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来,阿月阿琴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终究是靠不住的,李珍才是她真正的王牌,若是李珍没了,李靖绝对不会再留她。
阿月趔趄站稳,抬眸便对上了李靖冰冷审视的眸。
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肉看透她的心……
阿月终归是心虚的,多少有些不自然,好在她被定位为哑巴,无需开口说话,不然,李靖若问什么的话,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就回答。
不过,李靖并没有问任何问题,而是直接站了起来,把床边的位置让给她,明显是让她立刻检查治疗。
略微的错愕之后,阿月赶紧上前。
才坐下,脖子便一凉,李靖手中锋利的宝剑紧紧贴着她的颈。
阿琴大惊,但紧紧握着拳头忍住。
秦语姗沉脸意图讨回点架子,却还没开口,便听李靖冷冷道:“珍儿有半分不好,你主仆三人立刻陪葬。”
“关我什么事!”秦语姗又惊又怒,他眼里,她的命竟跟她的两个丫鬟同等。
“动手!”
李靖根本不理会秦语姗,直接冷冷命令阿月。
阿月暗暗深吸一口气,装模作样的给李珍仔细检查了一番,就与阿琴打了几个手势。
阿琴立马默契的与李靖解释:“姐姐要先为郡主通穴止痛,王爷莫惊。”
李靖微微眯起眸子,如同洞悉狡猾的凶猛野兽盯着企图耍弄心机的猎物般盯着阿月,缓慢点了下头。
阿月立即抬手,往李珍身上一阵拍啄推打……
手法古怪而奇特,但确实是打在了穴位上,而且,她每打一下,李珍的痛处就似乎真的减轻了一些,哭闹也渐渐的消停下来。
李靖走南闯北那么多年,闻所未闻,更别说见过,一时间眉头拧得更紧。
他相信,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奇人异士不在少数,有机缘者,说不准哪天就忽然遇上了,但他不相信,身怀绝技的奇人会毫无目的的跑到他靖王府来当丫鬟!
不过……
他并没有打扰阿月给李珍治疗。
半柱香后,太医总算到了,可李珍已经安静下来,熟睡过去。
李靖先让太医把李珍又检查了一遍,而后又把阿月开的方子给太医过目,问他一些问题,发现太医所言与阿月所断基本无差异,而李珍也确是急症,确实不立即实施治疗的话,一不小心便会出人命……
尽管如此,李靖还是不信那么巧合,却听那太医竟然小心的打听起阿月来:“手法奇特,闻所未闻,倒是与明月公子的针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知,下官可否有幸拜会这位高人?”
李靖想了想,示意人带他去。
“起初陈太医看到阿月姑娘年轻,又是哑的,还十分轻视,但很快透过阿琴姑娘一番沟通后,很快便变了脸色,十分慎重的请教了一些问题……他们说的,属下也听不懂,不过,刚刚陈太医匆匆告辞回去了,但却是去了宫里。”
“宫里?”李靖扬了扬眉,笑了,笑得阴冷含毒:“现在什么时辰了?”
“寅时末了。”
“这会儿进宫倒是正好。”李靖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把阿月和阿琴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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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惠武帝还没有正式立李烨为太子,可他受伤之后,朝政便一直是李烨代为打理。
如今,大华东面正与东夷打,北面北狄也从未死心,南面南疆又虎视眈眈时刻准备着动手,局势实在不太平……
为避免遗漏铸成大错,惠武帝养伤期间早朝也照旧,依旧是李烨代为主持。
虽然如今惠武帝连着几天高烧不退,晕厥不醒的消息并未传出,但早朝照旧,身为靖王的李靖进宫倒也方便,不过,他虽把阿月阿琴当随行侍女带进来了宫,却并未直接去找陈太医去找惠武帝……
李烨朝上看到李靖还有些错愕,以为他要干些什么为难自己,不想李靖什么都没有做。
纳闷到下朝,胡亮便凑了上来禀报,说是惠武帝连日的高热终于慢慢的退下了,人也已经醒了过来。
“当真?”
李烨大喜,又问是怎么退下的,哪位太医的手段或方子,得到的答案着实意外:“靖王妃的贴身丫鬟?”
胡亮点头:“说是这几年靖王妃身子越发不好,一日不如一日,前阵子更是眼看着都要不行了,靖王干脆死马当活马医,为她找了两医女……”
“起初也只当是有些手段的医女而已,不想昨晚靖王府郡主突发急症,十分危险,这才发现她们竟身怀绝技。”
“对了,据说是一对孪生姐妹,大的叫阿月,天生是个哑的,但医术非常了得,陈太医便是从她那得到了方法,小的叫阿琴,也通医理,不过似乎并没有那么厉害……”
如果李烨昨晚没去找过夏阳,还真就信了这些说法,可偏偏,他昨晚和沈妙梅一起去找了夏阳,而且,夏阳还说了那样的话……
【便是我不出手我师弟不出手,也不意味着就再无人能救皇上了。】
原来,人竟在三哥那儿么?
七弟妹竟然早就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
什么情况啊这是?
诶哟喂,他这脑子瞬间又不够用了,疼……
李烨皱眉想了想,问道:“母妃可在父皇那儿?”
胡亮点头。
“走,看看父皇去。”顺便,看看母妃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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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武帝退热醒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战王府。
“这位陈太医可以啊,靖王的功都想贪。”夏阳表示必须鼓掌称赞三秒:“好想知道他脑袋什么构造。”
姬氏极淡道:“惠武帝连日高烧不省人事的事情并未对外宣布,若不是烨王来说,你们也不知道严重到这种程度不是吗?他不说,倒也说得过去,何况阿月在靖王府不过个小小的丫鬟而已,照李靖素来爱做脸面来看,是不会与他撕破脸皮说那么清楚。”
然而现在,惠武帝大事小事一股脑儿全交了李烨代理,李靖则被以养伤为名愈发的远离朝政,怕当下的都渐渐失去,急了……
而李靖也不蠢,进宫并未直接杀去找陈太医对质,承认他一直都在密切关注惠武帝的情况,而是隔山打牛假装只是去上朝,只通过宫人与淑妃的对话将阿月也进宫了的消息传给陈太医,隔空恐吓陈太医。
其实,陈太医如果再豹子胆些,李靖其实也奈何不得他,功劳自就能尽数贪掉了,可陈太医终究还是有贼心没贼胆,怕李靖日后报复而不敢贪了功劳。
“不说那些破人破事了,咱还是来说说咱那未来嫂子吧。”夏阳说着,扭头便于李旭打听起来:“咱未来嫂子漂亮不?”
本来她早该打听的,奈何李旭早上才回来,而她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一来二去便拖到现在了。
“都不如你。”
李旭惜字如金,但字字都有暴击的力量。
夏阳恬不知耻的咧嘴笑道:“那是必须的啊,不过,下次委婉一点哈,你这么直接极哥哥的脸不好看。”
李旭一本正色应好。
“你们慢慢聊,我不好看我滚蛋。”姬氏极懒得理跟他们较真,白眼一翻起身就要走,却听李旭忽然问他道:“两条命,你准备怎么还?”
姬氏极想捂他嘴都来不及了。
当然,就算来得及,也是捂不住的。
默默的,他欲大步退散,却听夏阳笑吟吟问道:“极哥哥,什么两条命?不解释解释吗?”
“阳阳,这是我的事。”姬氏极面色复杂道。
夏阳沉默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的勾唇又笑了:“也是。”
姬氏极不是姬氏魁,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她这么说便真的不会管了,不禁皱眉,沉声:“阳阳,这是我的事。”
“我没聋,听见了啊。”夏阳无辜说罢,无辜便没有了。
姬氏极面色微妙到复杂,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也知道,夏阳倔起来比谁都倔,是根本不可能劝得动的……
叹气,默默的走了。
“李木头,我管太多了吗?”
姬氏极走后,夏阳委屈的靠近李旭怀里:“可是,极哥哥是为我去的南疆,如果他不去南疆,不为我去蛊族偷药,又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烂桃花,如此的左右为难……”
她差一点就想问李旭,他那一世结束之前,姬氏极成亲了没有,娶的是谁。
可惜……
即便不问她也知道,这一世早在真正的镇北侯郡主离开的时候,就偏离了原本的轨道,越是与她这个“冒牌货”亲近的人,越是受影响!
李旭低头轻吻她的额:“我也不知道你这样算不算管太多,不过,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李木头!”
夏阳倏地抬起头来,顶着一双猩红猩红的兔妖眼,拼命冲他放射亮晶晶:“我有没有说过遇上你真好?”
李旭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却道:“没有。”
“是吗?真的?你确定?”
看着她压过来的表情无比夸张的脸,李旭嘴角的笑纹便更深了些:“本来很确定,可现在忽然又不确定了。”
“……旭哥哥,快去拿小扫子小簸箕来。”
李旭瞬间默了——这什么鬼?脑回路跟不上啊喂!开口前能不能先考虑一下本地土著的心理阴影面积啊!
“你节操菌掉地上摔碎了,赶紧扫起来吞回去!即便是碎的也总比没有的好。”
李旭——虽然听不懂,可,莫名就是觉得不是什么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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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武帝醒来后,听了陈太医的坦白,倒也接见了李靖和阿月,却只是让阿月好好照看李靖的身体,需要什么缺什么,直管讲,并未将她留在宫中。
为此,阿月暗暗松了口气,李靖却很是不忿,觉得惠武帝太过偏心,连丽妃和林氏那么大的罪行都能为了李旭而刻意去淡化,与李旭关系愈发往好的方向发展,却始终不肯原谅自己母亲那点被逼无奈的过错,连带着看他不顺眼,不论他做什么,都讨不到他半点欢心……
李靖一走,淑妃也被遣开了,只留了张皇后和贤妃在侧侍候作伴。
贤妃素来贤惠识大体,从不主动乱凑热闹生是非,整个人落落大方让人处着舒服,几十年来从未与人争执红脸,惠武帝看上了她儿子,有意让李烨继承大统,张皇后虽然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却也慢慢的接受了。
当然,不接受也没办法。
她生了李煜之后便被害得无法再孕了,李煜一去她膝下便没了孩子,在惠武帝膝下尚有皇子的情况下,她抱养宗室的孩子完全不可能,养在淑妃名下与李煜五官神似的李靖从来不在她考虑范围内,李烨又是贤妃的不好下手,她敢惠武帝也未必愿意,李旭又过继出去了,十三皇子倒是最小生母也没地位,本该最合适,奈何他实在太不争气,潜意识就以李煜为衡量标准的张皇后左看右看了这么多年,死活没看上……
一来二去,张皇后倒是阴差阳错的与贤妃相处愉快上了,如今贤妃又细心体贴的连日照顾了惠武帝这么多天,疲惫不堪神色憔悴,张皇后看不过去,便做主让她去休息了。
张皇后见惠武帝迟迟不睡,似有心事,不由问道:“皇上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