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聆被他的举动弄得怔愣住了,还有点无措。
“嗯,你也早点睡。”他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这是他这段时间学会的调节情绪的方式,尤其是他常常觉得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他就需要做深呼吸。
盛如珩朝他笑了笑:“做个好梦。”
……
盛如珩洗完澡,把自己的衣服洗了晾起来,躺上床,却毫无睡意。
内裤的尺寸有些小,他穿着觉得不舒服,再加上脑子里在想裴聆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才会想不开轻生,所以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思绪从担心开始发散,盛如珩想到了高中。
他高中的时候是真的很喜欢裴聆,要说原因,也很肤浅,就是听声音就觉得喜欢,见到了人,更喜欢。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有个词叫声控,后来知道了,可是再听到好听的声音他虽然会觉得欣赏,却不会觉得心动。
他可能不是声控吧,他是裴聆控。
他甚至并不了解裴聆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可是他对喜欢的人是加分制,裴聆声音好听,加分;裴聆长得好看,加分;裴聆皮肤好白,在太阳下像在发光,加分;裴聆成绩好好,上了光荣榜,加分;裴聆体育课跑完步脸红红的样子好可爱,加分……在他心里,裴聆是高于满分的喜欢。
有时候也会想告白,但盛如珩又不敢。
他在那个热烈而又张扬的年纪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只敢暗恋,只敢隔着人群远远地看裴聆一眼。
他会想如果裴聆不喜欢男人,那他从性别上就被判出局了。
也会想他对裴聆的喜欢好像海市蜃楼一样,所以他会犹豫会迟疑,会不会自己真的靠近了、认真了解了,发现海市蜃楼都是虚的,他就会变得不那么喜欢裴聆,甚至会伤害到裴聆。
还会想如果他们在一起了,被老师发现、被家里人发现,他有没有那个能力护着裴聆……
喜欢上头的时候,他也认认真真地给裴聆写了一封情书,只是到底还是没能送出去。
后来他们就毕业了。
盛如珩进了国家队,生活里都是训练和比赛,时间慢慢淡化了他对裴聆的喜欢,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自己已经放下裴聆了。只是这几年遇到的追求他的、喜欢他的人也不少,但他都再没有心动的感觉,所以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了训练。
再后来就是身体素质不再适合比赛,深思熟虑后的退役。退役那天他和朋友喝了酒,心里想的竟然还是裴聆。
每一场比赛他都拼尽全力比了,金牌、奖杯也拿过不少,没能拿到国赛的金牌,还是遗憾。遗憾,但是不后悔。
唯独想起裴聆,他既遗憾又后悔——遗憾裴聆甚至不认识他,后悔自己当年不够勇敢。
今晚把裴聆救上岸,给他做心脏按压和人工呼吸的时候,盛如珩又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还看到了自己止不住发颤的手。
没人知道那一刻他的心悸害怕,也没人知道他看到裴聆睁开眼时的庆幸和欣喜。
原来,再见到裴聆,再听到裴聆的声音,他还是会觉得心动啊。
……
z市的夏天总是很热,教室里开着空调,但高个子的盛如珩位置在最后一桌,靠近后门,门大开着,就总有干燥闷热的空气涌进来。
几个人围着后排的课桌,一边吃着零食,一边闲聊其他班那些人的八卦,又聊到最近的时事新闻。少年人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消耗不完的精力和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嘈杂的声音中盛如珩捕捉着广播里那道干净温柔的嗓音,比空调的冷气更能让他静下心来。
周逾白把荔枝红茶放在盛如珩的课桌上,手里还拿着一盒抹茶提子饼干在吃,有同学问他借英语周报,他从自己抽屉里把周报拿出来,递了过去。
然后问盛如珩:“周末要不要去体育馆?”
盛如珩手肘下压着英语周报,就刚写了个名字,笔握在手里半天都没动。
他敷衍地点了下头,拧开冰镇过的荔枝红茶喝了一口:“嗯。”
周逾白在他边上坐下,把饼干往他眼前递:“对了,国青队那边你想好了没?要不要去啊?”
“去。”盛如珩拿了一块饼干吃,“不过不影响我上课,教练说晚上和周末去训练就行。”
“都高三了,每天课程这么紧……”
“待会儿再说。”盛如珩看了眼时间,打断他的话,起身就往外跑。
少年人高腿长,几秒就穿过了长长的走廊跑到了回型走廊南边的楼道,从一楼跑上五楼,广播里的声音正好说了再见。
他有些紧张地挠了挠头,然后顺着楼道开始慢吞吞地往下走。
有人从楼下上来,眉眼清秀的男生,蓝白色的校服宽松地套在身上,领口微微敞开,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像是在发光似的。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像是夏日闷热的午后一瞬清爽微凉的风,徐徐而来,盛如珩心跳得好快,手不自觉地收紧,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一直到他走回一楼的教室,拿起桌上的荔枝红茶猛地灌了半瓶,才觉得自己剧烈的心跳慢慢平缓下来。
“又去看他。”周逾白已经吃完饼干了,刚给同学讲完一道数学题,偏头看向盛如珩,压低了声音问,“你真不打算告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