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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过去揽住范氏的肩膀,愧疚的看着她:“是我不好让你失望。”
    “你。”范氏忙道,“怎么会是你?老爷,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是这……”是这无情的世事,让她难以承受,她哭道,“倒是我,让你……老爷,你若是觉得我不配再当你夫人,你可以休了我。”
    卫春堂拍拍她后背:“此事你知我知,再不会有第三人知晓,我只望你莫再纠缠此事,不然你便会变成我,这几十年都不曾真正的开怀,我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此话发自内心腹诽,范氏的心一阵刺痛,浑身轻颤了下才道:“老爷,我记住了。”
    他松开手:“曹管事说……你还在犹豫是吗?”
    范氏摇摇头:“老爷,我还没有丧尽天良,不至于会看着宝樱出事,宝樱是个好孩子……你放心,这桩事儿我自会解决。”
    卫春堂审视她一眼,淡淡道:“不用你出手,你莫牵连在里面了。”他转身大踏步走了。
    ☆、第 151 章
    圆月此刻已挂在树梢,卫琅扶着骆宝樱与罗天驰说说笑笑的往庭院走,就在这时,九里低声在卫琅耳边说得一句,他脸色仿若寒冰,勉强笑着与骆宝樱道:“宝樱,你跟天驰先去。”
    骆宝樱奇怪:“你不来用饭了?”
    “怎么会?只是现在有些事情,我去去就回。”
    骆宝樱道:“那你快些处理好,不然祖母定是要问的。”
    卫琅应声,转身走了。
    中秋佳节,不止主子们要过,仆役们也一样,卫老夫人好心,在这一天总会让下人们尝一顿丰盛的饭菜,还有月饼赏钱发放,这就苦了厨房了。因卫家的下人可是有几百号人的,原本三十来人忙得跟陀螺一样,还忙不过来,从各个管事那里调任了不少人过来相帮,才勉强应付。
    菜肴流水一般端在外间,又有洗好的新鲜鱼肉蔬菜,一竹匾一竹匾的端进去,就在这时,不知谁打翻酒坛子,酒水泼一地,个个脚上都沾到了,急性子的开始骂骂咧咧,便有人提着笤帚去打扫。
    笤帚一动,流淌成河的酒溅得到处都是,管事的见他们做事不着调,又是骂又是换人,仆役们来来去去,乱成一团。
    观成见状走入外间,把歪掉的碗碟摆摆正,各自都在忙,谁有空注意旁人,他观察一阵便要从怀里拿东西,谁料将将把玉瓶掏出来,胳膊猛地被扣住了。
    他吓一跳,抬头看见天冬,一下魂飞魄散。
    天冬喝道:“你手里拿得什么?”
    众人都看过来,果见观成有个玉瓶。
    观成面如土色,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乱的时候,天冬竟然在此,他抖抖索索道:“是,是小人的药,小人不舒服,随时带身上的。”
    天冬揪住他衣领,抢过玉瓶,把他一下拽了出去,观成脑袋里浑浑噩噩的不知道怎么跟自家主子交代,腿都软了,被天冬拖着走。结果到得半途被个高大的身形拦住了,他发现今儿着实倒霉,还遇上卫春堂了!
    天冬也吃了一惊,连忙行礼。
    卫春堂道:“把他留下来,我有话问他。”
    天冬哪里肯,他是得了卫琅的命令,监视观成的,要不是他隐藏的好,未必能逮得住观成呢,怎么能让给卫春堂?且不说,卫春堂原本便与卫春帆是亲兄弟,那观成可是二房的人。
    卫春堂看他不遵从,正待要说话,小径上却传来卫琅的声音:“真巧啊,大伯父,侄儿不知您会在此。”他走过来,朝卫春堂行一礼,“观成想谋害人命,还请大伯父莫要插手,我已请大夫过来。”
    观成吓得浑身发抖,看向卫春堂:“大老爷,您得为小人做主啊,小人在厨房兢兢业业的,一点儿没敢偷懒,就是刚才有人打破酒坛,小人就出去避了会儿。为这事儿,也不能把害人的罪名按在小人头上。”
    卫琅看一眼大夫道:“天冬,你把玉瓶给大夫看,到底是什么药。”
    天冬嘲讽道:“他说是自己吃的。”
    观成再不敢说话,只敢喘气。
    那大夫把鼻子凑到瓶上闻一闻,面色顿变,他眉头皱两下,又再次闻之方才确认道:“此药是用来堕胎的,内含五味子,红花,丹皮,榆白,桃仁等,极是阴毒,有喜妇人吃了下血不止,恐是要没命。”
    卫琅手掌握紧了,指头骨节发白,目光落在观成身上,好似能把他身体洞穿。
    “你家里有母亲,有个弟弟,你今日不说实话,休怪我让他们死无全尸!”卫琅喝道,“押他去见卫恒!”
    观成抖得好像风中的落叶,把卫春堂当成救命稻草:“大老爷,求您救我一命!您不能让三少爷这样诬陷二少爷啊,大老爷!”
    果真是卫恒,他竟然恶毒的想要弄出一尸两命,这事儿在衙门虽不少见,可卫春堂绝没有想到自家侄儿也是这种人,卫家百年望族,竟出了这样一个后辈,冷血无情的的可怕,什么亲情都抛之脑后。
    他到底是为什么?
    卫春堂道:“走。”
    他领头而去。
    卫琅有些惊讶,低声道:“大伯父您……”
    “你以为厨房是那么容易乱起来的?”卫春堂道,“酒坛是我让人撞翻的。”
    听到这话,观成觉得自己死定了。
    卫琅微微松口气。
    几人很快就到得卫恒的宅院,卫恒将将要出来去与长辈们请安,便见卫春堂沉着脸走过来,而在他身后,站着卫琅,还有观成。
    他浑身一冷,可面上故作惊讶:“大伯父怎么与三弟一起来了?可是我耽搁时间,祖父祖母催促?”
    卫琅话都不说,冲上去一拳就砸在他脸上。
    力气极大,卫恒的鼻子流出血来,顺着嘴唇下颌直滴在地上,他惊骇的捂住鼻子,大怒道:“你疯了?”
    卫琅却又打他,卫恒不得已拦住他的攻击,然而卫琅在军中待过一年,练过臂力,卫恒不是他对手,三两下就倒在地上,被他打得鼻青眼肿,原先白皙的脸已经不成样子。他怪叫道:“大伯父,你,您就看着吗?三弟他疯了,来人,来人……”
    可小厮们一过来,就被天冬跟九里困住,两方人打成一团。
    卫春堂沉声与观成道:“你老实交代吧,省得受皮肉之苦。”
    观成见卫恒毫无还手之力,想到卫琅把他家人都连带上了,一下瘫软在地,嗫嚅道:“是,是少爷,少爷让小人把这药偷偷的下到菜里。这药寻常人吃了无什么事儿,银筷也试不出来……小人,小人也没法子啊,还请大老爷饶命!”
    卫恒听见他全交代了,大怒道:“你胡说什么?谁差遣你下药了?你,敢给老子胡说,小心我……”
    话未说完,又吃了卫琅一记。
    卫春堂道:“琅儿,住手,再打下去要出人命,此事还得问过你祖父祖母呢,你不得行私刑。”
    不料院子外一声大喝:“私刑?打死才好!”
    却是罗天驰。
    他见卫琅一直不出现,除了卫老爷子卫家男人都不在,光他杵着有点尴尬,便出来寻卫琅,听说他们来了卫恒这里,他三步并作两步就追来了,结果听到观成的话,当下是火冒三丈。
    卫琅收了手,手背上血肉模糊,可他一点不觉得疼,因想着骆宝樱若吃得这药,要受的苦,他就恨不得把卫恒活活打死,就是到现在,胸中那团怒火也没有消去。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又得归于理智,卫恒得受到制裁才行。
    他直起身,冷冷看着卫恒道:“你慢慢等死吧!”
    这等罪行或许不被砍头,可必定是终身流放,然而罗天驰生性比卫琅嗜血的多,又无法无天的,知晓卫恒要害死骆宝樱与他小外甥,他就无法忍耐,上前便将卫恒一把揪起来,狠狠往他后脑勺捶了一拳。
    那拳头蕴含千斤之力,汇集了他这二十年的本事,岂是卫恒这种读书人能承受的?他眼睛一翻便晕了过去。
    卫春堂见他一动不动,忙让大夫去把脉。
    大夫道:“还有声息。”
    罗天驰不屑一笑。
    这笑容有些诡异,卫琅瞧他一眼,拿帕子擦擦手道:“上回的事情我便怀疑上卫恒了,毕竟大伯父您光明磊落,而二伯父,与我一起住在屋檐下也有好几年,几不曾生事,二伯母无此能力,除了卫恒,再也没有别的人选。大伯父也是这样认为的罢,所以今日才会协助我。”他笑一笑,“侄儿铭感在心,连同那天在大书房的事情,也得谢谢您。”
    卫春堂因范氏有些心虚,然这些年多亏得范氏,他才有一个温暖的家,他绝不会把范氏供出来。
    虽然眼前这侄儿聪慧过人,话里有话,可他选择无视,淡淡道:“这就去见你祖父祖母吧。”
    卫琅叫天冬押着观成前往。
    众人听得来龙去脉,除了知情人个个都呆若木鸡,程氏更是嚎啕大哭,说观成污蔑,卫琅又抓来好几个仆役,大夫,都是卫恒的心腹,甚至把那天怎么迷晕柳娥,怎么带到书房的事都挖了出来。
    再难狡辩,卫春帆也知道卫春堂绝不会诬陷自己的儿子,只是他不敢相信,二房原本都靠着卫恒,谁料到这儿子得了失心疯了,要这样害卫琅跟骆宝樱。他们两房之间哪里有这种深仇大恨?
    谁也不知道卫恒是为什么。
    甚至卫琅也不知。
    掩藏在太阳底下的灯火,失去了被人看见的机会,有时候,它们只能去寻找黑暗,而在黑暗里,它们再也不能像从前。
    卫恒醒了,就在卫琅要押他去衙门的时候他醒了。
    可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一切的才华,流着口水问他们要吃得,得到了,高高兴兴的捧着吃,好像个三四岁的小孩子一样。
    程氏晕了过去。
    骆宝樱坐在窗前,怎么也无法静下心写字,罗天驰一拳把卫恒打成傻子,那是与卫家二房结了怨,只程氏与卫春帆拿罗天驰没法子,当时的情况,毕竟是卫恒要谋害她,谁也忍不住心头的怒气。
    罗天驰那一拳是意外,虽然个个心里都知他是故意的。
    到底,这卫家是不能待了吧?
    何氏过来看她,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而今怀了孩子心思不能重,这件事儿说到底与你是无关的。也怪不得琅儿,他是为你着想,才不露声色,叫你后来才晓得,你不要为此生气。”
    骆宝樱笑着道:“母亲,我怎么会生气呢?要不是他,我兴许就要吃了那药,我只是觉得……咱们是不是该搬出去过?”
    这种情况,他们与二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都觉得尴尬。
    何氏柔声道:“我也考虑过了,等琅儿回来,咱们一起去见父亲母亲。”她并没有露出喜怒,很是平静,或许自从来到卫家,她就已经猜到这结果,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注定的,怎么也亲近不得,最终还是会远离。
    就像卫老夫人与那两个儿子,花了几十年,又有什么不同呢?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还不曾开口,卫春堂却先与卫老爷子,卫老夫人说了,他们大房要与二房搬出去。
    卫老爷子未免惊讶:“怎么好好的要分家呢?”
    卫春堂端端正正坐着,双手放在膝头:“分家对谁都好,父亲,您莫要犹豫,便是咱们三房住在一起,才生出恒儿这等事。”互相不喜欢的,又何必强求?这个家束缚了他多少年头,曾带给他多少痛苦,而今提起分开,他心头释然。
    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卫老爷子神情有些凄然,到底还是要散了!
    或许从那一天他娶张氏时,就已经有了预示,他不够坚强不敢忤逆父母,最终娶了不喜欢的女人,如果当时他可以坚定些,未必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可说什么都迟了。
    看着大儿子沉静沧桑的脸,想起父子间的恩怨,他长叹一口气:“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无话可说。不过春堂,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卫家祖先也会因你觉得欣慰,你们搬出去了,时常仍可以回来。”
    卫春堂略一颔首,起身告辞。
    事情风回陆转,竟是那两房搬出去,卫琅倒有些承不住,可卫春堂的主意谁也改变不了,卫老爷子与卫老夫人只能尽量弥补,将卫家五分之四的家产都送与他,可卫春堂也没有要,他只取了该得的三分之一,不过卫恒而今痴傻,二房仍是多补贴一些。
    人去楼空,偌大的卫家一下便只剩下他们二老与三房,骆宝樱靠在卫琅怀里,看着头顶上的明月,幽幽道:“嫁给你不曾想到卫家有一日会那么冷清。”
    卫琅道:“月有阴晴圆缺,人也有悲欢离合,又有什么呢?终有一日,你我……”知晓的越透彻,有时候从浑身侵袭来的冷也越锋利,他把她搂紧了轻声道,“不管如何,你我现在在一起就够了。”
    两个人靠着的温暖足以抵挡严寒。
    至于未来,谁又知?他笑道:“我给儿子又想了一个名字,叫卫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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