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凉闻声回过头，两个人四目相对了一瞬，祁笑问他：“前辈去哪里了？”
刚把话问出口，祁笑就感觉这话好像有点太理直气壮了，毕竟前辈完全没必要向自己汇报行踪，但陆星凉却像是并不在意，很自然便答道：“家里有点事，回去处理了一下。”
“怎么，找我有事吗？”陆星凉问。
祁笑啊了声，想了想还是说：“没什么事，我就问问。因为晚饭的时候没看到前辈。”
陆星凉似乎是有些意外，他看了看祁笑，问：“就为了这事跑出来？”
祁笑心想自己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但先前想的那些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于是只好随口胡诌：“对啊，因为之前每次吃饭前辈都在，我有点不习惯。”
祁笑也觉得这个理由十分牵强，但也没多解释，又接着说：“那前辈快点洗漱休息吧，明天早上还有戏呢。”
陆星凉也不知有没有相信，他点点头，但一时却没有关上房门的意思。
祁笑正疑惑着，他有点摸不清对方的用意，就听到对方问：：“所以你在等我吗？”
本来听到这话祁笑下意识就想否认，可自己却是一听见动静就开了门，说不是刻意等着恐怕也没人信，想了想他说：“前辈也没有提前打招呼，我只是有点担心。”
陆星凉说：“抱歉，因为要处理的事情有点多，忘记告诉你了。”
祁笑忙摆手，前辈根本没必要和自己道歉呀。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陆星凉忽然冲他笑了笑：“不过我很高兴。”
他没说自己为什么高兴，但祁笑却隐隐约约觉出了些什么，于是连忙岔开话题：“已经很晚了，前辈你快进去吧。”
陆星凉嗯了声，又看了看他，笑着说：“晚安。”
“晚安。”祁笑莫名觉得对方笑得别有深意似的，但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他率先转身关上了房门，又过了几秒钟，才听到对面也传来落锁的声音。
*
第二天他们要拍的戏份很重要，算是电影里的重头戏之一。
严江发现真凶很可能就是褚斯语，同时他的同事也将关键证据找到了，各种线索一一串连起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严江之前不是没有怀疑过对方，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可事实就摆在面前，他不得不信。
这段剧情算是两人间的对峙，同样也是严江和褚斯语在电影中的最后一次对话。
严江来到了褚斯语的家里。
少年像往常一样认真翻看着课本，虽然因为之前的休学落下了很多课程，但他人很聪明又非常刻苦，想必很快就能追上学校的进度。
有社会上的好心人听说了他的事，表示愿意出钱资助他继续完成学业，所以再过一段时间，褚斯语就可以重新回到学校念书了。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想到这一点，严江的心情更是有些沉重。
进门之后，他良久没有开口。
褚斯语大约也从这不同寻常的气氛中嗅到了些什么，同样的一言不发。
最后，是严江先叹了口气：“关键证据找到了。”
褚斯语握笔的手顿了一下，他说：“那很好啊。”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你应该很清楚是什么。”
褚斯语没说话。
严江望着他，神情有些复杂：“你那样做根本不值当。”
他并不是第一次办案的新人，这些年形形色色的罪犯他也见过不少，同情这种心理其实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只是，他对眼前的人始终抱有了点不一样的情感，或许是因为对方的眼神太过于清澈了。
严江心想，少年的心性还不成熟，所以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他或许不知道，这将断送的是自己的一生。
褚斯语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了头。
他似乎对这一天早有准备，此刻的情绪很是平静。
“我妈妈是在一个夜里偷偷跑掉的，我以前有想过，为什么她不带我一起离开，但后来想想，我没有理由绑架她的一生。”
“她能离开，已经很好了。”
“我知道如果失败了，我会面对什么。”
“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褚斯语冲着严江笑了笑：“因为没有其他的办法。”
严江愣怔了一下，他其实大可以找到许多理由来反驳，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身为局外人，没有资格说那些话。
褚斯语微微垂下了头，睫毛轻颤时，有种破碎的美感。
他说：“谢谢你，严警官。”
“卡。”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这场戏算是整部电影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其中情绪跨度也相比之前拍的几场要大，所以对于祁笑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在拍这场戏之前祁笑私下里也练习了很多次，就连晚上做梦都能梦见剧本里的台词, 好在今天拍了四遍之后总算是过了。
其实他从季寥阳的表情里看出来了一点端倪，对方并不是特别的满意，但大约是考虑到自己水平有限, 这样也还算凑活, 毕竟后期剪辑还可以弥补一部分。
本来听见过了自己应该很高兴才是的，可此刻的祁笑却高兴不起来，但他也没勇气提出再来一场的要求，谁知道会不会发挥得比这次更差。
祁笑感觉特别不好意思, 甚至脸颊都有点发烫, 他觉得是自己拉低了整部电影的水准。
他正自己默默想着, 不料这时候一旁的陆星凉却说话了。
“再来一条吧。”
这让祁笑有些意外，下意识便扭头望向了对方。
季寥阳当然明白陆星凉的意思，他只是觉得这场戏已经拍了四遍, 再继续下去估计也没什么效果, 况且……以祁笑的水平能发挥成那样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他也就打算凑活着用了。
见季寥阳没同意，陆星凉看了他一眼：“你向来不会将就。”
被这么一说, 祁笑的脸顿时就更红了, 本来季寥阳勉强让自己过了就已经很让人羞耻, 陆星凉这话无疑是把自己刚才演的不行摆在了明面上。
之前陆星凉也为自己提出过再来一遍的请求, 但这次的原因却不一样。
季寥阳只好询问祁笑的意见：“你觉得呢？”
祁笑有点犹豫，他其实没有那个自信。
看出来他的犹豫, 陆星凉转过脸和他说话：“这几天你都表现得非常好, 这一场虽然有些难度, 但我相信你能演得更好。”
陆星凉说着又话锋一转：“你如果不想继续了也可以，但我不希望你在拍戏的时候是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
这让祁笑愣了下，他从来没听过前辈这样和自己说话，虽说他们是在工作，可这几天拍戏下来，前辈一直很照顾自己，就算自己没演好也从来没说过一句重话。
他甚至都想过，是不是因为喜欢自己，所以陆星凉才刻意偏袒了。
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祁笑没被陆星凉用这样冷淡的语气说过话，一时不由怔住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说：“不是的，我……”
其实前辈这样说再正常不过，他之前也不是没听说过对方在片场时的冷面作风，没准这还是手下留情了。
可明知道这样是不理智的，祁笑还是忍不住产生了一点莫名的委屈情感，他并不是抱着敷衍的态度，只是……
这时候季寥阳打断了他：“我觉得已经够了，你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了。”
不给陆星凉反应的时间，季寥阳就又说：“休息一会儿再说吧。”
休息的时候，祁笑一个人抱着剧本坐在椅子上。
过了几分钟，陆星凉坐到了他旁边。
祁笑觉得两人间的气氛有点怪怪的，但一时又不想主动开口，只得装作沉浸在剧本当中。
陆星凉偏过头看着他，说：“刚才，对不起。”
祁笑愣住了，前辈为什么要和自己道歉呢。
“季寥阳说得对，我给你施加了太大的压力。”
祁笑犹豫了一下，说：“前辈的想法也没有错。”
陆星凉叹口气，他忽然说：“这部电影对你很重要。”
听了这句话，祁笑好像有点明白了。
是因为这样，前辈才想尽可能把电影拍得完美吧，这部电影对他来说只是众多作品中的一部，可对自己来说却意义重大。
陆星凉似是有些犹豫，盯着祁笑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对你太严格，我怕你会讨厌我，可我也没办法完全循着情感工作。”
祁笑没想到陆星凉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倒也不是不理解这个道理，但是从前辈口中说出来到底还是让人很羞耻。
陆星凉说：“我有想过在片场的时候故意板着脸，可每次一看见你，我就忍不住了。有时候也想对你宽容一点，可又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我是头一回这样，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方的语气很是认真，望着自己的眼神也无比真挚，像是真的很苦恼，但陆星凉越是这么说，祁笑就越觉得不好意思，他低着头，很小声地道：
“我不会……”
因为声音太低了，陆星凉没听清楚，不由问：“什么？”
“我是说，我不会讨厌前辈的，就算在工作上严肃一点，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讨厌前辈。刚才，我只是没见过前辈那种样子，所以有点忐忑，我……我以为你生气了。”
祁笑磕磕绊绊把话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拍戏的时候前辈公事公办就好，不用对我留情面的！我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前辈能指出我的不足，我会很乐意接受的。”
陆星凉低着视线，似乎是轻笑了一声：“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想没人会喜欢经常批评自己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