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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我还怕你记恨着宁呢。这下不用我解释了。”燕丹冲着江宁笑了一下,又嘱咐嬴政道,“不过你也不可大意,我总觉得那里怪怪的。”
    “知道了知道了,”小陛下拿出自己搜集的羊骨,对着燕丹说道,“玩不玩?”
    “当然玩,”燕丹把玩着羊骨头笑问,“我还真好奇,你从哪学会这种玩法的?”
    “当然是宁教的。”小陛下自豪至极,用手比划道,“宁的脑子里装着好多新奇的事情。”
    “哦?”燕丹来了兴趣,“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我不知道,宁你不如也讲给我听听吧。”
    江宁心道我要是把我知道的全说出来,那我就得被当成妖怪烧了。于是她打马虎眼道:“只是隐约记得以前兵乱没起的时候,乡里的孩子们都是这么玩的。”
    为了抱大腿,江宁给自己编了个凄惨的身世。一场兵乱来袭,乡里上下只剩下她一个人侥幸逃出,而腿也是因为在逃跑时滚落山崖摔的。
    说完后,她又借口去催催后厨离开了。这一个两个的小人精,万一被看出破绽了,她还在不在这混了。
    下楼后,江宁照着诓骗的话去庖厨溜达了一圈。只见庖丁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准备食物,不过先秦时期食物种类单调,烹饪手法落后,导致饭菜没有现代的好吃。
    想到这里,江宁就忍不住地叹了口气,天知道这几天自己过得有多难,一天天吃得好似苦行僧,她觉得自己再吃几顿恐怕就要立地成佛了。唉,穿越难,穿越成平民更难。
    就在江宁感叹自己命苦的时候,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慌了一下,心中就像凭空出现了一个无底洞,将所有乐观情绪全都吞了进去。
    得先去小陛下那里,江宁下定决心。就在要赶回楼上的时候,不小心挂到了架子上的簸箕。幸亏她手脚麻利及时扶住了簸箕,才没让这上面的黄豆滚在地上。看着簸箕中颗颗饱满的黄豆粒,她的脑海中闪现出了一个想法。
    一回到庭室江宁就看到了风卷残云的场景,桌子和凳子四仰八叉,煮熟的豆子滚了一地,小二被吓得瑟瑟发抖。
    “阿政快跑!”楼上传来燕丹的喊声。江宁两步并成一步地冲上楼,刚一上楼就看到小陛下摔倒在地,身后的壮汉提着剑就刺到他的身上。
    江宁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扯着小陛下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把人拽到自己的身边。就在下陛下来到自己的身边的瞬间,长剑就刺在了木板上,剑刃入地板板寸,足以见得对方是下了死手。
    她来不及多问,连忙扛起小陛下夺门而逃。那大汉自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走,呼朋引伴地追了上来。
    江宁来到楼梯口,瞅准时机将怀里的一包豆子撒了出去。木板光滑,生豆子坚硬,大汉们穿的鞋又都是木制鞋底。三者合一,摩擦力骤减,人高马大的汉子顿时四脚朝天。
    一人蹲在楼梯口,其他人要想过去就得从同伴身上跨过去。然而江宁将另一包豆子洒在了台阶上,单脚站立本来就重心不稳,那人踩在豆子上顿时头重脚轻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宁,你好厉害。”被扛在肩膀上的小陛下震惊不已。
    江宁无暇顾及身后的场景,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六岁的孩子,扛着一个三岁的孩子跑不远。她得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可是,四下全是赵国人,去哪呢?
    忽然,波光粼粼的河面引起了她的注意。有救了!
    江宁来不及解释,只提醒小陛下记得闭气,接着跳进河水中。接着拉着小陛下的手游到了一座石桥的后面。前两天突降大雨,从上游冲下来不少树枝木棍,水位虽然降了但是这些木头却留了下来。
    她道:“小公子快脱衣服,我们——”还没等江宁说完,她便看到小陛下已经脱下衣服,将一把树枝塞进了衣服里。
    看来不用她提醒,小陛下已经明白了要如何逃生。江宁不禁感慨,不愧是一统六国的人,一点即通不用多费口舌。
    在放走了假人后,两人躲了起来。赵国兵卒们也追了上来,木桥被踩得咚咚作响,听得人心里发慌。
    终于,有人看到了假人,招呼着同伴追了上去。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江宁这才松了口气。
    “宁,我们要去哪里?”
    “赵君,您外祖家中。”江宁抿着嘴,心中像揣了只兔子一样乱跳。虽知赵姬母子是靠作为富豪的赵父逃过一劫,但其中过程真的顺利吗?
    第4章
    当最后一缕阳光被山脉吞没,夜幕正式降临。被阳光晒得暖暖的河水已经变得冰凉,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被一阵风吹,身上顿时凉飕飕的。
    江宁搓了搓胳膊心道,真冷啊。得快点走了,不然感冒就糟了。好在他们运气不错,一路上没遇到巡夜的士兵,很顺利地来到了嬴政外祖家中。
    只是看到这高高的大门,江宁反倒有些犹豫。他们现在是赵国通缉的要犯,身为富豪的赵父真的愿意惹火上身吗?
    “宁你怎么了?”小陛下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询问两人为什么不进去。
    看着小陛下冻得发红的鼻尖,江宁实在担心嬴政因为感染风寒生病。要是知道在这个医学不发达的时代,随随便便的一个小病就会要了人的命。
    死马就当活马医[1]了,太史公你可别骗我。她深吸一口气让小陛下站在原地等她,自己宛如壮士上刑场一样地去敲门。还没等她碰到木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一张脸上愁容满面。他刚想赶江宁离开,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嬴政,顿时面色一喜,连忙迎了上去。
    江宁这才想起来,这是赵父的家宰。之前跟着赵父一起去看望过嬴政和赵姬,她有点印象。
    “小公子你可算了来,此地不安全,快随我进去。”家宰带着嬴政就要进屋。
    江宁拦在嬴政面前,一脸警惕:“可有夫人信物,否则小人是不会让家宰将公子带入府中的。”
    家宰这才认出了江宁,无奈地从怀中拿出了玉佩。
    江宁接过玉佩细细端详,玉石光滑细腻,上面的雕刻着她复杂的图案,衬得这块儿玉佩格外古朴大气,只是她觉得这玉佩好似缺了一半。
    “宁,这是阿父赠与阿母的玉佩。”嬴政小声地提醒道,“上面的纹路是秦宫特有的。”
    江宁明白了,这玉佩是夫妻的信物。这东西赵姬肯定要贴身带着,不经过她的允许旁人是没办法得到的。况且这上面没有磕碰的痕迹,想必是赵姬主动交给家宰的。
    她心中判断,看来赵父还没有六亲不认。江宁收起玉佩行礼道:“失礼了,还请家宰见谅。”
    “不必多礼,请随我来了。”家宰脾气不错,被江宁如此为难也不见恼怒,反而还笑着夸江宁聪慧。
    江宁笑了笑面上说着谬赞了,心里却想着要怎么苟到六年后。刚跨过门槛,她便看到赵姬立在屋内愁眉不展,眼圈微红看起来刚刚哭过。
    “阿母——”嬴政跑向赵姬。
    赵姬转过身连忙将嬴政拥入怀中,嘘寒问暖,一脸心疼地搓着嬴政发凉的手。这幅母子重逢的画面令人感动。
    “有没有受伤,让阿母和外大父看看。”
    嬴政摇头:“我没事的,阿母。多亏了宁我才躲过了赵卒的追捕,来到了外祖家。”
    听到嬴政提到了自己,江宁立刻行礼问安:“赵君,婤夫人。”史书中姓名不详的赵姬姓婤,家族因定居在赵国,故以赵为氏[2]。
    赵姬一脸欣慰:“多亏你了,宁。有你这样一个忠仆,是政儿的幸事。”
    “夫人过誉了。这一切都是小人应该做的。”江宁说了一堆场面话表明忠心,天知道她有多讨厌说这些。
    “带孩子们去换衣服吧,早些歇息,剩下的交给为父。”赵父对着赵姬说道。
    赵姬颔首,带着她和小陛下离开了。只不过在离开前,江宁瞧见了赵父蹙着眉头的样子,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救人容易安置难,赵父打算怎么安置他们呢?
    愁绪顿时攻占了大脑将瞌睡虫挤出了大脑,越想越烦的江宁从床上坐了起来。
    “算了,我去吹吹风。不然我的 cpu 今晚就得烧坏。”
    江宁掀开了被子推开了门,洁白的月光便扑面而来。冷白色的月光点亮了漆黑而又陌生的世界,影走雕栏画壁,风过石窗长廊。缓缓的流水声在耳边响起,带走了盘踞在心头的烦闷。
    江宁沿着长廊慢慢走着,与水中的个月亮结伴而行。
    倏然,她听到了女人无助地哭诉:“阿父,昔年家中遭难,是女儿不惜与人为妾,救家族于水火之中。如今落难,阿父为何不肯收留我?”
    “为父只是让你去信都暂避风头,何时说了不管你?”
    “阿父是怕母亲回来无法交代吗?”
    “你——”赵父欲抬手打人,却在看到赵姬含泪的目光后停在了半空。在这一瞬间,他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家主变成了有心无力的父亲,“是,你阿父我就是无能,现在整个赵家都靠着她撑着,我能如何?”
    一滴泪从赵姬的眼眶滚落,扑进了赵父的怀中,悲痛地叫了一声阿父。
    看着两人的样子,江宁心中便猜出了七七八八。赵姬的生母估计已经不在了,继母不慈但颇有能力已经架空了赵父,现在赵父能接应他们,恐怕是因为这位继母不在。
    身后的房门忽然开了,江宁回头一看便瞧见嬴政。
    “小公子?”她试探地叫了一声。她不知道小陛下是刚刚醒来,还是站在这里听了着有一会儿了。
    小陛下抱着竹枕,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黑黝黝的,让人联想到了失孤的幼鹿。银白色的波光落在小陛下的脸上,衬得对方的脸格外的苍白。
    过了许久,小陛下才对她说道:“宁,我有些睡不着。你能给我讲故事吗?”
    闻言,江宁便已经确定嬴政将母亲与外祖的话听了个全,而且也断定自己对于外祖而言是个麻烦。否则,他的脸上不会露出这种失落脆弱的表情。
    现在想想,被父亲抛弃、外祖嫌弃不过是苦难的开始,之后他要面对的是比这更凶险、更诛心的苦难。
    “好。”江宁敛去同情的目光面露微笑,带着嬴政进了屋,“今天我们讲太子长琴的故事。”
    晚风阵阵,吹得树影摇曳,床上传来小孩子均匀的呼吸声。她替小陛下掖好了被子。在看到小娃娃的睡颜后,她忽然有些感慨,人之一生多灾多难,但是像始皇帝这般“众叛亲离”只怕是少之又少。
    若非心性坚韧,只怕早就被这苦难的洪流吞噬殆尽。又何来横扫六国,一统天下的大秦帝国呢。
    她揉了揉小陛下的头,在心中呐呐自语道,辛苦了。
    天还未亮,江宁是在睡梦中被人叫醒的,她搓了搓眼睛,一抬头便看到穿戴整齐的家宰。
    “家宰大人?”江宁愣了一下。
    家宰:“快收拾一番,我送你和夫人公子出城。”
    江宁这才反应过来,赵父要赶在继室回来前安排好赵姬母子。她忙着起身道:“小人这就收拾。”
    家宰对于江宁这种不多嘴的性格很是满意。做下人的最忌讳的就是多嘴多舌,搬弄是非,给主人家添麻烦。他点点头告诉江宁收拾完,便去院子里等他们。之后便离开了。
    江宁收拾完行李,便推门走了出去。天蒙蒙亮的,粘在树上的知了高歌夏日的美好。稀薄的雾气弥漫在院子,白雾缠绕在翠绿的枝条上。露珠顺着叶脉滴落在青石板上,又顺着石板的缝隙流进毛茸茸的青苔中。
    她用脚拨楞着小石子,边打发时间边等着赵姬母子。
    长廊中隐约传来说话声,她停下看了过去,只见赵姬母子与赵父家宰远远地走来。瞧着赵父拉着女儿的手细细嘱咐。
    而赵姬变回了端庄大方的富家小姐,贴心地安抚父亲。全然不见昨夜的咄咄逼人。
    家宰出言打断:“赵君,婤夫人我们该出发了。等雾气散了,只怕是不好出城了。”
    赵父闻言拍了拍赵姬的手,安抚道:“别怕,里的里正是你阿母的旧识,为人老实能干。有他照顾你们母子我很放心。放心,等时局稳下来后,我会派家宰常去看完你们的。”
    “是女儿不孝,让阿父费心了。”赵姬轻声说道,“阿父也要照顾好身体。”
    父女二人依依惜别后,四人便从赵府的后门出去离开邯郸城。本来江宁还好奇为什么要在人烟稀少的清晨出城,这样岂不是会很显眼。
    但当她看到城门口早有兵卒等待时,她才明白,哦,原来赵父用了跟吕不韦一样的套路,买通看守城门的官吏,让人放他们出去。
    只要出了城,他们便犹如游鱼入江,谁也别想抓住他们了。想到这里,江宁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她现在算是明白陶老爷子的豁然开朗心情了,这种不用担心被人抓走的轻松感简直不要太爽。
    然而江宁却觉得自己有点高兴得太早了。十五天后,甫一入赵父所说之地,她就感觉到了一股审视的视线。
    家宰和主事在房中同赵姬说话时,江宁作为唯一的下人便出门打水。不打水还好,这一打水可是把她吓了一跳。
    只见三三两两的妇人聚集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冷不丁地被人这么盯着,她的后脊梁骨嗖的一下酥了,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3]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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