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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小花心中焦急,恨不得飞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可是陈氏这么说了,她却没立刻行动,因为她还是能很正常地思考,而是对陈氏说道:“那个小淘贴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制住。如果被制住了,阿爹就已经脱离危险,我们不用去。如果没有被制住,阿爹一定是躲在哪个安全的地方了,这时候如果我们贸然过去也只是送死……”还有一个可能,她没说——如果阿爹没有躲好。那现在也已经被吃掉,不会有救了,去了也白去。
    陈氏没有想很多,一听是这样急忙说“不要去不要去。我们在家里等消息吧。”万一她失去了丈夫也不想把子女都搭在里面。
    三枝哭着和刘小花一起把陈氏扶回炕上坐着。也不肯喝水,只是坐在那里默默垂泪,刘小花压低了声音说:“他不在了你们才好咧。”。
    三枝拉袖子抹泪说:“他是个没人性的畜生,我哭他干什么。我是担心石头,他昨天说去报信就一直没有回来。万一他有个什么好歹……他才被选中,就出了这样的事……那个老畜牲,自已死就算了还要连累人。”说完哭得更伤心了。
    刘小花耐心地说:“你哭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不要把他的运势哭差了。”
    三枝想了想,果然就不哭了。
    刘二站起身,把反皮靴子套上,说:“我去看看。”就往外边去了。进村的路要经过家门口,现在坐在屋里都能看到院子的矮篱笆外面站满了人。
    可到了下午的时候,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陈氏强撑着做了饭,谁也没有心思吃。到了傍晚,突然外边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陈氏一下就跳下了炕向外面跑过去,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
    刘小花连忙提着鞋子跟着她跑出去。
    原来是村长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异常狼狈的人。几个妇人看到自已家的男人回来,高兴得大哭起来。可是这些人之中并没有刘小花的阿爹。陈氏脸惨白的,伸着脖子向人群后面望着。可那里什么也没有。
    许多跟刘小花家一样情况的,都崩溃了。婆娘们哭声震天,当场还晕倒了几个。
    刘小花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不甘心地挤到村长身边问:“我阿爹有没有事?是不是受伤了不便于行才没一起回来的?”
    村长已经一把年纪,村子里遇到这样的事,他身心疲惫,满脸頽废。对刘小花说:“你阿爹?”
    陈氏怀着一丝希望,挤过来疑惑地问:“他怎么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村长把背在身上的口袋放在地上,解开摊到所有人面前。那里面装着一些破旧的碗啊,随身物品是什么的。他说“小饕餮是什么你们都是知道的。逝者已逝,尸骨是找不回来的。这些是他们留在工棚里的东西。我全给你们拿回来了,能立个衣冠塚也算是留个念想。”
    这时候刘小花才不得不接受自已的便宜爹真的已经遇难过世的事实。
    陈氏双眼一闭。就倒在了地上。
    村里大半数的壮丁都死在这次的事故,葬身小饕餮肚中。一共死了十四个,再加上别的村也有不少在鸡脖子峰那做事的,一共死了三十几个人。族里派去镇守的死了两个,监工死了四个,重伤残废了三个。
    据村长说,事情发生是因为小饕餮的笼子忘了关。要说责任的话,全在看管小饕餮的那个人身上。那个人也是村里的,住在村子西边。可是那个人已经死了,家里一个老娘也上了年纪,不可能给大家什么赔偿,追究他也没有任何意义。
    其实他没有死又怎么样呢?就算是杀了他,也不能让所有遇难的人活过来。
    不过是一天之间,坟场那边就多了十四个新坟头。虽然都知道里面并没有亲人的遗体,可是葬礼并没有半点敷衍。纸钱满天,哀歌四起。连山中偶尔传出的猛兽啸声,都显得格外的凄凉。这十四个家庭之中,刘小花这一家还算是好的,起码她家里现在还有个男人。有些去逝的男丁还没有娶亲,家中又无兄弟姐妹,剩下两个孤老,凄苦无依。
    安葬了便宜爹,刘小花去了村长那边,问村长:“族中会怎么补偿这些失去亲人的人家。”死去的人逝去了,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呢。
    可村长磕了磕烟袋,说:“这个挖掘石脉的事,并不是族中搞的,而是七叔公自已家弄的。找不着族里什么事。七叔以自已的名义开了这个石脉,当时招工也没打算招族里的人,因为太危险了。是各个村子里的人自已想去,因为七叔给的工钱多嘛。我们村的人也是求了好久的情,七叔才很勉强地答应。不过招工去做事的时候也都说得清楚了,生死自负。还明明白白地告诉这些做工的,就因为危险工钱才开得这么高,当时村里去上工的人,也都是知道并且同意。”
    村长说完,说:“现在出了故事,咱们是不好去找他的。不过,这些人之前赚到的工钱,还是会发补给家人。可石脉上出了这么一档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钱。”
    刘小花恼愤地说:“他不想招同族人做事的?这附近除了我们刘家的人,哪里还有别的人家?他不想招刘家的人做事,那是打算招鬼来做吗!分明是故意做态。现在出了事,才不能找他。”
    “呸呸呸。什么鬼不鬼。”村长立刻吓得跳起来,连声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苦口婆心对刘小花说:“已经是这样,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的。我们的生计都捏在族里,得罪了他怎么得了,怎么能斗得过他呢。”
    刘小花不能相信这几十条人命就这样白白地没了。而这些家属们除了该有的工钱之外,得不到任何补偿。
    可村长说得这样振振有词,似乎句句在理。她就算心里觉得再憋屈,也没有任何可以辩驳的理由。只是不甘心地问“那族里呢?就算这件事不与族里相关,但平常我们村子上交给族里的东西也不少。说来说去,大家都是亲戚呢。现在村里这样了,族长难道不管吗?”
    村长只是叹气“虽然是同姓同族,可也有远近之分。四叔公现在又不在族内,族中都是七叔公的人在话事。出了事情之后,我就已经去问过了,我们村子里成了这个样子,很多家都过不下去了,不管是赠是借,口粮方面族中总是要帮帮忙。可七叔公说,虽然族中也很想帮忙,但实在是穷。粮食也只能匀出二三担来,还得过了冬之后才有。他这么说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刘小花十分气愤地说“我们村子里每季交到族里的粮食都不下二十担。再加上别的村子同族人交的,族中聚集了那么多存粮,怎么会没有存粮救急!这分明是七叔公搪塞我们。不说这件事是因他而起,就算不是因为他,他身为族中长辈这样见死不救,也太没有道理了。不行!就算你们不去,我也一定要去讨个公道。我就不信,族长不会管。”
    村子只当她年轻不懂事,又同情她刚没有阿爹,并没有太严厉地斥责他,而是说“我们若是有理有据,能证明他见死不救,坑害我们到也就好了。可是我们又没有证据,族中又没有帮我们说话的人。别说你见不到族长,就算见得到,那库房里有没有存粮,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找几个人一搬,有也是没有。你也只会被视为无理取闹。反到是真惹怒了他们,使家法把你逐出了家族。你们一家人要怎么办?”
    刘小花气急败坏道:“反正这族既然不能帮我们说话,在族里也没有易处,逐不逐出去也没有什么差别?”
    “怎么没有差别?现在你们能住在这个村子里,不过因为你们是刘家的人。你要不是家族里的人,是不能在这里住的!!你们能去哪里住呢?别处的人家也都是族群而居,你和你阿娘阿弟要去哪里落脚?况且,你跟你阿弟再有天赋,也得先进族学才进宗学,没有家族,你们去哪里入学?便是你们有骨气不入学了,可总要吃饭吧?想去城里做事若没有族中做证明,你们又要如何越过城门口的盘查,入得城去呢?要请工的人家,怎么能放心地请你们呢?难道你们一家人,准备去山里自给自足地做野人不成?”
    刘小花一个也答不出来。这才晓得,原来‘族’这个字,有着这样重要的地位。没有家族的人,竟然就像现代没有身份证一样,寸步难行。恐怕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这些村民虽然有些是心有怨言的,可也没有做出任何反抗行为。只能默默承受。
    村子还在继续说着:“不说这些吧,就说,人生在世总有与人起纷争的时候,大家有什么事,自有家族出面调停。可你们家若是出了族,就什么也没有,遇到事就算再有道理,也没处去说,只能受人欺凌。那种日子可是没有个尽头的!还不如现在忍了一时不快,呆在族中,只要你和你阿弟以后出息了,村子里有了有本事的人,族里自然就会重视我们。待遇也就不同。要找七叔公讨公道,讨说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还是忍忍吧。”
    刘小花被他的说辞弄得恼火不堪,说“就是因为你们都这么想,从来不反抗,他们才会这样欺负你们!我和我阿弟是能入族学的人。这个族里的人既然不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我们就去别的家族去!这里能选得上,别处肯定也选得上。我就不信,有天赋的人,人家会不要!到时候,我们也一样能叫七叔公这种坑人命的恶人俯低认错!”
    村长见她不听劝,也生气起来,大声说“不知所谓!!你生来就是青川刘家的人,这些都是刻在血脉之中的。如何能说改就改?就是你和你阿弟再有本事,别的家族的人也不会把你们当成自已人,毕竟不同姓,怎么相信你们呢?你们连血亲都能不要,凭什么忠诚于他们家族呢?!这些人更不可能栽培你,万一你们到时候重回刘家,他们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吗!毕竟你们是血亲呢。更甚至,如果你们天赋太好,说不定还要害死你们呢……行了行了,我跟你一个小崽子犯不着多说。你要怎么样我不管了。你要去闹就去族里闹吧。反正事情我都跟你说明白了,再不与我相关!”说着就把刘小花赶了出来。
    刘小花心情沉郁地走出了村长家,抬头看着不停落雪的阴沉天空。一种深切的无力感沉沉地压在她心上。
    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在雪里站了好一会儿,她才垂头丧气地举步家去。
    回了家,刘小花才刚刚走进院子。就听到了屋里刘二在跟陈氏说话。
    陈氏说:“不是我心狠,是家里已经是这样情况,也不知道七叔公那里能给你阿爹结几个钱,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给我们。我这里一共就十个钱了,哪里还能供得了两个人进族学?”
    刘二虽然在变声期,可声音很好听,镇定而沉稳,又十分的富有磁性。他说:“要不然,我去村子里问问,哪家富余的,去借点粮、借点吃的,我跟阿姐去了族学,只要撑得过第一个月,自然就会好起来了。万一不行,到时候再让阿姐回来也可以。总归先试试。”
    陈氏生气地说:“我知道你是心疼小花儿的。我也心疼着她呢。可你这法子也就是个说头。万一到时候你们找不到事情做呢?若是专门去做工,要找事情做也不难。可你们白天是要在族学进学的,也不知道一天有几个时辰能去做工,人家请你们便会三思,要找事情做更是难得很。到时候找不到事情做,就算让她回来,可你不还得继续呆在族学吗?那时,钱已经是没有了,你要吃什么喝什么?我们又已经把村里的人都借了个遍,再去找谁借?”
    ☆、第4章 家里那些事儿
    刘二没有出声。
    只有陈氏的声音不停传出来“之前你们那么说,我心里其实就早不大赞同。你们想得太容易。可我看着小花儿那模样,巴巴地看着我,我便想着,她以前哪里有这样乖巧懂事?要是放在以前,不能如愿早就吵闹起来,肯定是撒泼打滚要死要活。如今我的女儿这样乖巧了,可我偏又是个没本事的娘……实在不忍心叫她失望。便只好说叫你们阿爹做主。想着,让他去做这个恶人罢。却没想到出了这个事。”
    屋里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
    屋外刘小花失落地想,原来当时陈氏心里是别有想法的。突然生出一股‘人心难测’的感悟。也并不是怨怪什么,只是她上一世家庭情况简单,生活的环境也简单,所以没有经历过什么事。这是第一次明明白白地知道,原来人表现出来是‘这样’,可心却想法却也能是‘那样’,就算是亲人,也常常会是如此。
    顿时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陈氏声音软乎了一点,叹了口气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我的亲儿子呢。你这样为她想,真是让我好生心酸。更觉得有愧于你。”
    刘二急忙说:“阿娘于我只有恩,何来有愧呢?要真是计较起来,阿娘跟我也是一样的。都是因为他……”
    陈氏打断他的话,说“罢了。我原也以为我心里憎恨他的……可他这一死,我却又心痛得很,像被割了一块肉似的,竟然还难受了这么一大场。想来是因为毕竟已经这许多年了,小花儿也这么大了。他到底也是待你、我都不错的。你也不要再恨他。人死灯灭,什么都没了,恨不着的。只是苦了你自已。”
    刘二却没有说话。
    陈氏说:“你若是认我这个做娘的,就不要再恨。这世间的事,怎么能说得清楚是非的呢?也许没有他,你已经落在别人手上死了。这样一算,他还是救了你一条命的恩人呢。”
    刘二只说:“救我一命的是阿娘。不是他。我只记得他趁火打劫。要不是阿娘慈悲,我早就被他杀了。”
    陈氏只是叹气。说:“你这个孩子。”
    “阿娘。我去村子里问问。谁家有富余的钱粮可以借的。我跟阿姐是去族学的,以后得了出息,一定会加倍地还给他们。他们要是有,一定肯借的。至于一个月后会怎么样,到时候再说吧。现在眼前的日子都过不了,还怎么能顾得那么远呢。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还有转机。”刘二站起身。
    “你怎么这么倔!”陈氏到忍不住抽泣起来。
    “若是真的只有我去了,她却没去,阿娘就不怕阿姐生怨吗?到时候为了我,却坏了母子情谊,我就是万死也不能补偿。”
    陈氏抹泪说:“……罢了,你要去试就试吧。能不能成都是你们的命。你这样真是叫我心酸得很。不过也好,万一我有个好歹,有你照应着小花儿,我到是放心。”
    “别说什么好不好歹的。阿娘一定长命百岁。阿娘也放心吧。”刘二起誓说“我要对阿姐不好,就不得好死。”
    陈氏一听他起这么重的誓,又生气起来“呸。不要胡说。起誓也不能拿这个起。哪怕你不能对小花儿好了,你也是我辛苦养大的儿子,我也想你长命百岁一生平安。你知不知道!”
    刘二鼻子塞塞地说:“儿子知道。”
    刘小花愣愣地听着,刘二突然出门来都没来得及躲,被撞了个正着。刘二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向门外去。陈氏连忙擦去眼泪。可看刘小花的神色,心中知道,恐怕女儿已经听到了一些,便索性叫刘小花进屋子里来。
    “今天你既然听见了,阿娘便与你说个明白,省得你乱想。”陈氏说“你也不必揪心,你是我和你阿爹的亲生女儿,你阿弟不是。他是你阿爹从外边……捡回来的。”
    这样交待了一句,又正色说“你们虽然不是亲姐弟,可却胜是亲姐弟,这些年一同长大,情份与人家亲姐弟没有半点不同。你不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就对他生嫌!明不明白!”
    “明白了。”刘小花明显感觉到陈氏省略了最关键的部份,比如,为什么陈氏恨自已男人,而刘二又为什么说养父趁火打劫。
    但刘小花也知道,陈氏有心隐瞒,就算是问了,陈氏肯定也不会告诉她实情。所以并没有开口。
    “你以为阿娘不叫你去族学,叫你阿弟去,是不心疼你吗?”陈氏叹道“如果供得起两个人,阿娘是巴不得你去的。可如今,实在是供一个都勉强。你跟他不同,你毕竟是女子,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都不可能孤身到老吧?到时候总要出嫁的。你出嫁能碰到个巴心巴肝对你好的男人当然好。可要是男人不知心,就得靠娘家了。若是没有得力的娘家,夫家里任是个人都可以拿捏住你。就算是你有上天入地的本事,许多事、许多话,你自已也是不能做不能说的,做了说了就是错,被规矩吃得死死的,也被夫家的人吃得死死的。到时候,一身体事给人当苦力是应该的,不出全力要背骂名,可出了全力做低伏小,却还落不到一声好,也是常有的。但要是有了厉害的弟弟,就不同了。你夫家要借你娘家的力,你心里甘愿时就给,不甘愿,就只管住你弟弟身上推。他们心里明白也拿你无可奈何,自然也就得敬着你讨好你了。你明不明白?”
    刘小花看着陈氏,全不晓得,一个村妇竟然会讲出这样曲折的道理来哄女儿。不管对不对,都挺别出心裁的。于是刘小花也不由得头一次认真地打量起陈氏来。
    她发现陈氏的面目虽然因为日子艰苦已经苍老了,可细细观察之下,还是能看出几分与村子里其它的妇人细微的不同神韵。她长得很精细,单就眼神而已,就要更清透些。
    “问你明白了没有?”陈氏又问。
    刘小花点点头“明白。”
    陈氏站起来帮刘小花拍掉身上的雪,低声说:“他不是你亲兄长,可他是在我的养育下才长大成人,何况他还是……”停顿一下并不继续说,而是道:“总之,他将来是有大出息的。而他性情刚毅又是个重情之人,以后只有比亲兄长还要待你好的。其实早先阿娘也有过让你跟他成亲的心。可是,再好的人、再重的情谊,只要成了亲,朝夕相对,日久必变,到时候谁又会帮你说话呢?还不如做兄长来得牢靠。阿娘这是全心全意为你着想。你明不明白?”
    刘小花心里乱糟糟的,点点头“明白。”
    “阿二知道你想去族学。所以一定要去想办法,好让你也进学。现在到处求人呢,一会儿他回来了,你便对他说你又不想去族学了。他并非没有心肝的人,自然明白你是为他着想,会记得你的好。这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便是你对我好,我对你好,慢慢积累起来的。你以后也要记得,便是再亲的人,也不可肆意挥霍人家的好处。再不要像以前一样对他恶形恶状的。就是他脾气好才肯容让你,不然,你以为有一天阿娘不在了,谁还理你呢?”
    “阿娘怎么会不在呢?”刘小花立刻安慰道。
    “你阿爹还不是一转眼就没了吗?”陈氏怅然说:“这世间的事,哪里说得好。你以为自已一世是那样,结果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以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却突然又峰回路转。”
    刘小花觉得,她话里所指可能并不完全是眼前发生的事。可能也跟她自已和刘二以前的事有关,心中也有几分唏嘘。
    可是哪怕陈氏说得再好、再有她的道理,刘小花的心情却是一点也好不起来。她觉得自已胸中像是坠了个称坨似的,沉甸甸。陈氏叹了口气,疼爱地替她把零乱的碎发拨到脑后。
    隔壁三枝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过来,恐怕是因为石头还没有回来的缘故。
    刘小花想,就算自已什么能力都没有,不能帮她什么,但也不好这样放任她一个人伤心,还是应该去陪陪她。便把自已的事先抛在脑后,跟陈氏说了一声,拖着沉重的步伐转身去三枝家。
    三枝家里比刘小花家里还要更破烂,屋顶上有一个大洞也一直都没补,只用块大木板压着,不停地漏风。墙角还有一堆摔破的碗渣,可能是上次三枝爹打人的时候弄碎的。
    三枝抱腿蹲在门口,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急忙抬头看过去,可一见到是刘小花,顿时就满脸失望,又继续边咒骂着七叔公边哭了起来。
    刘小花蹲到三枝旁边,想了想说:“别哭了。”绞尽了脑汁,也没能想到一字半句话,能让这种情况下的三枝听了会好受些。并且三枝细弱的哭声,也让她心里也更加酸楚。
    她默默地看着院子里被踩得脏兮兮的污水发呆。但奇怪的是,她虽然很难过,却并不完全是因为便宜爹死后自已的未来一片黑暗。更多的是因为,头一次感觉到了自已的渺小。
    以前她虽然并不是什么很有钱人家的孩子,可她一生好像并没有真正吃过什么苦头,在家里有父母宝贝,去了大城市打工立刻就遇到了条件那么好,还对她百依百顺的男朋友。直到现在,发现了这些事,她才真正明白底层人民生活的困苦,求告无门的无助。
    可面对这种情况,她除了愤愤不平的骂几句,竟然是什么也不能做的。而她的命运也完全无法由自已掌控,这种无力感,让她有一种压抑得无法呼吸的感觉。
    她知道,除了让自已变得强韧起来,勇敢地承担一切,就再没有别的办法。
    “你别哭了。也别害怕。你没有了石头但还有我呢。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刘小花对三枝说“将来我们一定要成有本事、有出息的人!否则就只能像村里这些人一样苟且活着,做最危险的工,赚最少的钱,还得一世受尽屈辱,任人欺凌。”
    三枝默默点点头。转身用力地抱住刘小花大哭起来。
    这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寂雪下的山村上空久久回荡不止。
    ☆、第5章 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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