风吹吹就倒,夜里睡得也安稳了许多,莫非胡家真有少爷的贵人?不会是胡家的疯丫头吧。
    想到此,忙摇头,绝不可能是她,那丫头简直就是个皮小子,哪是什么贵人啊。
    青翎可不管长寿怎么想,吃饱了肚子,从陆敬澜这儿出来,路过大哥的院子,想起可怜的青翧,便走了进去,想安慰安慰小弟。
    不想没找着人,问了福子说往后头花园里去了,不让他跟着,这大晌午头上,去花园做什么?一路寻了过去,找了一圈才找着,这小子正躲在山石洞子里哭鼻子呢。
    看见青翎,还有些不好意思,背过身子抽搭。
    青翎把他拽出来:“多大了还哭鼻子,叫人瞧见可要笑你了。”
    青翧嘴硬的道:“谁,谁哭鼻子了?是沙子进了眼,我揉眼呢。”
    青翎扑哧一声笑了:“行,你揉眼呢,我们青翧没哭鼻子。”
    小家伙揉揉眼,一串眼泪又掉了下来:“ 二姐,先生骂我笨,今天又打了我手板,说明天检查我背书,要是我还答不上来,要加倍的打,我这么笨,先生留的书,肯定背不下来的,呜呜呜,二姐,我会不会被先生打死啊。”
    青翎给他擦了擦眼泪:“谁说我们家青翧笨来着,跟姐姐说说,先生留的什么功课,姐姐帮你。”
    青翧抹了抹眼泪,抬起头:“是诗经小雅鹿鸣,我背了很久都背不下来。”
    青翎:“背书也是有方法的,死记硬背,就算这会儿记住了,过后也得忘了,先要知道它的意思,才行,姐姐给你讲讲,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这句的意思是一群鹿儿呦呦叫着,在那原野吃草。我有一批好宾客,弹琴吹笙奏乐的迎接我,是说人们待我友善……”
    小孩子本来就聪明,之前背不下来是因为不知道意思,古代的教育方法就是死记硬背,不管多艰涩的文章,先要背熟,才会给你讲解意思,根本不考虑这样死记硬背多费劲。
    青翎把意思给青翧讲明白了,小家伙立马就背会了,高兴的手舞足蹈,嚷嚷着明儿肯定不挨打了。
    青翎看见他那两只红肿的小手,恶作剧的念头冒了上来,凑到青翧耳朵边儿上嘀咕了几句。
    青翧听得直点头,一张小脸兴奋的直冒光,觉都没睡好,天一亮就起来了,吃了早点早早到了书房院,连福子都纳闷,每天去书房院上课,对于二少爷跟受刑差不多,不三催四请的都不去,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
    就连子盛都道:“看来青翧的书背下来了。”
    青翧嘿嘿笑了两声,瞄了眼窗外,心里既兴奋又忐忑,兴奋是可以捉弄先生,忐忑是怕过后先生追究起来,自己跟二姐都得倒霉。
    不一会儿陈先生走了进来,先挨个检查昨天留的课业,到了青翧这儿,脸色更有些严肃:“青翧,小雅鹿鸣可背会了吗?”
    青翧一挺胸膛,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大声背了一遍,先生颇为意外,这篇鹿鸣这小子背了三天,都没背下来,怎么一晚上就背的这么熟了,不禁道:“可见罚有用,昨儿多打了你几下,果然就会了。”
    青翧听着话头不对,先生这意思,莫不是以后都照着昨儿昨儿罚,自己不惨了,忙道:“不是因为先生多罚了青翧,是二姐给我讲了意思,我就背下来了。”
    陈先生愣了愣,继而点点头,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不免有些遗憾,胡家这个二小姐的确聪明,自己也有心教导,可这丫头就是不受教,奈何奈何。
    摇着头回来,拿起桌上的茶盏,揭开盖子,刚要喝,忽感觉手上毛茸茸的,低头一看,茶碗里竟然爬出来好几条毛毛虫,都爬到自己手上了,吓得急忙丢了出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第7章 初露端倪
    翟氏的目光落在青翧身上,温柔的道:“青翧是不是你往先生茶盏里放的毛毛虫?”
    青翧头都不敢抬,有心站出来承认,又怕挨罚,可要是招出二姐来,也太不爷们了,这时候青翧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男子汉,哪怕比二姐小,也应该有担当。
    想到此,刚要鼓起勇气站出来承认,却有人先他一步,陆敬澜开口道:“表姨,毛毛虫是我放的。”
    翟氏愕然看着他,敬澜的性子她多少还是知道的,这孩子聪明稳重,绝不会干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
    其实翟氏心里十分清楚,这件事儿不用想也知道是青翎做的,除了她谁也不会拿毛毛虫吓唬陈先生,至于原因,翟氏也知道,青翎跟青翧虽是姐弟,却是龙凤胎,两人感情比其他几个更亲近些,估计是青翎见青翧被先生罚的厉害,心疼了弟弟,姐弟俩串通好了用毛毛虫吓唬先生。
    之所以要把几个孩子叫过来正儿八经的问,是想通过这件事让青翧懂得担当,但翟氏怎么也没想到,敬澜会站出来。
    翟氏正纳闷呢,青羿也站了出来:“娘,是我做的,我不满先生罚我抄书,才想出这个恶作剧,青羿错了,您罚青羿吧。”
    青羿话音刚落,子盛也站了出来:“姑姑,是我。”然后是青翧:“娘,跟哥哥们没关系,是青翧做的。”
    翟氏脸色一沉:“你们几个行啊,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串通顶罪了,若是想着法不责众,可打错了主意,既然你们都说是自己做的,那就一起罚吧,就罚你们在这儿抄书。”跟翟婆婆道:“去知会厨房,今天晚上不许往书房送饭。”撂下话转身走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青翧颇愧疚的道:“敬澜哥哥,大哥,表哥,对不住,是青翧连累了你们。”
    陆敬澜摸了摸他的头:“没什么,挨顿饿也死不了人。”
    青羿:“就是,今天正好清清肠胃。”
    子盛趴在桌子上笑道:“我一想起先生的样子就想笑,青翧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青翧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陆敬澜唇角翘了翘,见长寿要出去,知道他要去求情,冷冷瞪了他一眼,长寿吓得不敢动了。
    跟这么多人一起挨罚的经历,对于陆敬澜异常新鲜,从小到大都没有过,即便跟青羿子盛一起念了几年书,但今天他头一次感觉到,他们不仅是自家的亲戚,还是朋友,是兄弟,比自己那两个亲哥哥都要亲近的多,是能患难与共的兄弟。
    再有,他心里知道这件事是青翎做的,刚才自己生怕青翧招出青翎来,表姨罚她,想都没想就站了出来,冲动过后的现在,也没有丝毫后悔,甚至一想到是替青翎挨罚,心里还有些莫名的甜意,自己这莫不是病了吧。
    翟氏从书房院出来就瞥见了旁边廊柱子后头躲着的小满,这丫头的包包头都露了出来,还藏呢,翟氏抿嘴暗笑,又高声吩咐了一遍:“听见了吗,不许给这几个小子送吃的,敢捉弄先生,得好好教训才行。”撂下话往自己院里去了。
    翟婆婆小声道:“刚瞧见小满那丫头跟鬼撵似的跑了。”
    翟氏:“那是二丫头的眼线,这会儿忙着报信去了。”
    翟婆婆:“其实二小姐也是心疼青翧,少爷们也是护着弟弟,大少爷二少爷表少爷还好,饿一顿,没什么,敬澜少爷的身体,饿上两顿,只怕要病了。”
    翟氏:“放心吧,有二丫头,还能让他们饿着不成,不过,这件事倒是让我很是欣慰,这几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品性良善,兄友弟恭,这孩子就跟小树一样,要是从根儿上就不正,长多高也是歪的,成不了大材。”
    翟婆婆:“我早说,咱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再说,青翎见小满跑回来忙问:“怎么样了?”
    小满喘着气道:“可不好了,二少爷没招出二小姐来,倒是敬澜少爷站出来顶了罪,然后大少爷,表少爷都说是自己做的,二少爷也说是他做的,夫人一生气就罚他们在书房院抄书,晚上不许吃饭,二小姐还是您去认个错吧。”
    青翎翻了白眼:“你当我娘傻啊,早就知道这件事是我干的,之所以不说出来,想来是趁机教导青翧,没想到敬澜哥哥跟大哥表哥都站了出来,所以只能一起罚了,我现在过去认错,娘只会觉得我跟他们是串通好的,结果就是连我一起罚,要是连我一起罚了,晚上谁给他们送饭啊,那可真要挨饿了。”
    小满:“可是夫人说了不许给书房院送饭。”
    青翎翻了白眼:“光明正大的送自然不行,咱们偷着送就是了,而且,娘也不是刻意要罚他们,只是虚张声势罢了,要真罚就不会让他们在书房里了,书房院四通八达,送饭进去还不容易,咱们一会儿从侧面的腰子门进去,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小满:“二小姐说的轻松,送什么啊,翟婆婆可是特意去厨房知会过了。”
    青翎跳上炕,在炕柜上头把点心匣子拿了下来:“这不有现成的吗,再有,一会儿吃饭的时候,看我眼色,从桌子上顺点儿好的。”
    小满吓得直摆手:“夫人跟前儿,奴婢可不敢,让夫人发现还不打死奴婢啊。”
    青翎拍了拍她:“放心,大胆的干,娘不会打你,听我的准没错。”
    小满咕哝了一句:“听二小姐的才不靠谱呢。”心里实在害怕,在夫人屋里吃饭的时候,青翎塞给她的烧鸡,都差点儿掉地上,还是翟婆婆帮她遮掩了一下才没露馅。
    小满偷瞄了夫人一眼,这么大的动作,夫人仿佛没看见一般,最后干脆站起来进里屋去了,小满这才信了二小姐,夫人这是刻意放水呢。
    夫人一走,青羽指了指手边的酱肉,青翎笑了起来,把一早预备好的油纸拿出来,一通划拉,什么酱肉,鸡蛋,烧鸡……总之能拿的都拿了,最后还顺了一沓荷叶饼,裹吧裹吧,说了声:“我吃饱了。”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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