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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广微笑道:“都说了有则改之,无则嘉勉,急什么呢?”
    张安世道:“这一次胡公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胡广迟疑地道:“这个……这个……松江那儿……传出来的……”
    张安世眉一挑,心里却是警惕起来。
    要知道,当时是一场家宴。
    除了陛下,就只有亦失哈、太子以及四個皇孙,再加一个张安世之外,是没有其他人的。
    陛下自然不会嚼这个舌根。
    亦失哈向来稳重,他能陪伴在君前这么多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心如明镜,这一点,张安世也有绝对的把握。
    而至于自己的姐夫,他的性情,也绝不是那种嚼舌根的人。
    再有就是四个皇孙了,朱瞻塘和朱瞻墡二人,张安世倒是觉得可能性不高,不是相信他们的人品,而是这两个混球,没有这种害人的脑子,许多事,可能事后就忘了,粗心的很。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朱瞻埈两个兄弟了。
    只是……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
    是因为反正要去藩地,所以即便说了也无所谓?
    亦或者是,故意散播出这个消息,教天下人晓得他张安世厚此薄彼,反而不敢在朝廷层面亏待了他们?再或者,只是纯粹的觉得他张安世对他们不公正,因而借此机会,小小的报复一番?
    “愚不可及,真是愚不可及,得了我张家的好处,反过来却是恩将仇报,实是愚不可及。”张安世气得哇哇乱叫。
    胡广连忙劝道:“殿下,殿下,别急嘛,其实人都有私心,这又有什么打紧呢?以后注意就好了。”张安世气呼呼地道:“我注意个鸟。”
    胡广道:“你怎骂人?”
    张安世此时是一肚子气,也不理会了,直接拂袖而去。
    胡广不禁摇头苦笑,道:“终究还是太年轻了,涵养不够,这一点也不如老夫。”
    说罢,胡广竟有几分沾沾自喜。
    ……
    三月之后。
    扶桑,出云国。
    此地本是守护大名大内家族的领地。
    只是,大内氏参与了针对足利家族的叛乱,明军随即进入扶桑,先是击溃了叛军的主力,此后,开始扫荡。
    而这出云国的大内家族,自然也被定为了叛臣,所有族人,统统押解至幕府治罪。
    至于他的家臣与武士,也大多沦为俘虏。
    此后,一支庞大的船队前来,这出云国,自然而然,也就改换门庭。
    毕竟足利的新家主暗弱,大明贴心的选择了四藩国守护,这一支庞大的船队,带来了许多的文武官吏,还有大量的匠人,满编的七千五百人护卫,除此之外,就是数不清的物资了。
    而这出云县,自然而然,也就迎来了藩国所派遣的官吏。
    驻扎于此的王府护卫,亦有三百余人。
    紧接着,新来的县令开始召集本地的者老和武士,大抵的申明了这大内家族的罪状,大内家族作为守护大名,参与对征夷大将军的叛乱,是为不忠,此等不忠无信之徒,自然而然,要斩杀殆尽。
    而至于其主要的叛乱骨干,也大多予以了严惩,现如今,征夷大将军邀请了大明来此,取代了大内家族,谁有异议?
    倭人大抵是如此的,起初的时候,听闻明军杀至,这大内家族号召人抵御大明天兵,招募了大量的武士和壮丁,大家也肯用命。
    可拼了命,却被杀了个片甲不留之后,大内家族也已彻底的败亡,群龙无首之后,这出云国上上下下,无一不表示顺从,并且表示了欢迎。
    这县令对他们倒没有太多的兴趣,随即便开始带人,抄没了出云国大内家族的一切产业。
    而这一份巨大的产业之中,却有一处巨大的山脉,也在其中。
    石见山。
    紧接着,便是大量的人抵达于此,他们拿着罗盘,带着各种勘探的工具,雇佣了当地土人作为向导,随即便开始进山。
    而远在江户的盛晨,则在两个月之后,得到了消息……这些勘探队,有了发现。
    江户如今已成了越王朱瞻塘的藩国国都所在,此地临海,不过现在却是不毛之地。
    而从前这里的主人江户氏,因为协助足利家族平叛有功,所以征夷大将军府,已将他召往幕府,授予了更重要的官职,还在幕府附近,重新授予了他一块土地。
    如此一来,这江户,也就自然而然,成了越王朱瞻墉的基地了。
    朱瞻塘原本对于这里重新筑城是颇有几分顾忌的,毕竟扶桑不比其他的地方,这儿有不少现成的城池,就比如从前出云国的出云城,就很不错,只要扩大一些规模,即可。
    可真正抵达了这里,他才知此处的好处。
    这里正好临考着一处大海湾,即便遇到了较大的风浪,船只在可在此地躲避风浪。
    除此之外,此地乃是天然的良港,周遭的海域,几乎没有多少暗礁,且水深也足够,船只进出,不必担心搁浅。
    这样好的地方,寻常地方可不多见,简直就是得天独厚。
    朱瞻墉所带来的,虽没有什么能吏,可张安世给他的文吏不少,这些人迅速开始前往各处郡县,随即开始进行手头上的工作。
    而此时,盛晨也带着大量的人,直奔出云县石见山去了。
    数日之后。
    盛晨进入这山涧之中,而后,看到一个简易的冶炼炉里,熔炼出来的银灿灿之物,他深吸一口气。
    “周遭都探查了吗?”
    “都探查过了,到处都是,此矿的规模,只怕……比殿下交代的……还要大,我等在直隶和江西布政使司等地,探查过这么多的矿山,还未见过如此规模的银矿。”盛晨眼前一亮,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矿石的品位如何……”
    “定是富矿……盛掌柜,实话说吧,这地方……一旦大规模的开采,我敢保证,即便是全天下的所有银产量加起来,也未必能及得上此处。”
    盛晨:“……”
    他之所以不答,显然是在思考,对方是否有夸张的成分。
    另一方面,是这个小子实在太震撼了,这……等于是捡到宝了。
    “宋王殿下……宋王殿下……真是高明啊,实在高明啊……”喃喃念了之后,盛晨道:“暂时不要将消息泄露出去。眼下藩国新创,立足未稳,这消息传出,可能会引发什么事故也未可知……”
    顿了顿,盛晨又道:“给宋王殿下密报,只怕原先计划的那些机械,还不够,得再想办法,从新洲订购一大批的工具和机械来,我们要在这山涧之中,修缆道,甚至……要铺设木轨,总而言之,前期的准备工作,一个都不要落下。再有,想办法,再从直隶,招募一批匠人来……放心大胆的招募,工钱嘛……好说,这工钱可以是两倍,也可以是三倍,若是稀缺的人,五倍十倍也无所谓。”
    “是。”
    盛晨想了想,又道:“除此之外,看来那些俘虏的叛军,可以派一些用场了,此事,且等一等再说,这几日,我随你们再探勘清楚再说,附近的山脉,都要勘探一遍。”
    盛晨此时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他陡然意识到,一个天大的前程,就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很多时候,所谓的功成名就,既要依靠自身的努力,可实际上,这世上比你更努力的人多的是,努力不过是抬高人的下限而已,而真正能抬高人上限的,却是运气。
    不,对于盛晨而言,他深知这不是运气,而是因为宋王殿下。
    一个如此巨大的矿脉,矿石的品质还能上乘,这就足以让他在将来消息传开之后,见各报的报端了。
    ……
    冬去春来。
    又过了一岁。
    张安世叹息着时间如白驹过隙,自己还未回过味呢,便已匆匆而去。
    年轻时,他自是恨不得时间过的快一些。
    可如今,倒是舍不得了。
    如今的张安世,倒像是一个闲人,新政上了轨道,似乎已不再由人催动,它便如脱缰的野狗一般的开始狂奔起来。
    这上上下下,从陛下到监国的太子,再到文渊阁大学士,到各部的尚书和侍郎,乃至于商贾和寻常的军民,似乎他们对于新政,也已耳熟能详。
    有时这天下的变化,张安世自己竟也觉得有些跟不上,各部尚书之间,彼此说的一些时兴话,张安世竟有时也不解其意。
    张安世起初有些不适应,他一直是一个主导者,原本这上上下下的事务,非他不可。
    可当周遭的人,似乎都开始越发的得心应手时,张安世才发现,现在的自己,似乎显得多余。
    说到底,终究他的智慧和才能,从不比古人要高明多少。
    无非只是……自己比别人多一些高瞻远瞩,晓得五百年之后的历史进程而已。
    而如今,这些优势,也渐渐的开始逐渐丧失,或许别人没有察觉到,可张安世自身却清楚,自己已慢慢的归于平庸。
    这大明永远都不缺智商超绝之人,这些人一旦开始熟悉掌握新政的脉络,便能迅速的举一反三,迸发出教人无法想象的创造力。
    张安世如今倒是适应了,他习惯于成日漫无目的地去文渊阁里打秋风。到了正午时,便开始躲懒,寻了一个由头,表示自己有紧要事,便溜了出去。
    这样的日子,平和又枯燥。
    可细细回味,这所谓的枯燥,某种程度,又何尝不是这天下来去匆匆的芸芸众生们,所追求的终点呢。
    第601章 献礼
    因此,世间的事变得奇怪起来。
    似乎天下之人,好像离不开张安世。
    可细细去想,又好像,张安世变得可有可无。
    匠人们暂且是满足的,因为从十年二十年前,还在饱一顿饿一顿,如今总算可以养活一家老小。
    许多的青年,或成为学徒,已不甘心务农了,读书的也不少,不过更多人,则不甘心于这样麻木的工作,而愿从军。
    各大学堂里,海政学堂永远都是青年们最青睐的对象,因为将来无论是进入水师也好,亦或者在各藩国里鼓弄风云也罢,这海洋上的财富,还有数不清的功业,似乎都在朝着那些不甘心日复一日的青年人招手。
    眼下虽是太子监国,可几乎天下的工程,都掌握在了皇孙朱瞻基的手里。
    这位皇孙殿下,相比于较为稳重的太子而言,却更激进一些,各大铁路的修建,港口、码头,桥梁,他的身边,已是人才济济。
    因为人力的缘故,再加上大量的男子扬帆出海,亦或者外出务工,这就导致妇人就业的问题,摆在了台前。
    最先鼓吹的乃是商报,商报此时几乎最是激进,大量的文章,都在拼命讥讽儒家对于妇人的戕害,从妇人的足不出户,到女子无才便是德,不知多少人撰写文章,大肆批判。
    取而代之的,是鼓励妇人们出来工作,尤其是大大的颂扬妇人对纺织业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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