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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与澜拉了拉顾苑:“别同这浪荡子闲扯,你快说罢!”
    顾苑忙道:“昨日我家的花宴上,来了好几个心悦梁王的世家女。陈将军嫡女陈织吟喜欢梁王的事,满京都是知道的,可梁王却对她无甚心思。圣上给方将军的独女方如逸赐了婚,陈织吟满心不喜,昨日寻了个方如逸不识‘吃看桌席’的由头,讽刺起来。
    一开始,我见那方如逸只顾显摆梁王送她的衣衫首饰,还当她之前在我娘家的花宴上受了委屈,得了穷酸的名声,这才极力炫耀,想找回点面子。没想到,我一开口调解,她倒先忍了委屈,大大方方地说自己没见过什么世面。”
    江与澜面色惊讶:“原来这方姑娘竟是如此心胸开阔的人物,可本宫先前怎么听闻,她在你娘家花宴上受了讥讽,连句话也不肯说?”
    “多半那会是她头一次遇着此事,还不懂如何应对罢。”顾苑叹息。“她才十七岁呢,又长年跟着父兄住在漠北那个苦寒地,每日里不是风沙,就是戎族,哪里见过京都内宅斗法的厉害?”
    江与澜点头:“也是,这里人人都长了十七八个心眼儿,她初来乍到,一时间回转不过来也是有的。”
    顾苑笑道:“表姑不知,这方姑娘可聪明得紧呢!昨日陈织吟讥讽她的时候,皇商何家的独女何龄也在边上。何龄觉得自己没能劝住陈织吟,便叫侍女杜梅拿了支翡翠金钗,私底下送给方如逸赔罪。
    可杜梅听说方如逸闻不得桃花香,居然暗中在金钗上抹了桃花蜜,还用药材的气味掩盖一二,以为她定然察觉不出来。但方如逸一下便闻出来了,两人在墙根下闹起来,被我和世家女们撞了个正着!”
    “居然这般巧!”江与澜惊呼。
    “谁说不是呢!那杜梅满嘴胡说,想把桃花蜜的事瞒个严实。”顾苑昂了头,骄傲起来。“她想在我王家生事,还不能够!我当时就喊了侍卫出来,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说给众人听,没冤了她去。表姑你是没见着,那何龄的脸青白了许久,甚是好看呢!”
    江与澜道:“听闻那何龄掌管何家生意,虽说柔柔弱弱的,可手段却是凌厉,怎会教出这样的侍女?”
    “自然是有其仆,必有其主了。”江与辰插了句嘴。“一个小小侍女怎敢在别人家的府上私自行事?多半就是何龄指使的。她做出这样的事,定也是瞧上了梁王,气那方如逸占了她的位子。”
    顾苑看他一眼,扬了扬眉:“表叔有如此才智,怎的不用在仕途上?”
    江与辰翘了个二郎腿:“人活一世,本该自在随性,要是成天被‘之乎者也’拘着,有什么意思?”
    江与澜不搭他的话头,仍是对顾苑道:“原来何龄也喜欢梁王,那方如逸在京都还真是如履薄冰啊……”
    “表姑不用担心她,我看这方姑娘聪明得很。”顾苑道。
    “聪明?”江与辰坐直了身子。“听说她后来还跪在地上,苦苦求何龄放她一马。这都被人欺负到头上去了,哪里聪明?”
    顾苑含笑摇头:“她那是以退为进,用何龄面上柔弱,实则心狠的手段,对付何龄。如此机变的本事,表叔你这个直来直往的人,定然学不会。”
    江与辰不置可否,正要说上几句反驳的话,殿外却忽然奔进来一名小黄门,焦急道:
    “皇上请娘娘去一趟,说是方将军的女儿独自去了梁王府,正闹退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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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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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与澜忙起身往殿外走,行了两步,回头道:“阿苑,阿辰,你们俩也一起来,人多好出出主意。”
    顾苑本就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见皇后开了尊口,她赶紧跟上,只有江与辰慢慢悠悠地走在最后。
    三人跟着小黄门到了崇德殿,三十一岁的庆德帝元轶,正揉着太阳穴端坐上方。
    瞧见江与澜入内,他皱紧的眉头松了松,恢复素来仁慈的模样,起身过去挽住她的手:“澜儿你可算来了,快帮朕出出主意。”
    江与澜柔声道:“陛下忧心的可是方将军女儿,方如逸的亲事?”
    “是啊。”庆德帝一叹。“那日阿轼明明同朕说过,他和那方姑娘是两情相悦,怎么赐婚才没几日,方如逸却突然要退婚?”
    “莫不是昨日在王家时,被何龄的侍女闹的?”
    庆德帝疑惑:“这事你也知道了?”
    江与澜的眼底闪过一丝得意:“陛下昨日不肯同我说个详细,我便喊了阿苑来,让她告诉我。”
    庆德帝这才察觉,顾苑和江与辰也到了殿内:“原来你们两个也在。”
    顾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江与辰却只拱了拱手,无奈道:“我们在这也站了许久,可陛下眼里只看得见我姐姐。”
    江与澜瞪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方家和梁王的亲事要紧。”
    江与辰只得闭口不言。
    庆德帝又道:“今日梁王府上的人来报,说方如逸独自一个进了梁王府,哭着要退婚,梁王被逼得没法,只得暗中派人来找朕帮忙。
    哎,我这表弟一向和善仁慈,只知怎么对人好,从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好好的一桩婚事突然变得如此,他心里定是慌了。”
    江与澜想了想:“不如陛下派人去梁王府瞧瞧?若方如逸不过是被何龄的手段吓着了,就好好劝解一番,说不定她便不退婚了。”
    “这何龄!”庆德帝怒上心头。“管束下人不严,纵容侍女做出这等恶毒的事来,若不是那侍女已畏罪自尽,朕定要罚她!”
    江与澜眉头微蹙,陛下素来心慈,何家只是交了个尸首出来,竟就逃过了一劫。
    就在这时,顾苑上前道:“若陛下信任,臣妇愿去梁王府走一趟,为陛下和娘娘分忧。”
    庆德帝点头:“也好,何龄的事出在你府上,前因后果你都清楚。朕派个内侍官与你同去,方家父子和史将军去了城郊,看那新出的大弓弩,朕已经派人去喊了,只是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方家受了委屈,你到了梁王府,要好好安抚方如逸才行。”
    顾苑福了福:“陛下放心,臣妇必竭尽所能。”
    庆德帝摆手命她快去,顾苑和大太监明喜出了殿,疾步走到宫门外,登上顾苑今早进宫时的马车,飞快往梁王府赶。
    没过多久,江与辰也出了宫,四下一看,他的护卫魏临正抱着手,眯眼瞧着顾苑的马车影。
    江与辰慢悠悠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你家公子在这!”
    魏临头也不回:“公子,顾娘子的马车是要去梁王府吧?”
    江与辰一愣:“你怎么知道?”
    “这不是……很明显么?”魏临总算转过身,露出一对凌厉的剑眉。“顾娘子今日是一个人来的,可离宫时,身边却跟了个大太监。能让咱圣上把宫中内侍官派出去的事可不多,定是方将军独女要同梁王退亲的消息,已经传进了宫里。”
    江与辰惊讶:“你连这个也知道?”
    魏临故作了会深沉:“其实是梁王府派人来送信的时候,刚好被我瞧见了。”
    江与辰没好气地攥了个拳头,在他眼前一晃。
    他一向自诩口齿伶俐,说遍京都无敌嘴,可每每都让魏临爬到头顶上放肆。
    其实他也不是说不过魏临,实在是自己的一身武艺都是他教的,与他有半师之谊,这才总是忍让三分。
    魏临并非生来就是江家的护卫。
    他祖上本是文官出身,父亲做了军师后,他便跟着随军,年纪轻轻就学了一身好武艺。
    可后来父亲蒙冤,他也被发配了漠北,直到江相帮他们家脱了罪,才回到京中。为报大恩,十七岁时,他特来护卫江与辰,教授武艺。
    如今魏临二十九了,两人吵吵闹闹地处了这么多年,也生出了不少兄弟情谊。
    虽然他们两个都觉得,自己才是对方的“兄长”。
    江与辰甩开步子往宫外走,魏临疑惑地跟上去:“公子,不回家?”
    “居然有人要退圣上恩赐的亲事,此等热闹,我得去瞧瞧。”
    魏临伸手一拦:“公子是在说笑吧?你同梁王素无交情,就算现下去——”他扫了眼江与辰的手,“公子可写了拜帖?”
    “写什么拜帖啊,我们就在墙头看看,不进府。”江与辰绕开他,仍旧大步向前。
    魏临忙奔上去:“公子,爬墙头算怎么回事?多失礼啊!”
    江与辰顿住脚步:“你何时见我循那些俗礼了?”
    魏临摸着下巴:“从未见过。”
    江与辰甚是满意:“跟上!”
    两人就这么到了梁王府外,寻了个离正堂颇近的墙头,大剌剌地跳上去。
    江与辰探头一望,见堂外的院子里摆了满满的木箱,一名身穿浅云白的女子,正站在堂上抹泪。
    她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衣裳料子寻常得很,落下京中贵女好大一截,发间也没个头面钗环。
    可偏是这简素质朴的一身,却衬得那一张本就出众的脸,越发清丽脱俗。
    江与辰心里一跳。
    这方如逸的确大有姿容,这会儿又泪汪汪的,瞧着更叫人怜惜,怪不得元轼非要娶她进门。
    “……方姑娘,我们两家的婚事是圣上恩赐,退亲之事,绝不可为。”
    元轼从正堂里走了出来,站在方如逸身侧,语调柔和却坚决。
    他穿了身青冥蓝的常服道袍,温润如玉,眉眼间一派贵气,从前总是含笑的双眸,此刻却添了几分愁绪。
    魏临望着两人,小声道:“男俊女俏,真乃一对璧人……”
    “怎么,你也是那等只看长相的?”江与辰面露不屑。“元轼这个人,只是瞧着和善,又长了张俗气的脸,惹得那些没见识的贵女争风吃醋。其实么,他私底下还是有些手段的。”
    “公子怎么知道?”
    江与辰得意道:“你当我这些年的墙头都是白爬的?何家同梁王府有生意上的往来,虽说不知具体是什么,但我时常在晚上见到何家小厮偷偷往梁王府跑。
    昨日何龄的事一闹出来,我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多半是元轼以□□人,勾得何龄对他要死要活,才会什么也不顾地出手伤人。”
    魏临静静地听着,虽然觉得细节上的推测有些离谱,但总体大差不差,同自己知道的那些何家秘闻都对得上。
    就在这时,站在院中的方如逸抽泣道:“王爷,你曾替我解围,我心里是一万个感激。可是……可是何家妹妹心悦于你,我不好夺人所爱。我……我也是没法子,还望王爷成全!”
    说话间,她落泪如雨,卑微又难受地望着元轼,像是心里忍着天大的委屈,可嘴上却一句也不能说。
    “方妹妹多心了!”顾苑从堂中出来,拿了帕子替她拭泪。“何龄那小侍女已然畏罪自尽,我想着,何龄是个从小知书识礼的,虽说管束下人不严,但如今也算是得了教训,绝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
    方如逸慌得拉住她:“不不不,顾娘子误会了,我从不觉得何家姐姐对我有什么别的心思,昨日,昨日定是她那侍女自己的主意!”
    顾苑自然知道她心里并不真的觉得何龄无辜,实在是被何龄的手段吓到了,努力求生而已。
    她一个边陲来的小姑娘,若真嫁给梁王,等她父兄一回去,她便要独自一人在京都挣扎。没家世,没依靠,又被何龄这个家有万贯的人盯上,的确怕得很。
    可顾苑是领了庆德帝口谕来的,就算心里同情方如逸,也只得搜肠刮肚,极力想出几句宽慰的话,说给她听。
    没等她开口再劝,外门上的小厮突然跑了来:“禀王爷,何姑娘来了。”
    顾苑眉头紧蹙,这何龄到底知不知人情世故啊,怎会在这个时候登梁王府的门!
    元轼的脸色果然沉了下去:“本王今日不便见客,请何姑娘回去。”
    可方如逸却道:“何姑娘是我请的,还请王爷让她进来。”
    元轼和顾苑神色诧异,顾苑拉了拉她:“方妹妹叫她来做什么?你和王爷的亲事,无论如何也同她没关系。”
    方如逸定了定神,面容哀哀:“我请何姑娘来,是想把事情说清楚,不让我们三人心里存了怨气。”
    她上前几步,对元轼柔柔一拜,泪眼盈盈道:“请王爷让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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