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必须是扬州城里,赫赫最有名的名店,每道菜都是地方经典,原焖鱼翅,清蒸狮子头,软兜鳝鱼,大煮干丝,拆烩鲢鱼头,炝青螺,文思豆腐汤,蛋炒饭,,,
大概是饿了,也可能是被这些从未品尝过的地方特色,打开了味蕾,尹思燕已经顾不上妹妹了,只顾自己埋头吃得毫无娇态。
小莺儿却被那个在餐盘里溜来溜去,硕大滑嫩的狮子头给难住了,忙了半天都不得入口,她干脆扔了筷子,直接站到椅子上,双手撑着餐桌,低头张嘴就去咬,可嘴又却太小,眼看桌中的狮子头,又被姐姐逮走一个,这回小莺儿是真急了,她张牙舞爪上手就去抓,却又被烫了一下,直急得杏眼圆睁,呀呀直叫,,,
海龙忍俊不住,忙来喂小宝贝,等把她小嘴里塞满,小莺儿才挤眉弄眼的开心一笑,挥舞着她那双油腻的小手,恶作剧的直往海龙脸上抓。
一个星期,他们玩遍了扬州所有景点,瘦西湖,五亭桥,平山堂,大明寺,东关街,何园,冶春园,朱自清故居,二分明月楼,八怪纪念馆,隋炀帝墓等,到最后连江都区的仙女庙都去过了。
七天,他们尝遍了扬州城里所有的人间美味,尹思燕连那土得掉渣的螺丝疙瘩汤都没放过。
即将离开扬州时,尹思燕玉指朝前一点,下达新指令:“下一站,海龙哥哥故居。”
海龙挠头考虑了一下,憨笑着点头:“去可以呀,吓着你们不关我事!”
才出市区进入县道,副驾驶座上的小莺儿,突然中断了叽叽喳喳,头一歪,没声音没动静了。
海龙赶紧将车停靠路边,忙下车去查看,小莺儿呼吸平稳,双眼紧闭,嘴角歪斜还有一些白沫啖出,双手双脚正在微微颤抖,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可能是这些天太兴奋,大脑里突然涌进太多的新鲜事物,小神经有些超负荷,惹得小宝贝又犯病了。
二人把小莺抱到后座,尹思燕让妹妹平躺在自己身上,将自己的脸,紧紧贴着小莺儿脸,用大拇指轻轻按摩着她的太阳穴。
海龙虽不是第一次见小莺儿犯病,他还是有些紧张,结结巴巴的问:“要去医院吗?”
“没事,半个小时左右,她会自己醒来,别怕,你快去把热奶准备好,她等一会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要喝奶,”尹思燕胸有成竹的宽慰海龙。
果然,二十来分钟后,小莺儿慢慢睁开了眼睛,她先是两眼无神的瞄了瞄海龙,又轻轻将头埋进姐姐怀里。
又过了好分钟,小莺儿这才终于全醒了,她娇弱无力着,缓缓向海龙伸出了双手。
心疼得把小宝贝抱过来,先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海龙赶紧给她喂奶。
抱着奶瓶,小莺儿一口气喝光两瓶才肯罢休,也已经完全恢复了,又开始冲海龙萌萌的笑。
“海龙哥哥,我刚才看见一个呆老头,他用瓶子砸我这里, 疼死宝宝了,”小莺儿指着自己的眉心,开始说怪话吓人。
尹思燕抿嘴一笑:“来,姐姐抱,让海龙哥哥开车。”
小莺儿乖巧的点了点头,又挨姐姐接到怀里,海龙轻轻舒了一口气,继续出发,,,
离家十好几年,家乡的变化太大,现在该海龙目不暇接了,凭仅存的一点点记忆,他在脑海里恢复回家的路。
像是有一种心灵感应,离家越近,海龙的心跳也在逐渐加快,竟没走一点冤枉路,很快就到一路顺畅的到了家门口,,,
看着这座被新农村小别墅包围的偌大院子,和这几座低矮破旧的房屋,海龙确定,这里,就是自己的家。
将车停在荒凉的家门口,海龙下了车,一种苦涩的伤感突然涌起,,,
这座曾经辉煌过的院落,非常大,前后两排东西横八间,南北竖六间的房子,早已破旧不堪,屋顶上已经坍塌了十来处,还长出了许多野草和几株无名小矮树,零零散散的瓦片,东一片,西一片的散落着,一只黄色大野猫,盘踞在屋顶中间,正虎视眈眈。
院墙和门楼摇摇欲坠,已经裂开了几道大豁口,大院墙内,近人高的杂草野花,密密匝匝挤满了每一个角落,上面还浮着一些脏污得看不清颜色的垃圾袋。
原本非常厚实的木质大院门,在长期的风雨沧桑中,已经即将朽散,木门上污迹斑驳,虫洞虫屎密密麻麻,倒是那把满是铁锈的大铁锁,仍在尽心尽责替主人把守着这个凄凉的家门。
尹思燕和小莺儿一声不吭,拧着眉头站在海龙左右。
拉着小莺儿的手,搂着尹思燕的肩,触景才伤情,海龙神色凝重,他有些梗咽了:“我,就出生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
尹思燕环住海龙的脖子,看着他红红的眼睛,心疼得说:“好哥哥,不难过,我一定要陪你回来,咱们一起重建家园!”
小莺儿松开海龙的手,她从大门缝里朝里张望,惊奇得喊:“海龙哥哥,这里面好漂亮哦,有好多好多的花,有好多好多的草,还有小蝴蝶呢。”
“哇哦!还有一只特大的黑老鼠呢!”小莺儿吓得又蹦了回来。
这座早已荒废的老屋门口,突然来了一家三口,他们开着豪车,穿着华丽,气质高贵,立即引来了邻居和路人的关注,慢慢的,人越聚越多,有人在指指点点,有人在交头接耳。
一个抱着孩子的小妇女,好奇的轻问身边人:“这家人不是在*中叛国投敌,被定为特务反动派后,挨政府镇压统统死光了吗,他们是谁呀?”
“再不能瞎说了,听说可能是一件冤案,只可惜将军两口子,早死在了避难途中,他们当初倒是留下了一个才几个月大,病得奄奄一息的儿子,可怜这孤苦伶仃的孩子,也已经失踪十多年,大概也死在外面了,”回答之人,是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婆婆,她重重叹了一口气。
尹思燕正在给这座文物般的古建筑拍照,她回头看了看围观的众人,心若所思后,突然心里一乐,,,
嘿嘿,原来我的好哥哥,竟是将门之后呢。
一只萌萌的小花狗,摇着它的小尾巴,蹦蹦跳跳跑到小莺儿脚下,欢快着先嗅了嗅她的鞋,然后去院墙边,抬腿撒了一泡尿。
小莺儿一见,立即气急败坏,她冲过去,狠狠一脚,踢在小花狗身上,大声怒骂:“你快滚呀,不许弄脏我家门口!”
小花狗惨叫一声,头都没敢回,满腹冤屈的一瘸一拐夺路而逃。
趋于平静的海龙,看了看这些并不相识的乡亲们,此时此刻,他不想说话,更不愿意和他们相认,他拉着尹思燕和小莺儿:“我们走!”
没再开车,尹思燕和小莺儿挨海龙拉着,被他带到一条大河边。
海龙呆呆的看着前方,,,
这里原来是一片坟场呀,什么时候被挖成大河了?
那些坟墓,被迁到哪里去了呢?
沉默了一会儿,海龙虔诚的冲这条大河,跪了下来,心里在默默有词:
曾经将奄奄一息的小龙救活,不知名不知姓氏的老太太,还有曾经对小龙最好的海锋爷爷, 我不知道你们的骨骸,被迁到哪里去了,但是我知道,你们的英灵,肯定还在这里。
老太太,海锋爷爷,小龙回来了,小龙回来给你们磕头,你们都无儿无女无后代,小龙再也无法报答你们恩情。
海龙恭恭敬敬的朝这条大河,磕了六个头,每一个都额头撞泥土,每一个都砰砰有声!
尹思燕并不知就里,也不需要多问,反正海龙磕头了,她就觉得自己肯定也该磕。
于是她也跪在海龙身边,同样磕了六个额头沾泥。
小莺儿是觉得好玩,哥哥姐姐都磕头了,自己也必须要磕呀,于是也学着他们,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小莺儿一顿猛捣,她的额头上,也已经沾满了泥土和枯草叶。
拉起两个宝贝, 沿着来时的路,他们原路返回,小莺儿突然指着前面大叫:“海龙哥哥,那棵树好高好美耶,我要去那里玩玩。”
海龙一看,原来是那棵,经历过二百多年沧桑的银杏树,树下,正是海姓家族的宗祠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