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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渡玄没有停陆太后的供奉,她照旧锦衣玉食地过着,不过对陆太后来?说,物质上的华美没有任何意义。
    陆太后渴望的是万人瞩目,喜爱的身畔的车水马龙。
    将?她幽禁起来?,比将?陆太后杀了都还令她难受。
    沈希披着狐裘从御辇上下?来?,但仅仅是在登石阶的时候吹了片刻的风,她的脸庞便有些泛红。
    殿门已经关了些时日,打开的时候像是尘封的古墓,隐约有灰尘扑面而来?。
    陆太后枯坐在软榻上,那日萧渡玄没有心软,胸口中的那一箭她用了许久时光才恢复。
    也就是现在陆太后好些了,沈希方才过来?。
    沈希跟在萧渡玄和乐平公主?身边很久,所以很知?道陆太后对萧渡玄有多好。
    她一直以为他们母子关系还算不错,如今想来?,倒也不尽然。
    再深重的情谊,也不能和权力混淆在一起。
    更?何况是皇权这样可以泯灭一切的滔天权势。
    陆太后见到是沈希过来?,眼底近乎带了些惊恐,再无往日的尊贵与游刃有余,她自被幽禁起来?后,精神就不太正常。
    她尖声说道:“不是我害死你的,姐姐!”
    沈希还没有反应过来?,陆太后就像是耗子见到猫一样,扑倒在了地上。
    “姐姐,我没有杀你……”陆太后声音嘶哑,“那药不是我下?的,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先帝的两任皇后是亲姐妹。
    同出陆家,都很受宠,但人却很不一样,陆太后的姐姐温婉贤淑,陆太后则更?张扬骄纵。
    张太妃后来?能够扶摇而上,正是因为帮助陆太后上位。
    宫闱秘闻,常有晦涩难言的地方。
    但对于先帝时期旧闻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沈希没有什么兴趣,她只是来?看看陆太后到底如何的。
    她对陆恪不信任,对他一直想见陆太后这件事更?是充满猜忌。
    在皇帝不在的时候,太后懿旨的效力太重了。
    如果?陆恪想要?借着陆太后的手行?不臣之事,对沈希来?说也是个大麻烦。
    陆太后形容疯癫,言辞也语无伦次,但沈希依然不信任她。
    古往今来?,能够忍辱负重的人,都最是叫人忌讳的。
    陆太后越是装疯卖傻,沈希就越是觉得心里烦躁,她总觉得陆恪想做什么,但偏偏她那样仔细,也没有寻到问题的事头到底在何处。
    她不敢掉以轻心。
    沈希问了侍候的宫女几句话,然后又将?太后宫里的人事调整了一遍。
    买通人心是个麻烦事,将?事情做到万无一失也是极难的,沈希只能尽可能地做到处事周全,再加上还有常鹤在,宫里的事反倒都是小事。
    从太后宫里离开后,沈希又回?去了明?光殿。
    天越来?越冷了,只怕再有几天就要?落雪。
    她看了眼在殿前叽叽喳喳叫的小雀,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地轻笑?了一下?。
    *
    转眼就进入了十?一月,天越来?越冷,清早起来?外间的花树上凝的都是霜,像是过不了多久便会有落雪。
    萧渡玄很执着。
    东宫正殿长乐殿的后面曾经栽了一棵梨花树,沈希入宫的那年被它矮半寸,如今已经参天了。
    当初萧渡玄从东宫搬到太极宫的时候,将?这棵树也一并移植了过来?。
    沈希看向被冷霜倾覆的花枝,蓦地想起多年前萧渡玄抱着她摘梨子的情形,太子温柔,却是个端方君子,不会去做那种很轻佻的事。
    她长在内宅里,吃的都是侍女洗好的瓜果?,还没有尝过树上的果?子。
    沈希馋了那梨子许久。
    但她不太敢说,直到某日看课业时,她的目光忍不住往外瞟,萧渡玄才发觉症结所在。
    他轻轻敲了一下?沈希的额头,笑?着说道:“小馋猫,怪不得这些天都魂不守舍的,原来?是想吃我的梨子了。”
    萧渡玄栽种梨树为的是看春日的梨花。
    却不想,竟还有人连梨子的主?意也要?打。
    但萧渡玄没有训斥沈希,他连侍从也没带,纵容地牵过她的小手,便带着她去摘梨子了。
    不知?道明?年梨花开的时候,萧渡玄能不能回?来?。
    这些天的战事太焦灼了。
    沈希走出明?光殿,心里想的都还是那繁盛的满树梨花。
    十?一月中旬是冬至,到时要?前去南郊祭天,萧渡玄不在,沈希便要?代他去祭天。
    礼仪上的事繁琐麻烦,沈希没有什么兴致,可这又是要?事中的要?事,不做也是绝对不成的。
    在听闻礼官言说的时候,她心中总有一种错觉。
    就好像她不是萧渡玄的皇后,而是他的储君、他的继承人一样。
    不过如今这天大的家业,也的确是在她的手里。
    礼部?的郑尚书是个处事周全的人,安排得很是妥当,今年的流程要?比惯常简化许多。
    对外的说法是因为皇帝远在边关,其?实是考虑到沈希如今怀有身孕,不能一直劳累。
    萧言照旧在礼部?任职,但他很少会有面见沈希的机会,有也是混杂在人群中,那日的事情过后,他心中一直都很焦虑。
    可见沈希如今渐渐掌权,他的心也放松了下?来?。
    爱一个人,就是盼望她过得好,过得幸福。
    哪怕并不能陪伴在她的身边,只要?看她每日快乐便已经足够了。
    相比之下?,顾长风沈希就要?见得更?多一点,她本以为萧渡玄会忌讳顾长风的存在,专门将?他给调远些。
    当初在云中时,他受了重伤。
    在家中养病多日,今次也没有随着萧渡玄出征,而是坐镇中央。
    禁军总要?交给最信重的人才妥帖。
    顾长风那天单膝跪地,向萧渡玄表了忠,他便也没有再为难顾长风,干脆让他继续禁军的职务了。
    禁军是护卫皇帝安全的,沈希偶尔会见到他。
    曾经差些就要?结亲的故旧,现下?竟是做了君臣,只能说当真?是世事无常。
    马上要?去南郊祭天,近卫是势必要?周全至极的。
    当初萧渡玄遇刺虽然是有所预料,但那回?的事还是叫众人吓得胆寒,如果?不是沈希给他挡了那一箭,皇帝可能真?的会受伤。
    所以自那之后,在扈从的选定?上更?谨慎了。
    能够陪在沈希身边的人,更?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强手,何况在暗处还有许多人在默默护卫着。
    但临到祭天的前几日,军中突然传来?急报,言说皇帝受伤了。
    沈希原本平静的心绪一下?子就被打乱了。
    她心急如焚,失手将?桌案上的镇纸给打碎了,琉璃散落了一地,像是颗颗明?珠,在烛光下?闪烁着血色的光晕。
    常鹤原本是要?将?这封信给拦下?来?的。
    萧渡玄明?令禁止,言说决计不可令皇后知?晓此事。
    但那侍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传到了沈希的跟前,那年轻的侍从吓得满身冷汗,略带稚气的脸上尽是惶恐。
    常鹤的眼底带着血气。
    可沈希却先看向了他,她低声说道:“多久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常鹤也知?道瞒不过她,他紫衣轻动,连忙走到沈希的跟前,说道:“没有多久,娘娘。”
    “前日才刚刚传来?的消息,”他轻声说道,“陛下?是不想让您担忧,才瞒了下?来?。”
    前方动乱,会导致后方也生出变故。
    在这种关头,无论前线还是宫中都不能出任何问题。
    沈希的脾气快要?压不住,她将?文书甩到了常鹤的身上:“你帮他瞒着我?如今我是你的主?子,还是他是你的主?子?”
    这话太尖锐了。
    她身姿窈窕,即便怀着身孕,也看着不过像个大些的孩子罢了。
    宫里的人都是看着沈希长大的,因此面对她时总怀着一种对孩子的柔情。
    萧渡玄言说不欲令沈希知?晓,众人也都遵从了,她身子本就差,现在又有了孩子,是经不得太多情绪起伏的。
    但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落入了常鹤的耳中。
    萧渡玄那份遗诏的意思很明?确,看似是为储君做安排,实际上就是将?沈希当作了权力的继承者。
    假使他出现任何问题,这皇权和庞大到可怖的家业,都该是交由沈希来?打理?的。
    她是皇后,也是储君。
    当初那个会偷偷抹眼泪的小姑娘,早就长大了,她也能够独当一面了。
    常鹤低头跪在地上,说道:“您是。”
    沈希眼眶微微泛红,但她收敛情绪得很快,将?那些文书看完后就立刻传召了太医院的人,令其?轻骑赶往边镇。
    萧渡玄害怕她会发病,特?意将?江院正留在了京中。
    但沈希却还是令江院正赶了过去。
    萧渡玄年少时多病,是当时尚被称作江神医的江院正,让他彻底地康健起来?。
    江院正是最了解皇帝病症的人,也是当之无愧的举世第一名医。
    但与常鹤的预感一样,沈希也渐渐感知?到这桩事并非偶然,是有人想要?借机乱她心神,两人交换了一下?视线,眼底都带着些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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