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了一点礼物,给伯母补身体的,不成敬意。”
“来吃饭还带什么东西?快进来歇着。”
楼罄把风衣脱了挂在架子上,几个人终于坐下来吃午饭。楼罄家里的事情大家都很清楚,话题也不好找,四个人都有点拘束,一时间只听到碗勺的声音。
计妈妈毕竟老练,笑着对楼罄说:“计寒说你很会做菜?”
楼罄:“算不上会做,平时喜欢做一些。”
计妈妈又问:“会做些什么菜?”
“中式比较在行,西式的也会一点。甜点只学了几样,炖奶是做的最好的。”楼罄毕恭毕敬。
“是吗?中式的菜都喜欢做什么?”
气氛终于慢慢正常,计寒也舒了一口气,计晴笑着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下午,计妈妈在厨房里忙活不开,楼罄帮忙切菜,顺便献丑炒了两个。两个人交谈着炒菜,说说笑笑地忙碌着,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照着两人的身影,竟有了点温暖的感觉。
晚饭桌上气氛好了不少,计晴打开一瓶烈酒,一边吃菜一边跟楼罄拼酒,拼到最后都有了些醉意,面红耳赤。
计妈妈不满地说:“你一个女孩子,跟人拼什么酒?”
计晴笑着说:“在家里不让喝酒,难道在外面喝醉啊?我哥又不跟我拼,好容易来个跟我拼酒的,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计妈妈气得差点掀桌子,计寒连忙说:“妈,你的主是怎么说的?爱是忍耐!”
计妈妈终于以从上帝那里得来良好修养压制住:“都去给我洗澡,准备睡觉!”
看春晚过了半夜,计妈妈早已经去睡了,计晴躲在房间里跟男朋友煲电话粥,客厅里只剩下他和楼罄两个。
楼罄带了点醉意,轻轻靠在沙发上,单手支着额头半闭着眼睛。
计寒问道:“要睡了么?”
楼罄笑着说:“你先去睡吧,我留在这里。”
“还想看电视?”
楼罄没说话,过一会儿才笑着说:“你去睡吧,别管我了。”
“嗯……那我先去睡了。”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楼罄却仍然不在身边,计寒披上一件衣服出去找他,只见楼罄昏睡在沙发上,鼻尖通红,身上什么也没有盖。
计寒立刻拉起他道:“怎么不回屋睡觉?”
楼罄自睡梦中警醒,浑身冰冷,又笑着说:“没事……你怎么醒了?”
“别在这里睡,晚上会着凉。”
楼罄轻声道:“不会,你回房间睡觉吧。”
计寒:“到底怎么回事?”
“真没事,计老师……”
计寒干脆坐下来:“到底是什么事?”
“没事……”楼罄轻声笑着,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你妈跟你妹妹都对我很好。”
计寒默然无语,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你……多久没有跟别人一起过除夕了?”
“安宁他们平时保护我,除夕晚上还是要回家团聚的。”楼罄顿了一会儿,像是圈在回忆中难以自拔,微微笑着,“自从十五岁开始,除夕夜都是我一个人过的。想不到升到二十五岁的这一年,竟然能这么热闹。”
因此就躲在这里不想休息,生怕这个除夕就这么过去了?
计寒默然无声。
许久,他围着围巾,顺手拿起外套,轻声说:“穿上衣服,我带你出去放爆竹。”
楼罄微微一愣:“不是不允许么?你有爆竹?”
计寒笑着说:“偷偷放几下谁能抓得到?地下室里藏了一些,今晚我们全部处理掉。”
两人穿上大衣出了门,除夕夜寒冷风大,冻得人直缩脖子。计寒偷偷摸摸地从地下室里抱出来几根烟花,仔细地摸着信子:“应该就是点这里了吧?”
楼罄笑着说:“你没放过么?”
计寒:“……”
真没。
两人在小区里找了一片空地,计寒把一根烟花放在地上,胳膊伸长。不多时,手里的香点燃了信子,计寒紧张地迅速往后一退。
眼前的烟花突然绽放,深夜里像一株火色的树,越变越耀眼,点亮了他们的脸,异常美丽。计寒落在楼罄的怀里,有点恐惧地轻声叫着:“帮我看看!我身上有没有火星儿!”
楼罄扑打着他的外套:“没呢,计老师。”
“你别骗我。”
“一点火星儿也没有……”楼罄把计寒紧紧抱起来,来了兴致,“等这个结束,你等着我放给你看。”
“哦。”放个烟花还能比他放得好么?
火花柱子渐渐变小变弱,耗尽了所有的生命,终于完全熄灭。楼罄在地上摆了一根新的,刚要用香点了,远处却忽然传来一个苍老声音的厉声呼喝:“什么人在放烟花!小区里不允许放烟花!你们别跑!给我站住!”
计寒一听不得了,紧急之下哪里还管这么许多,一把拉了楼罄,叫一声“糟糕”便扭头就跑。计寒带着他来到在转角处黑暗的角落里躲着,气喘吁吁地听着。
计寒紧张地小声道:“那是小区的保安之一,铁面无私刚正不阿,千万别给他抓住,否则一定罚款。烟花是我妹妹藏来自己玩的,现在没有了,明早她一定骂我。”
楼罄的呼吸就在计寒的耳边,温暖湿润得让人发痒:“好啊。”
计寒只觉得整张脸在发热,却不好说什么,正在这时,只听那苍老的声音又喊道:“是计晴是不是?给我出来!又是你给我抓住。”
计寒的脸泛黑。
丫的!她平时的名声就这么差!
挣扎一番后,计寒和楼罄逃脱不过主动认罪,被记下了名字和门牌号,罚款300元,由楼罄支付完毕。
这件事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计妈妈得知之后把计晴、计寒狠狠骂了一顿,说他们“贪玩不懂事”“二十好几了还跟小孩子似的”。计晴平白无故大年初一被训,冤枉透顶七窍生烟,于是把罪魁祸首计寒教训了一顿。
到此,这件事才终于结束。
☆、第119章 我在0604号房
清晨6点,计寒发现计妈妈正在客厅里捧着电话生气:“他又找什么麻烦了?”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计妈妈恨恨地说:“自从寒寒出柜之后,他就半点不理寒寒,不让他回家过年,计寒给他买的生日蛋糕也被他摔了,我们回去做什么?我儿子就算是同性恋,也没伤害什么人,又怎么惹到他这个做姥爷的了?”
计寒在洗手间里刷着牙往外看,计妈妈突然站起来:“什么?晕过去了?要紧吗?”
计寒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妈,出什么事了?”
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计妈妈皱眉说:“知道了……你再劝劝他。”
说完,她把电话放下:“你姥爷今早上生了一阵气,说我不孝顺,大过年的也不回家看他,头发晕吐个不停。”
楼罄从房间里走出来:“怎么了?”
计寒低声把事情说了一遍。
计晴刚才就走出来了,闻言说道:“那怎么办?”
计妈妈唉声叹气:“谁知道?在家里气得床也不起了,又晕又吐生闷气。”电话铃声嘟嘟地响起,计妈妈接起来应了几句,生气道:“他要耍脾气就让他耍!”
那边似乎也有点生气,声音大了些,过了一会儿计妈妈忍着气说:“知道了,实在不行我回去一趟看看他。”
楼罄皱了皱眉,缓缓地对计寒说:“刚下了雪,路上不太好走,那么远的路程非得你开车,我怕不安全。”
计晴咬着苹果:“姥爷又晕又吐,不应该送医院吗?”
计妈妈放下电话:“他就是不肯去!你舅舅劝他,他说要去也可以,非要看专家门诊,说至少得是钱医生那种水平的……大过年的的人家又不上班!”
事到如今,一家人只能准备行装出门,计寒对楼罄说:“我知道你今晚约了人谈事情,回家休息去吧,我回来以后再找你。”
楼罄说:“我让温阳给你开车。”
“他不用过年吗?就这几个小时的路程,我以前开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肯定没事。”
楼罄的面色有点冷:“你姥爷真是……”
“嗯,怪叫人生气的。”
几个人一起上了车,计寒先把楼罄放回他自己家,带了计妈妈和计晴一路回老家。他倒也不敢掉以轻心,一路上小心翼翼,速度也不敢开得太快。楼罄给他发了几个短信,计寒趁半路上撒尿的时候给他回了:“你猜我刚才做了什么?”
短信发过来:“你摸了小弟弟。”
公厕是计寒最恐惧的地方,非迫不得已而不为,他每次都要带着自己的水壶浇着清洗干净,又用干净手绢擦了才出来,还是会有些不适。
刚才足足摸了那地方两三分钟,楼罄这么一说顿时变了味,他脸一黑用短信回道:“没有。”
楼罄:“我觉得你之所以能想起来,记得要回我的短信,是因为刚刚摸了小弟弟。”
计寒:“放屁!”
楼罄:“路上小心点。”
计寒:“嗯。你晚上的饭局如何?”
楼罄:“是只老狐狸,一直没表示是不是要从楼少卿那边靠过来,坐在墙头上看风吹,还在吊我的胃口。”
计寒:“那你也小心点。”
按照楼罄的想法,墙头草都要斩草除根。楼罄外表温文尔雅,从不发怒,但在大事上比他要狠。计寒心想,只要楼罄对他和他的家人好好的,他就能继续跟他在一起。如果哪一天两人的感情变质了,计寒也绝不会有一丝留恋,扭头就走。
终于在下午1点半安全地抵达,计寒不敢随意登门,独自一个人在车里等着,又给楼罄发了一个短信:“我到了。”
楼罄没有立刻回答,计寒把电话扣了,暗地里心想着,今晚该去什么地方睡觉呢?
酒店?想起那种地方来就……
楼罄给他发了一个短信:“我刚才打电话给一个朋友,他跟你们那边医院的李院长是同学。李院长已经帮你姥爷安排好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安排的,大概一会儿就要给你妈打电话。”
计寒张口结舌。
正不知道要回答什么,计妈妈和舅舅架着一个脸色泛青的老人从楼上下来,老人头发凌乱,怒气勃发,不是他姥爷又是谁?
计妈妈要扶着老人上计寒的车,老人怒气冲冲把头冷冷一撇,舅舅摇着头,歉意地向计寒打了个招呼,随即拉着他上了一辆深青色的小轿车。
计寒真的待不下去了,恨不得开车掉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