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吃吧,可怜的孩子……多吃点。”
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每个小朋友一年之中最开心的日子,应当就是过生日了。就算是忙于工作的爸爸,也会抽空带着妈妈和孩子一起游玩庆祝,或者简单在家吃碗长寿面。
而我也不例外,每当这个日子的时候,我就会感受到爸爸的存在。
每当这个时候,那个在监狱里的男人都会寄来一笔钱,在信上对妈妈说“给我们的孩子”。
母亲总是会发狂地销毁掉一切和他有关的存在,包括我,吃再多的药也无济于事。
我很心疼这个时候的母亲,因为我看到了,当知道收到钱和信的母亲的崩溃时,他……笑了。
那个男人毫无悔改之意。听狱警叔叔说,他总是觉得自己已经坐牢,已经得到惩罚,过去的罪过可以一笔勾销。
所以,即便母亲下手再重,我也不会喊一个“疼”字。
我从没有怪过她,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母亲一辈子的痛。
十岁生日的时候,我的耳朵彻底失聪。
母亲看着我耳朵流出的血,突然抱着我大哭了起来:
“可怜的孩子,你不该来到这世上的啊……”
那便是,我这双耳朵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我喜欢读书,从识字开始便喜欢读各种的书,用书中的知识去看这个世界,花鸟鱼兽,四季更迭,有那么多不同的生物一起生活在地球这个大家园里,大到蓝鲸,小到蚂蚁,每种生物分工明确,世间万物都有活着的权利……
——我很喜欢这个世界。
所以,即便从小就被母亲告知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即便这是耳朵听到的最后的话,我也愿意相信,自己的存在一定是有某种意义的。
学校读书的时候,老师教我们要成为一个伟大的人,成为对国家社会有用的人,这样的人生最有意义。
这些年来,我都在不停地努力,成为同龄人中最优秀的孩子,将获得的奖项送给母亲,可是她从来都没有看一眼。
我觉得,一定是我还不够努力。
国中的时候,小镇上有个叔叔,为了救溺水的孩子不幸死去。当时,这件事被大肆报道赞扬,一瞬间,那个叔叔成了人们口中的英雄,伟大的人。
我被深深地触动了。
大学毕业后,我去考了警校。
原本由于听力障碍,我是不可能通过入校考核的,但还是在我的不懈努力下被破格录取了。
半年的时光很快过去,我顺利成为了一名警察。
我很高兴,因为这样,我终于能够向母亲,向我自己证明,自己能成为一个有用之人。
在警察署实习的时候,我获得了最佳新人的表彰。就在我高兴地将这个荣誉带回家想第一时间分享给母亲的时候……
却再也没有了机会。
母亲最终还是没能熬得过病痛的折磨,在那个樱花烂漫的春天,永远地离开了我,也永远带走了我被认可的可能。
我这一生,从未听到过母亲的“我爱你”,但我知道,母亲是爱我的。
因为,至少她没有带着我去自杀,我很感谢她。
很快,我便被分配到警视厅,从一名小警员开始做起。
前辈总是训斥我,说我太过冲动,竟然敢一人冲上去与凶犯搏斗,不要命了似的。
“没事的,前辈,牺牲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啊。”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前辈给了我一耳光。
“不要做无谓的牺牲!想想你的家人,难道没有人为你的死难过吗!”
“没有哦。”我平静地回答道。
后来的日子里,我继续如我想要地那般过着,各种功勋都拿了个遍,却幸运地一次都没死成。
除此之外,我和同事们的关系都不错,高中大学同学也有还在联系的,他们说我性格不错,很好相处。
局里也说要升我为巡查部长。
我是否已经得到了她的认可。
我不知道,但没有酒和安眠药的话便会睡不着,也时常会梦见母亲将摇篮里的我摔死的画面。
明明什么也听不到的我,耳边总是会回放那最后听到的话“可怜的孩子,你不该来到这世上”。
有时,我会梦醒了崩溃大哭,也会摔东西刺伤自己,朝身边的人发脾气大吼,有时候又觉得全身充满活力。
我逐渐明白了,自己也变得和她一样。
同事朋友们发现了我的异状,带我积极去接受治疗,让我辞掉工作,他们都对我很好。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在医生的帮助下,我逐渐稳定了下来,靠着在便利店打零工赚的钱,基本可以养活自己。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不知不觉中,东京下起了那年的初雪。
那天是我的生日,老板人很好,让我送完最后一单宅配,就提前下班。
货品里是红糖和卫生巾,订单的主人应当是个女孩子。
我将货物准时送到,开门的确是个男人。
我确实有些诧异,递东西的手也下意识地缩回。
“我给女朋友买的,麻烦你了。”但对方的一句话也让我不好再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