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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要叫她们知道,她可不是好糊弄的。
    *
    一时到了二门上,守门的婆子并不认得锦鱼跟豆绿,却认得香罗。
    知道她是四姑娘身边得力的丫头。
    见她带着两个脸孔陌生裹着披风的女子,以为是哪房的小丫头,跟着出去放河灯的,半点不敢为难,问都没问多问一句,客客气气,就让她们三个出了门。
    可到了前院,府里众人竟早已经出发。
    车马房空空如也,连一个留守的婆子都没有。
    锦鱼都要气笑了。
    这次出行是锦心一手一脚操办的。想不到连告诉她们的出发时辰,都故意晚了两刻。
    香罗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姑娘请回吧。咱们到底来晚了一步。”
    锦鱼眸子冰凉直视着她,道:“说好替老太太祈福的。我若不去,回头老太太知道了,岂不是大不孝?豆绿,叫小厮儿去街上找轿子来。就说是夫人叫小五儿来通知我们,让我们赶紧追上去的。”
    豆绿忙朝西南小角门跑去。
    香罗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口口声声求她回去。
    锦鱼只冷笑道:“你最好四处去嚷嚷,说夫人言而无信,苛待庶女,回头坏了夫人的贤名,看夫人会不会剥了你的皮。”
    这件事许夫人做得十分不光彩,又定料不到她胆子这么大,怎么会交待门上的人不许放她出门?否则二门上就把她拦住了。
    香罗急得原地打转,却又不敢真的叫唤起来。
    不一会儿,豆绿便带着小厮婆子抬着轿来了。
    锦鱼大大方方上了轿,豆绿步行跟随。
    香罗只得哭丧着脸赶紧跟上。
    *
    自打回府,锦鱼还是头一回出门。忍不住掀开轿帘朝外张望。就见街上人流如织,扶老牵幼,男男女女,一家一户,俱是出门放灯看焰火的。
    晃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五丈河渡口。
    这里除了来乘船放灯的,还有各种抢着做小生意的,挤得水泄不通。
    这时便显出锦鱼与豆绿穿油面披风的高明之处了。
    披风一裹,只露出两只眼睛,也不怕与身边人擦肩磨踵。
    香罗就狼狈许多,只得跟在两人身后,护着头脸一路向前。
    好容易到了渡口码头,就见停着七八艘船。也有画舫,也有扁舟,还有大瓜篓。
    锦鱼一眼便看见了一艘船,两头尖翘,船身上顶个大蓬,像剖开一半的西瓜。
    白帆收拢,竹篷里透着灯光,船首上挂着一张青布璎珞幡,上头绣了一丛三朵白牡丹,正是洛阳庄的标记。便知是梅姨给她找的西瓜扁。
    她悄悄拉了一下豆绿。豆绿眼儿一眨,便嚷道:“香罗,咱们府里的船在哪里?”
    香罗踮着脚东张西望,几乎哭出来,道:“肯定早就开走了!姑娘咱们回去吧。夫人若知道我们私自出府,你我都没活路了。”
    锦鱼懒得搭理她,道:“走,咱们赶紧上船,追他们去。”
    便拉着豆绿像泥鳅一样,转眼间就滑进人群里往前去了。
    香罗又惊又怕又后悔,只得拼了命地追上来。
    *
    一时上了那只西瓜扁,里面茶水点心俱全,几个架船的健壮婆子各司其职,十分周全。
    香罗忍不住暗道这船虽比不上侯府的豪华,可偌大一艘船,只得她们三个人,倒比挤得转不开身的侯府船舒适百倍。
    可再舒适,她也没心情享受,又气又怕,坐在船蓬窗口,不停抹泪。姑娘派她来盯着五姑娘,她可怎么给姑娘交待?回去还不知道怎么受罚。可又想,这也不能怪她。五姑娘回府这些日子,一直老老实实,在夫人跟四姑娘跟前,大气不敢出。谁能想得到,竟有这天大的胆子?连夫人和姑娘都想不到的事,怎么能怪她一个小丫头呢?
    锦鱼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船行了好一阵子,见她还一直在哭,便笑着亲手给她拿了一盘水晶冬瓜糖。
    “香罗,你就是哭死也晚了。我刚才问过豆绿,豆绿说她跟门上说是几个小丫头要出门玩儿,没声张。咱们悄悄的,不叫夫人发现就是了!”
    又叫豆绿:“去找找,都给咱们准备了些什么灯?”
    一时两个婆子抬一个大箩筐进来。
    里面各色灯俱全。
    荷花灯,彩船灯,酒杯灯,鸳鸯灯,牡丹灯,小兔灯……
    她便提了那只白色牡丹灯。
    豆绿选了鸳鸯灯。
    便都提笔在灯上写了字,她写的是:“娘亲得脱贫贱身,重返洛园作主人。”一笔簪花小楷,秀丽精绝。
    豆绿也会写字,只是粗一笔细一笔,长短不一,像狗爬,只四个字:“如意郎君。”
    锦鱼不由失笑。
    豆绿皱起小蒜头鼻子,怒道:“我一心为姑娘着想,姑娘还取笑我,真是不识好人心!”
    锦鱼失笑,道:“你替自己求的,偏赖我头上!”
    两人叽叽喳喳斗着嘴,点燃河灯,一起出了船篷。
    就见此时船已到河心。
    一轮皎月像只圆圆玉盘,高高挂在青天之上,仿佛开了个明亮桃花源径,穿过去,便别是洞天仙府。
    船移云飘月也动,一时不知道是云在走,船在走,月在走,还是她们在走。
    河面上早浮着大大小小的河灯,光彩闪烁,晃若天河。
    就有婆子拿了长长的竹杆来,让她们挑了灯,伸下去,放在河面上。
    两盏灯便在河面上一荡一荡地,随着水流,汇入到那一片灯海中去了。
    锦鱼正看得入神,不想就听豆绿“呀”地叫了一声。
    她抬眼,就见豆绿胳膊直伸,手指前方。
    她顺着豆绿的手指方向看去,就见前头一艘短棹,没有搭篷,后头只得一个船工摇橹,船上坐了四五个人。
    其中一人一身银白锦衣格外耀眼,正低头伸手捞起河中彩灯赏玩。
    她不由皱了眉头。
    每一个放下河灯的人,心里都带着美好的情感和愿望,未必愿意叫人看了去。
    这人衣着华丽,明明可坐高船大舫,偏坐这短棹,想必就是为了捞别人的河灯,看别人的心事。
    既无聊又可恶。
    隔得远,天也黑,倒也看不清那几人长什么模样。
    她便待转身回篷,豆绿却没挪动脚步,道:“他们……他们好像是……是那个……”
    这时就听身后一声惊叫。
    锦鱼回头一看,却是香罗不知何时也出了船蓬,正双眼发直看着前方。
    她不由诧异。
    再回头,就见那艘船上捞河灯的人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下颌高扬,十分倨傲。
    锦鱼只觉这一幕甚是熟悉,却有些想不起来何时见过。
    “你……你们认得小公爷?”香罗惊讶不已。
    豆绿一拍巴掌,道:“我就瞧着是他!果然是他。咦,你也认得他么?”
    锦鱼不想跟陌生男子朝相,懒得听她们八卦,转身进了船篷。
    却听得外头豆绿大呼小叫道:“哎呀呀,他们好像朝咱们这边划过来了!”
    锦鱼不由心惊,想了想,掏出一张丝绢蒙了脸,在脑后打了个结。又走了出去。
    就见那艘小棹果然朝她们这头摇了过来。
    棹中锦衣少年见她出来,竟在短棹上站起身来,身材高大,姿态倨傲。
    他这一站,锦鱼总算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在洛阳庄要见她的那个什么国公府的小公爷么?
    这样一想,不由心头一动,注目看去。
    就见小棹尾巴上果然坐着一个瘦削的身影,河见微吹,扬起了他束发的丝带,他并没往这头看,只是侧头注视着满河灯光,晃动的波光反射到他雪白的脸孔上,迤逦魅惑,引人遐想。
    锦鱼一时看得入了神,待回过神时,就听见短棹上有人道:“爷,赶紧坐下,小心落水。”
    再看那银衣少年,却背手而立,任由河风吹动衣袂,短棹已经近得能看清人的面孔。
    锦鱼猛然惊觉,那银衣少年真是冲她们来的。
    哪里还顾得上细看那美少年长什么模样,忙吩咐船上婆子道:“还不赶紧扯帆,难道要叫这轻薄浪荡子真撵上我们不成?”
    众船婆便手忙脚乱地吆喝起来。
    白帆升起,橹桨齐发,大船叫风一鼓,波涛卷动。
    猛地不知哪里卷来一阵大浪来,她们全都晃了一晃。
    豆绿手忙脚乱,一手抓着帆绳,一手抓她。
    她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手抓船沿,喊道:“都回……”
    一语未毕,就见那棹上银色身影一晃,“哎呀”一声,“扑通”掉下水去,溅起一片水花。
    那小棹左右晃了几晃,竟然整个翻转过去。
    就见浪卷着满河河灯,上下乱窜,光影之间,扑通扑通,水花四起,也不知道一共掉下去了几个人。
    锦鱼双膝跪在船板上,双手死死抓住船沿,嚇得浑身颤抖。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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