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觉得她话里不对,可摆在她们这样的关系上,却让她刺痛的不行。
苏锦棉看她脸色沉了下来,便也解气了,微微一笑,转身和苏夫人一起离开了。
待上了马车,素心看了她一眼,这才轻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苏锦棉不说话,她顺着她的视线就看见了她最近带在身上的那个玉佩,“八王爷送的?”
苏锦棉看了眼玉佩,点点头,“恩。”
素心抬手摸了摸她,语气里有了丝欣慰,“原本娘亲还担心你去了王府会受委屈,看来他有心,你的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
苏锦棉抬头看她,她缓缓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现在还有些小孩子的心性,这几日临嫁了,我都跟你爹爹说,棉儿这会就要出嫁了她还小呢,一个人可怎么办。”
苏锦棉顺势伏在她的怀里,鼻尖都是她娘亲淡淡的香气。
素心很久没这么抱过她了,心里一暖,“不过没关系的棉儿,你也不用怕。你爹爹还有你哥哥都是做好了万全对策,我们商家对官家虽然低上一等,可你没有不是的地方,别人欺负你你就必须要讨回来。如今八王爷还是站在你这边的,万不能让自己吃亏了去。”
她不说话,就握着她的手,细细地听着。
“今年倒是你在家里的最后一年了,娘亲亲自给你做几个菜可好?以前还总想着要多留你几年,反正也不怕棉儿这等姿色嫁不出去……”说着,她自己也笑了起来,可笑了片刻,又惆怅了。
“可谁料到你进了王府,八王爷虽然是你的良人,可我总是不放心啊。”
苏锦棉眼眶里一热,握住苏夫人的手,轻声且坚定得说道:“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了去的。以后我出了苏家的门,你就当没我这个人了,想和皇家撇清关系就趁现在,万不能越搅越深。”
苏夫人一听见“以后我出了苏家的门,你就当没我这个人”时,眸色顿时一沉,“你这话要是让你爹和你哥哥听见了,看他们怎么收拾你。”
苏锦棉也不辩解,只是轻声笑了笑,“我是说真的,我以后卷入了宫廷之争里,我会努力保全自己的。但苏家于我,不是后盾,是累赘。”
她看着苏夫人,一字一句道:“你们安好,我才敢去博,不然束手束脚,最后连累了你们,就真的是我的不孝了。”
苏夫人的面色彻底沉了下来,“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她张了张嘴,最后终是在娘亲沉郁的脸色下闭紧了嘴。
换个角度,设身处地的想,她也是不愿意的吧。这是她的亲人,血脉交缠,哪能说不管就不管了?
这件事的确急不得,可苏锦棉如今唯一的顾虑的确就是苏家,苏家的基业,全族的性命。
八王爷势必是要争那个位置的,不然无论是谁上位,首先第一个要除的就是他。
他一伤,苏家自然不能避免。
她能做的,也就是为他添一臂之力,可心里有挂念,哪里能做到心无旁骛?
这件事仔细的计较协商起来,还是要跟爹爹以及哥哥说的,他们毕竟理智许多,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而她,在她被他选中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孤立无援了。
所以之前,她挣扎,她迷茫,可事到临头了,才发现,只要往前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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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那一天,苏锦连终于回来了,早上到的,还没和苏锦棉说上话,就被苏遮木叫走了。
一直到下午,才算是真正的有空,带着专门给苏锦棉带来的礼物到了暖苑。
她正在泡茶,他前脚一来,苏锦城也过来了,难得三个兄妹聚在一起,她遣走了阿萝,就三个人围着桌子而坐。
她泡茶的手艺倒是不错,不过一般不轻易亲手来。
苏锦连这回回来看着苏锦棉的时候心境已经大不同了,抿着她泡的茶,语气顿时沉了下去,“倒不料今年是最后一年了。”
苏锦棉的手一顿,垂着眼也是一颤,随即才不动声色的继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三个人闲聊了一会,苏锦棉想着再过会就要聚在一起吃饭,怕是有话都不方便说了,斟酌了一下便道:“哥哥,有些话,我想先跟你们提一下。”
她这话一出口,两个人差不多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面上皆是一沉。
苏锦连上午就从苏夫人那里听到了,不由叹了口气,“这话再不要说第二遍。”
苏锦棉笑了笑,抬手握住这两个护她到现在的两位哥哥的手,“还是要说的,我想了很久,觉得那日和娘亲说得的确有些不妥当。”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才说道:“其实早些年爹也有把主心往江南迁的想法,我只有你们,如果你们真的不管我了,我断然是要伤心的。我的想法便是,趁着二哥也在那里,不如就这次机会,慢慢转移到江南。”
“江南也有八王爷的产业,他应该很乐意大哥过去帮忙打理,好让他把以北调回京城里。这样,你们依然能够牵制着他,对我并没有影响,而又远离了这里的是非。你们也知道如今的局势,太子未定,皇子之间争斗的厉害,哪一天八王爷谋身而动,我们家大业大的,如何脱身?”
她说得句句在理,显然是把前因后果都想了一片,连说辞都一并想好了。
苏锦城不说话,她便继续说道:“江南更适合我们伸出触手去,就算京城再有异动,也不至于太连累你们。”
“什么叫连累?”苏锦城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苏锦棉却不慌不忙,“的确是连累,这本就不该是我们苏家遭遇的。再说了,苏家也是我的,我见不得出一点的事,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考虑,苏家必定要迁走。”
第五十七章
话音一落,便是一片沉默。
苏锦棉这几日在家里便一直在想,苏家还在这京城里,无疑牵制着她。只有苏家不在了,她才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虽然她有时候也摸不透八王爷的心,不过至少有一点她是看得明白的。
八王爷并不需要她身后的任何势力或者人来帮助他些什么,简而言之,他要得不是苏家的三小姐,而是苏锦棉。
那么这件事情就好办了,苏家从京城慢慢迁移去江南,京城有八王爷照拂着,就算察觉到了,也是无可奈何的。
一旦走了几年,提起的人少了,便也有人淡忘了,那时候苏家在江南肯定已经扎下根来了。
太子之争如今刚刚开始,估计苏家发展的时机正好壮大这几年的筹划和阴谋,待到千钧一发之时……
如果赢,她也有退路,她离开八王爷起码还能依附自己的娘家。
如果输,她可以陪着他,也不至于整个苏家都沦落至此。
这的确是万全之策。
她想到的,苏锦城自然也想到了。但他还考虑的就是苏锦棉,苏家一走,她便真的只有一个人,整个京城举目无亲,能依附的只有八王爷。
如果真受了点委屈,怕是只能自己咽下去了,怕就怕连八王爷有一朝都不护着她,她一个人困在王府里怕是会受尽委屈。
但如果苏家在,起码还能给她撑腰。
苏锦棉听完他的话,但倒思忖了片刻,随即又释然了,“这点你倒是不用担心,我实在无法可以去刘家,两家世代交好,这点总是会帮忙的。”
苏锦城眉头紧锁,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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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
举国欢庆,国民欢腾。
苏家一口都围桌而坐,就跟以往的每一次除夕如出一辙,不提任何无关的事,只单纯品菜闲聊。
屋内暖炉旺盛,她端起酒杯随着一口饮尽,耳边皆是欢声笑语,她只喝了一杯却如同醉了一般,重重叠叠数不尽的影子。
待终于被阿萝扶着回房了,她才清醒了些,看着窗外暗沉沉的天色,弯着唇笑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却不多了。
伺候完她洗浴,阿萝便退了出去,她刚闭上眼,就觉得耳边风声一过,睁开眼看过去,就看见床前站了一个人。
她竟然不觉得害怕,仔细地看了看,便分辨出了是谁。
他身上还带着屋外清冽的寒气,混着淡淡的酒香,就那么负手立在床前。
苏锦棉看了他片刻,还是问道:“怎么不过来?”
他低低地笑了几声,直接坐在了床边。“知道是我?”
“知道。”她笑了起来,拥着被子坐起来。
他却皱了下眉头,把被子一拢盖住她,直接拥在了身前,“今日怎么睡得那么早?”
她朦朦胧胧地还有些醉意,想到什么便说了,“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可不要再来了。”
他挑了挑眉,语气有些不悦,“为何?”
她突然笑了起来,转头去看他,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依然能看到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她抬手摸了摸,巧笑嫣然,“因为娘亲说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
他突然沉默了,随即沉沉地笑了起来,“说的是。”
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抬手环住他,就在他颈边蹭了蹭,“其实我最近有事找你商量,可想着以后也来得及便没去。”
他“恩”了一声,手指绕着她的长发,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苏锦棉顿了一顿,便说道:“苏家的重心转向江南的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八王爷不答话,一双眸子却锐利地盯着她。
苏锦棉原本就是仗着那点醉意说出来的,此刻被他这么盯着看,后背都有些凉飕飕的,只能装作毫不知情,继续说道:“哥哥去江南帮你管理商号……我不知道你想不想我知道这些事,今日无聊便都想了一遍,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
他这才缓了缓,声音却沉了一些,“说。”
苏锦棉环着他,就这么靠在他的身上,只觉得心神都安宁了下来,她笑了笑,这才轻声说道:“我是愿意帮你的,不过就看你觉得我的作用大不大了。苏家离开这里是好事,你也知道不是吗?除非你只是想要苏家在这里的影响力或者是人脉?”
她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委屈,“苏家离开对你我都好,他们是我的家人,你也许不懂这种感觉,可我站在了你这边,只希望他们平安无事,哪怕我会粉身碎骨都愿意……”
“你不会。”他打断她的话,“棉儿今日可是喝了酒了?”
苏锦棉乖乖地点了点头,“喝了。”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我不信。”
苏锦棉心里一惊,还未解释,他已经俯下身来吻住她,抵着她的唇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要亲自查看。”
他吻得又重又强势,一口咬在她的舌尖,不知道是谁唇边的酒香,真正的融了进来,醉了一地的夜色。
他缓缓松开她,这才轻声说道:“棉儿有颗玲珑心,自然知道我不是看中你苏家三小姐的身份,你苏家有的,我是哪里没有?”
这话说得完全理直气壮,并无一点觉得不妥,他握住她的手指十指交缠,“我也不会让你粉身碎骨,你又是忘了我以前承诺的,必然护你周全。”
她不说话,气息还有些不稳,就这么靠着他,唇边不自觉的漾着一抹笑。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说道:“这事我会仔细想想,既然要走就走得干干净净。倒是棉儿,你不怕苏家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