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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薛简苏醒之后,其余四只蛊虫也以相同的方式进入他的身体,更替五行的过程十分疼痛,这种疼痛甚至不来自于躯体,更多地来自于精神,但薛简大多时刻都能忍耐。
    在这个过程中,两人重新见到了清知。
    清知在问心堂待了很久,他的神智变得有一点不清楚,整个人过于的沉默、迟钝。他的意志和执着在一夕之间毁灭大半,最不愿意见到的后果终究发生在面前。
    清知接下来的很久一段时间,都要协助广虔道人将“大善师匠”的一切公之于众,救出未死的药人傀儡,归还尸首送往故土安葬,最后再论处他的罪行……双方见面的时候,他在一间被人看守的房间里烧掉多年来错误试验的记录。
    流畅的小楷排布在黄麻纸上,卷入炭火盆中,火焰映照着一张苍白的脸,鲜红的蛊虫在皮下游动。
    “薛师兄……江,”叫到江世安的名字时,清知摇了摇头,还是叫,“风雪剑。”
    江世安捡起一张纸,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道:“近乎邪术啊……这东西烧了也好,免得贻误后来人。”
    清知笑了一声,问道:“你们要下山去了吗?”
    “差不多吧,等此间事了,一切就此结束。我也要带你师兄离开了,你们太平山……真不太平,我可不想让薛简一辈子都待在这样的地方,我还要教他重新习武呢。”
    清知道:“他的经脉损坏,内脏是以外物代替,连寿元都无法估计,你还让他习武?”
    “很难,但不代表不能啊。”江世安笑眯眯道,“而且你师兄很喜欢嘛。”
    清知叹气,道:“是因为你说了,所以他什么都喜欢。”
    “这么说也没错。”江世安心胸开阔,面对着推波助澜的伥鬼,却也没有那么多的怨愤,只要薛简活着,他的心就格外地宁静,“你师兄能活下来多靠你钻研的什么蛊虫,只是你的脑子并没有是非二字。而且我也不觉得你真的一心为方寸观着想,你只是无所依靠,你对纳灵子的任何要求,都提不起反叛的勇气。”
    清知不说话。他看着面前的两人,脑海中默然地想——与整个江湖武林反叛相悖,以“魔剑”身份浪迹天涯,还有薛师兄宁愿被逐出师门也要一意孤行,连命都不要。
    常人怎能有这样的勇气?怎能轻易提起反抗这两个字来?
    “我……”清知说了一个字,又沉默了。
    “清知道长,把被利用美化成被需要,也不会过得更好。”江世安说,“把你受到痛苦和纠结,自我催眠成你本来的追求,这是一种逃避,而且是一种令人越陷越深的逃避。如果他真的需要你,对你好,就不会用你来作为蛊母的容器了。”
    江世安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季春笛本来想要看你,可是这里被方寸观的人严密把守,她也不能硬闯进来。她只能先回去了,临行前让我告诉你,你此后毕生都会跟蛊母联系到一起,损耗命元,极易夭折,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到彭城雨花楼去找她。”
    清知安静了片刻,缓缓道:“多谢。只是……什么表姐,什么亲人,到了如今,我已经不需要了,她出现得太晚了。”
    江世安把话带到,也没什么好说的,便起身离开。他本来以为薛简会有话跟清知说,但薛简只是对他说了一句:“珍重。”
    清知点头。
    两人不再耽搁,去探望了一下小辰之后,就连夜离开。这一次走,赶上立冬时节,山下的小镇炊烟袅袅。正在傍晚,江世安没有像上次一样跟他躲在远远的山坡上,而是拉着薛简进入了镇子里。
    薛简目不能视,离不开他,被江世安带着吃了一碗滚热的汤面。周围有店小二的吆喝跑堂声,南来北往的江湖客在此歇脚,汇集在周边。
    “听说了吗?顶顶大事!方寸观的纳灵子……”
    四面八方的讨论声纷纷入耳。江世安一点儿也不在意,他垂着眼睛给薛简挑葱花,道:“又忘了跟店家说你不吃了,不过你不吃的东西也太多,我哪里记得住。姬珊瑚受了伤,一边在山上修养,一边跟广虔道人商议处理之事,她令人送了信,红衣教的护法大抵过一阵就能赶到;季春笛不想掺和这些事,脚底抹油一样地跑了,只留了彭城雨花楼的地名,心痴……”
    江世安瞟了一眼左侧,纳了闷了:“你为什么还跟着我们啊?”
    心痴和尚对着眼前的素面流口水,只是太烫,心急也不能吃,闻言老实道:“小僧刚跟着施主几个月,心海神通就有突破,想要见识江湖广袤,这岂不是最好的去处?多亏了施主跟纳灵子交手,这样的对决,不知多少年才有幸一观。”
    江世安无奈道:“你就没有什么别的事可以做吗?大师,多谢你此前助我,但我可不想当着出家人的面……”
    说了一半,想起薛简虽然道牒被废,本质也曾经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出家人,遂眼皮一跳,把话咽回去了。
    小和尚对其中欲黄又止的部分浑然不觉,冥思苦想一阵,道:“……临走之前,师父让我来中原结交大善之士,就譬如……薛道长,还有赈济流民的‘无极’先生……”
    薛简闻言微笑,静静地对着江世安。就算他眼睛蒙着,江世安也能想到对方意味深远的神情,他更不敢提了:“先吃饭,还是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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