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床底下捞出鞋来,穿在脚上,到走廊里大叫:吴双,吴双。
吴双应声出了他的房间。吴双的脸果然被晒脱了皮。白一块黑—块像生了红斑狼疮。
吴双说:病好了没有?
我说:好了。
吴双说:我一直在担心,甚至内疚,觉得我们把你一个人留在拉萨太不人道了。在那曲我试着打过电话。打不通。
牟林森说: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
哪里哪里,吴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没想写信这事。
我只管拉吴双坐下,然后坐在他旁边问长问短。牟林森抽完了一支烟,兀自笑道:还是俗话说得好哇。
吴双问:什么俗话?
牟林森说:对女人不必大恩大德,只须小恩小惠。
吴双说:我这算小恩小惠吗?
我装作没听见他们的话,继续缠着吴双讲他的那曲历险记。直到李晓非和兰叶在暮色中打开他们的房门。
兰叶抢先说话:亲爱的,我们不知道你病了。但你现在气色非常好。
我说:小美人,你的气色可不太好,眼睛有纵欲过度的嫌疑,在日喀则订婚了吗?
李晓非赶紧解救兰叶,说:康珠,多日不见,不拥抱—个?
我说:没问题。
我紧紧地搂住李晓非不放,李晓非不敢正视我的眼睛,低低地在我耳边说:别闹。松开。
我不松开直到李晓非尴尬地讨饶:饶了我吧小姑奶奶。
大家笑起来。我将李晓非推向兰叶,他踩了兰叶的脚,兰叶夸张地跳开,大家又笑起来。
我突然感到无聊之极。我点了一棵烟,索然寡味地吸了几口。我走到窗前,窗外的训练场已空无一人。
牟林森过来,在我身后站了一会儿,揽住我的肩说:吃饭去吧。
我们在“高原之星”饭店吃晚饭。我们五个人加上牟林森的一个朋友。牟林森的朋友给我们送来了五张机票,是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我讨厌这个及时送来机票的家伙,席间一直拒绝与他说话,弄得他有点莫名其妙。在来饭店的路上,吴双提议请加木措来和我们一块儿吃饭。牟林森说今晚咱们自己聚,大吃一顿多日渴望的汉族菜肴,换个时间再请加木措,请他吃最好的藏菜。我以为牟林森说的是真话,可是我们在饭店刚坐定,他的朋友就来了。他们早就约定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