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都是冷着彼此。
公孙灏来的时候她一句话都不说,公孙灏起初哄她,她还是不理,公孙灏后来就只陪着女儿们玩,她不说话他看看她也不说什么话了。随侍的宫娥们都觉出异样了。鸳儿、春溪、郑媛等人都看出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了,就连幼小的女儿都看出来了,燕绥凑到公孙灏跟前问他:“父皇跟母后也讲句话,我想听父皇跟母后讲话……”
郑媱听着眼睛酸得都快冒出泪花了,公孙灏却道:“母后不想听父皇讲话……”气得郑媱起身撅着肚子走了。
春溪大着胆子劝公孙灏:“陛下别和娘娘怄气了,她还怀着龙胎呢,陛下不理她她心里难过着呢,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公孙灏道:“是皇后不想理会朕,朕哄过她了,她却无视朕……”
女人闹起别扭的时候,当然是希望爱人先哄着她、多哄她几回的嘛。春溪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公孙灏走之后,春溪劝郑媱:“陛下对您也算是容忍了,那天您在水榭上对着江……落泪,奴婢见了,都……都觉得您对他有情……”
郑媱一惊。
“可陛下也没有怪您,古琴的事,陛下也相信您了,您还跟陛下怄着气就有些是您的不是了。”
“他并不信我,”郑媱哭道,“他嘴上没有怪我,他心里却是质疑我的。”
“寻常夫妻都会有些磕磕绊绊,更何况你们是帝后呢,”春溪劝她,“过去了都过去了,别总放在心上,他是帝王,总比一般人要更难拉下脸面,不如您就先拉下脸面去跟陛下示好。奴婢听吴顺说,最近各地上来的折子半日都能堆成山,陛下最近都批阅到深夜呢,您仔细想想,陛下都那么累了,抽空过来看的却是您一张冷脸,他能高兴么?”
郑媱无言。
傍晚,公孙灏没有来昭颐宫,春溪派人过去询问,吴顺回话说陛下忙着批阅各郡上来的折子,忙得晚膳都没有吃呢。春溪遂怂恿郑媱送晚膳过去。
郑媱犹豫了下,被春溪拉着去了。
走到御书房外,郑媱摸着肚子揉了揉,犹豫了下却不进去了,春溪劝了半天,道:“您不进去,奴婢可就帮您喊了。”
郑媱白她一眼,夺过她手中的膳食往里走,结果前脚刚跨进去,里面就起了一阵笑声,有公孙灏的,有女人的。
郑媱胸口一堵,提着膳食的手都开始发抖。要不要进去抓个正着,让大家都尴尬一场?候在外面的吴顺先看见了她,眼睛一瞪,拔腿往里冲去,郑媱也箭步冲了进去。
公孙灏惊得白子都从手里掉下去了,起身望着她道:“你怎么来了?”
“臣妾怎么不能来了?”郑媱瞪着还坐着不动的卫韵,笑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什么人都能随便坐了是吗?”
她真的想冲上去狠狠抽她一耳光,可是她的脚竟像生了根一样,两条腿也沉重得迈不动。
这时,卫韵站起了身,走过来跟她见礼,离她很近,近得她抬一抬手就能掴到她的脸,她看着她的目光楚楚可怜:“皇后娘娘不要误会……”
她是来找打的,若她真的打了她,估计就中了她的套了,宫里明日就要议论说陛下在御书房里宠幸卫宫正,被皇后抓了个正着,皇后气得掌掴了卫宫正……接着黎一鸣那些人又马上以善妒之由来弹劾她了。
好一出算盘呢。郑媱冷笑一声:“卫宫正巴不得本宫误会吧?”
“你先出去!”公孙灏屏退卫韵和吴顺,“朕要和皇后单独说话。”
——
“你不是在处理国事吗?啊?怎么在这里跟她下起棋来了?”
“媱媱……”公孙灏急得来拉她,“你别误会,朕就是看折子看累了,刚好她过来了,朕就下盘棋松下眼的。”
“她刚好过来?她过来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让她进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一个女官过来干什么?”
“媱媱!”公孙灏走过来抱她,“你别误会。”
郑媱怒喝了一声,后退了两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公孙灏急道:“你别过分了。”
“我过分?哪里过分了?坏了你跟她的好事就过分了是吗?”
“我只是跟她下个棋而已……”
“下棋?怎么不找吴顺啊……召她一个女官下棋?臣妾不能侍寝,陛下耐不住了就直说!”
公孙灏怒得扬起了手掌,可脸上的愤怒马上转为后悔了。
郑媱愕了下,转身跑了出去。。
137、洞观
春溪见她提着裙裳出来,一路跑得飞快,立刻追了上去,边追边喊:“娘娘,您跑慢些!当心孩子!”
公孙灏追出殿外,盯着那将要消失的背影,停下了脚步,吴顺上前问:“陛下现在要不要追过去?”
“不去了!”胸脯上下起伏了两下,公孙灏长吐一口气,龙袖一拂,转身进殿去了。
回到昭颐宫,郑媱倒头便哭,春溪怎么劝也劝不住,只好退去外面守着,听她哭着哭着一直哭到没音,春溪进去一看,哭睡着了。闹起性子来可不跟个孩子一样么?春溪上前掀开被子准备给她盖上,视线往下一扫,“啊——”见她裙下有一点点嫣红,手上的被子滑落,春溪吓得泪珠儿一涌,手忙脚乱、惊慌失措地扑上去摇晃她,高喊道:“来人啦!娘娘晕过去啦!龙胎不好了!鸳儿——快来人啦!传女医!快去传女医过来呀!快去通知陛下!快去通知陛下!”
郑媱被摇得凤冠都掉了,发髻也散了,头还是垂着,眼睛始终闭着,鸳儿和青儿等人听到声音冲进去……“掐人中,快掐娘娘的人中呀!”青儿喊……昭颐宫迅速乱成一锅粥。
郑媛也听见了,急匆匆跑到郑媱榻前,见她眼睛闭着躺着不动,扑上去抱住她嚎啕起来:“姐姐……姐姐不要走……”春溪推开她:“你瞎说什么?娘娘不会有事的。”手指颤抖着去掐郑媱的人中,掐了几下郑媱都没反应,郑媛在一边“姐姐”、“姐姐”地哭得更厉害了。春溪也急得直落眼泪,不停地掐着,把郑媱的人中都快掐破了,且泣且诉:“女医……怎么……还不来啊……”郑媱的眉心动了下,口里呻|吟了一声,并没有恢复太多意识,眼睛也还是没有睁开。
吴顺小心翼翼地候在御书房外,竖起了耳朵时刻聆听着,里头不住传来纸张被揉碎了掷在地上的动静。吴顺不敢进去劝什么,毕竟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句话就是掉脑袋的事儿。这时候,吴顺远远地看见昭颐宫的青儿过来了,青儿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抬着袖子好像在擦拭眼泪,吴顺侧头望向里面,低声喊道:“陛下,昭颐宫的青儿来了……”
公孙灏扔了笔,挺直了背脊坐着,专心等待那丫头进来。一定是她难过得丫头都看不下去了来喊他过去的,公孙灏在想是不是他太惯着她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过去,青儿已经踉踉跄跄地哭进门了:“陛下……”
见她哭得不成样子了,喊声也略带了些嘶扯,公孙灏心一跳,站起身道:“发生什么事啦?皇后怎么了?”
青儿扑通跪地,急急忙忙地吐道:“娘娘她晕过去了,龙胎也不好了,见……见红了,陛下快些过去看看娘娘……”
公孙灏眼前一团黑雾,抬腿就往门外奔走。
才到宫门,就听见里面细细的哭声。满屋子的太医,内帷则是女医,一个宫娥端着一盆子血水出来撞了个正着,见了公孙灏惊吓地跪地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