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骗谁也不敢骗你,三姐。”
吴秀华激动的转身,冲着老家的方向,双手合十,一脸碎碎念。
“爹,娘,幺弟终于学成出师,有出息啦!你们二老泉下有知,多多保佑他大富大贵,娶个好媳妇,幸福美满。”
“三姐,你念叨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吴秀华转过身来,从那摞大团结中数出20张来,塞给幺弟道:“这钱你拿着,反正杨支书那只要1000块彩礼。”
“还有后面办喜事的钱呢。”
“办喜事能让你掏钱么?”吴秀华当仁不让地道:“就算爹娘不在了,你四个姐姐都还在呢。”
“三姐……”吴远忍不住有些哽咽。
“得得得,你少跟我来这套。”吴秀华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把1000块拿在手里甩了甩道:“就这能不能过杨支书那关,还不一定呢。”
“有三姐帮忙,肯定无往不利。”
“少跟我甩贫嘴。”
吴秀华说完,又从西屋里装了几斤米面,往幺弟肩膀上一挂:“就不留你吃饭了,这阵子肯定累坏了,快回去休息。”
说完,又恍然想起今天是腊八。
忙不迭地冲进东南角的灶房里,用大号铝饭盒装了满满一盒子的腊八粥:“带回去吃,就当过节了。”
“那我走了,三姐。”
“走吧走吧。”
把带走的米面和腊八粥,往平把车把上一系,吴远拉着平板车,在吴秀华的目送中离开。
回过神来,吴秀华竟有些恍惚。
幺弟终于长大成人了!
第一桶金,就挣了足足1200块。假以时日,当上大老板也说不定。
一念至此,吴秀华不由挺直了腰板。
喊了声熊武,让他看好小文,自己径自往村部走去。
回到梨园村,吴远哼着歌儿。
可越是离家近,歌声越显得寂寥。
唯有大黄狗,隔着几近朽坏的木制大门,冲他狂摇尾巴。
那尾巴摇摆的幅度和速度,都产生了破空声。
可见卖力之极。
吴远开了大门,摸了摸大黄的狗头,这才想起满满一饭盒子的腊八粥,倒在锅里热了热。
然后一人一狗就在大门口,喝了这粥,全当过了节。
喝完粥,一回身,吴远看着这个院子,就觉着幸福的日子,任重道远。
幸福的日子,不光是娶了杨落雁就能实现的。
而且他要有本事让杨落雁跟着自己享福才行。
否则真不如让人家嫁给城里的死鬼,起码能落个三年的好日子。
所以,定下这门亲事后,接着就得把家里的条件改善一下。
正房三间预制块盖起来的堂屋加走廊,搁十年前,那叫气派敞亮。
可如今都流行红砖瓦房了,预制块这种材料,不像后世那样加了钢筋和水泥,一点都不牢靠,而且用不了多久,就风化了,沙子哗哗掉。
至于东屋,算是他的工作间,四处漏风就不说了。
而且红砖缝里填的都是黄泥麦草和的,根本不比水泥砂浆砌得结实牢靠,如今也有些摇摇欲坠了。
除此之外,还得盖个正经的厕所,带化粪池冲水的那种。
这倒不是为了迎合杨落雁,而是吴远自己受不了。
农村的旱厕,夏天被蚊子咬,冬天冻屁股,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总之,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哪哪都需要钱。
看来这组合柜还得继续打,多打几套,多攒点钱。
不过这一切都要在迎娶杨落雁之后进行。
也不知道今天三姐和三姐夫,能不能帮自己拿下这门亲事。
与此同时。
熊刚骑着二八大杠,载着精心倒饰过的媳妇吴秀华,直奔杨支书家。
媳妇把借了几个弟弟家的钱,全都退了。
现在熊刚唯一能给媳妇支持的,就是为她站台,替小舅子说亲。
杨支书那人,他见过。
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主,而且1000块彩礼是早就放出去的话。
谁也说不清杨家会不会继续加码。
但不管怎么样,自己今儿豁出去了,必须帮小舅子把媳妇讨到手。
天色渐暗。
杨支书家里,一排五间的红砖大瓦房,灯火通明。
在梨园村里,格外显眼。
熊刚俩口子赶到,顿时引起一阵的鸡飞狗跳。
“杨支书在家吗?我是熊刚,下圩村的。”
“哦,熊老弟啊,快请进,快请进。”
这年头,天色尚早,都不兴关门。
即便如此,熊刚俩人,依旧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问候一道子。
直到杨支书披着棉袄迎出来,这才互相谦让着进了院子,迈进堂屋。
杨支书从媳妇手里接过未拆封的一品梅,亲手拆开,散了根给熊刚,这才撩起胸前的旱烟杆道:“我还是抽这个习惯。”
吧嗒一口,旱烟口里亮了红,一口微呛的烟雾喷薄而出。
下一秒,杨支书见到吴秀华把装有俩条一品梅的网兜放在桌子上,连问:“熊老弟,何必这么破费,你这是做什么?”
第4章 将心比心,谁说不是呢?
熊刚看了眼媳妇,浓郁的眉毛一扬,乐呵呵地道:“杨老哥,今天我和贱内来,是讨一桩喜事。老哥你若是能答应,今后咱们两家就是亲上加亲。”
一听这话,人老成精的杨支书顿时咂摸出味来。
话头接过,就一针见血地问:“敢问熊老弟,是替哪家娃儿说亲?”
“自然是我那小舅子,杨支书同村的吴远。我小舅子如今木匠刚出师,一身本事,人也勤快,健壮,这都是杨支书你看在眼里的……”
可惜话未说完,便被杨支书打断道:“等等,熊老弟,想必你也知道我老杨放出去的狠话吧?落雁是我最疼爱的小闺女,又是高中毕业,人才也漂亮,说个城里人家,过个好日子不为过吧?”
熊刚脸色一赧,硬着头皮道:“不为过,不为过。”接着掏出包有红纸的1000块钱,放在桌面上道:“倒是杨支书要求的1000块彩礼,我小舅子靠一己之力,亲自挣到手了。这钱他都没放热乎,就催我和贱内过来提亲了。”
此时,西屋门帘内,猫着个两条马尾辫的女孩。
她正是芳名远播的杨落雁。
听到来提亲的竟然是吴远,杨落雁心里对他的印象不是最深刻的。
但吴远给他的感觉却是最安全、最可靠的。
再加上她得知,这1000块彩礼,竟然都是吴远挣得,不由有些刮目相看。
果真是‘士别三年,当刮目相看’么?
然而,杨支书却没那么容易轻信。
在他看来,这1000块钱,肯定是熊刚家里凑得,故意说成是吴远挣得,来撮合俩孩子。
既然这样,无疑更过不了他这一关。
于是沉吟下,开口道:“吴远那孩子,我知道。人踏实,也肯干。可他不是城市户口,咱将心比心,我姑娘跟他,还是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离不开这庄稼地呀。”
“所以这个事,熊老弟,恕老哥不能答应了。”
说着,杨支书就起身,顺便把两条烟的网兜,往熊刚手里塞。
坚决不收,表示这事坚决不行。
两条都收,也未必能行。
只有收了一条,回了一条,才算是有门。
离开杨支书家,熊刚两口子顺道路过老家,在大黄的欢迎声中,直奔东屋。
就见吴远还在灯下用墨斗弹线,一丝不苟。
熊刚一声叹息,似乎直接把提亲的结果写在脸上了。
吴远要去倒水,却被三姐抢了先。
于是就给三姐夫散了颗烟,当先开口道:“早知道派个中间人去提了,省的丢三姐夫的面子。”
熊刚摆摆手,吐了个眼圈道:“我有什么丢面的?我拿着你挣那1000块,腰杆挺得不要太直!可问题是,老杨头压根不信是你挣得。而且他提那将心比心的话,我也反驳不了。”
吴远点头道:“他说实话,你自然反驳不了。没事,三姐夫。”
熊刚嗦了嗦牙花子,“听说城里有人来提过亲了,杨支书收了人家的礼了。所以幺弟呀,你这事,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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