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悲痛中,山雪忽然重新挣扎起来,但它的目标不再是重新站立,而是尽力将马头伸入埃奇威尔的怀中。
埃奇威尔慌忙地凑上去。
山雪努力地伸着脖子,衔起了埃奇威尔腰间的佩刀,那把黑色的战刀。这把刀叫墨影,它的拥有者是一匹叫山雪的马。
山雪将刀衔到埃奇威尔手中,眼中带着决绝的色彩。
怎么会不懂?十几年的生死相伴,埃奇威尔怎么会不懂?无法再飞驰的骐骥,就像是折断了翅膀的雄鹰,失去了所有的骄傲和生存的意义。在挣扎残喘和从容地离去之间,山雪选择了后者,它也是个真正的勇者,一名无畏的战士。
可他怎么下得了手?这是相伴了多年的朋友,是他的至交,是他的生死兄弟,他怎么下得了手?
埃奇威尔放下刀,却又被山雪挣扎地衔起,重新放回到他的手中。
非他不可,这是他的责任,他的义务。作为山雪的主人和朋友,这维护尊严的告别一刀必须由他来挥出。
“好吧,如果这是你的心愿,我的朋友。”埃奇威尔无力地站起身,紧握住手中的战刀。
风卷着草叶吹来,带来一阵沙沙地声响,仿佛是一个孩子的声音……
“爸爸,我可以要这匹马吗……”
刀锋擦着刀鞘缓缓地移动,摩擦着,声音悠长而动听……
“别害怕,我是你的朋友,别怕……”
战刀高举过头顶,刀尖仿佛划破了落日斜阳,将黄昏涂成一片血色……
“山雪,我想叫它山雪……”
等着我,我的朋友。或许有一天我们可以在另一个世界见面,我会重新在你的背上,迎风驰骋……
刀锋划过,埃奇威尔感到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也已经随着锋利的触觉离开了自己。
等着我来……
迟到,复仇的宣约
阳光下的彗星海,温暖、明亮。水面上泛起层层的曲线,将阳光折叠成烂漫摇荡的一片金色光影。一道道轻波被海风堆积起来,跳动着涌向前方,直到在船甲板上散碎成一片晶莹的泡沫,又欢跃地四散开去。
正停泊在港口中的这条船修长、优雅,犹如一只伏在水片上展翅欲飞的海鸟。一面由金色骷髅和红色玫瑰花装饰着的骷髅旗在主桅顶端迎风招展,明确无误地表明了舰船主人的身份。
此刻,一个人正站在船头向远方眺望。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身材窈窕、体格匀称,穿一身白色紧身水手服,上衣的下摆在小腹上挽成一个结,腰间陪挂着一柄两银色轻刺剑。长年海上漂流的生活把她的肌肤晒成了健康的麦芽色,岁月的流逝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过多有损于她美貌的痕迹。她的皮肤依旧细腻光滑,肌肉也依然饱满结实,隐匿在她眼角的几道皱纹非但没有使她看起来衰败苍老,反而为她平添了几份经历过风雨的成熟风情。
一块红色的头巾包裹住了她亚麻色的头发,那颜色明亮得刺眼,就好像是一块浸满了朝阳色彩的天空被人用剪刀裁剪了下来一样。
女人正望得出神,忽然,一个矫健的身影就像是野猫一样轻盈有力地翻上了甲板,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船头了女人。他微笑着,横穿右颊的伤疤随着他的笑容微微颤动着,一个黑色的眼罩遮饰住了他左眼的残疾。这一切使他看起来颇有几分狰狞,但倘若你能够仔细看看他的脸就会发现,这是一张十分英俊威武的男性面孔,高挑的鼻梁、尖细的下巴显露出他英武不凡的气质,仅存的那只翠绿色的右眼也闪烁着如同宝石般晶莹的光泽。两只细长的耳朵告诉向我们表明了他的身份:这是一个精灵,一个年轻、强壮的男性精灵。
精灵悄悄走到距离那女人四、五步远的地方,忽然站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地大声说道:“报告我最尊敬也最美丽的船长大人、海盗界的奇迹和骄傲、彗星海最美丽的红色浪花、弱者和商人的保护神、奴隶贩子的天敌、受人爱戴拥护的可爱女海盗凯尔茜·拉格女士,您的黄金玫瑰号已经补给完毕,受到风暴侵蚀的甲板也得到了很好的维修,随时可以起航。我是您最卑微但也是最忠诚的追随者水手红焰,随时听候您的吩咐,报告完毕!”
起初,被称为凯尔茜的中年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声报告吓了一跳,有些惊骇地回过头来。不过很快她就被那名叫做“红焰”的精灵水手过分正经的古怪表现引逗得大笑起来,清朗的笑声犹如浪花绽放在海平面上。
“你啊,还是这么古怪淘气,一点身为海盗的体面都没有。”头带红巾的海盗船长走进那名水手,有些责备地说道。她挽起衣袖,面颊上泛起一阵羞涩的红晕,扬起手臂亲昵擦拭着精灵水手脸上的汗水,眉宇间的神情体贴又温柔,既像是一个热恋中的少女,又像是一个溺爱自己已经长大了的孩子的母亲。
看见船长被自己逗出了笑容,红焰努力收敛起得意的笑容,故意装出一副失落的表情说道:“报告船长,我当了近二十年的海盗,至今还是最低级的一个水手,早就没有什么体面啦。”
“哦,那你是在责怪我喽?”凯尔茜狡黠地笑了笑,“那我现在就让你做作潜伏登船的突击手。”
“报告船长……”红焰挺起了胸脯大声说了一句,随即又垂下头小声嘀咕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不会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