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东京城,城池占地之大,从内而外分为宫城、内城和外城三层,分别以三道城墙分割。宫城设六扇门禁,内城设十扇门,外城更是设有足足十八扇门供水陆进出。城内道路呈十字形纵横相交,最主要的通道是御街,从宫城南面的宣德楼笔直向南,经过内城朱雀门,到外城南薰门为止。在御街两侧的南北大街上设有尚书省、御史台、秘书省、大晟府、太常寺等外朝重要机构。东京城的另一特别之处在于“四水贯都”,就是全城有四条河流贯穿城中,分别是汴河、蔡河、金水河和五丈河,这在中华各朝建都历史上实为罕见。所构成的水网体系使得水陆漕运十分发达,各地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往都城。特别是其中的汴河,据《宋史》记载,天下一半的财物都由此路而进东京。
郭思随着人流穿过三丈高的城门,匾额上保康门三字在西斜的落日之下投出狭长的阴影,拱长的城门之下,郭思挤在人流之中被投射在一片灰影之下,模糊而平凡。时近晚膳,保康门外大街上夜市已起,明黄的灯笼与缭绕的烟火气渐起,驱赶着冬夜里本有的摄人寒意,只见沿蔡河一路的摊前早已人头攒动,野味熬肉、香糖果梅、冰糖绿豆、切羊头、包子鸡肚应有尽有,令人馋涎欲滴。郭思走到一家卖肚肺鳝鱼的铺前,假装俯身摆弄挑选,匆匆一回头,却猛然瞧见那两个黑衣尾随者也从保康门下踱步而来,其中一人正扫过街上的一排摊贩朝他这里看来,两道宽眉下露出一脸凶鸷之气,眼见与郭思两人之间仅仅十来步之遥。
看来他的金蝉脱壳之计已被此二人识破,他机敏地向周围观察了一圈,左边十来步之处,就有一条通往蔡河的石阶,由此而下可以坐上渡船,但是很大概率被跟踪者发现,便会在河上一路尾随他。右前方是一间南戏勾栏瓦舍,看样子马上要开演一出傀儡戏,门口敲锣叫唱的伙计正拥着路人往里走。郭思不再思索,心一t横便往勾栏瓦舍的大门里闯。谁想一脚刚踏进,左臂被人大力一把拉扯,郭思一个激灵,迅速伸手去挣脱,可谁知那人练过工夫,手掌一翻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搭在他的左肩之上,动作娴熟让郭思整个人立马动弹不得,只好乖乖跟着他走。但此人的力道拿捏得精准,并未伤到郭思。此时郭思才看清,不禁心中凉了一截,来人正是适才跟踪他一路至此,头戴斗笠的男子。
男子将他带入瓦舍后间一处放置杂物的角落,两人靠在一处积了灰的褐色屏风之后,他确认暂时并没有人跟踪至此,才摘掉了斗笠。郭思看清此人面貌:星目高鼻,眉若墨刀,虬髯长须,英气中带着三分轩昂不凡,看容貌年方而立,此自己还小了数岁。身形高壮,穿一件深灰色交领罗衫,腰配革带,外披一件狐毛镶边的棕褐色草叶纹斗篷。
“阁下有何贵干?” 郭思故作镇定。
“郭主簿,多有得罪,还望见谅。”男子放开郭思,拳掌相抱欠身一躬。
“下官乃一介从八品主簿,不知阁下有何事要找我?而且还劳阁下兵分两路,派了不止一队人来堵我去路?” 郭思横了一眼门口方向。
“郭主簿,不管你信不信,我和那两人并非一路。在下之所以一路跟随,是因为有要事要提醒主簿!”
“你当真不是为了抓我?”郭思半信半疑,但话一出口便觉得多余。眼下明显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职官员,若面前这人当真要捉拿他,大可不费吹灰之力,何必在此和自己废话。
只听那男子道:“郭主簿,在下绝非要加害于你,眼下事态紧急,那两人随时有闯进来的可能,我只能长话短说。” 郭思别无选择,只能点头让他继续。男子正色道:“郭主簿本次入京,可有陌生人知道你的住处,前来拜访?”
“下官只是个地方芝麻绿豆官,在京城本来就人脉平平,此次只是暂居在友人府上,怎敢惊动他人?这半月来也未曾有何陌生人到府上叨饶。”郭思稀疏平常地答道。
“主簿真是过谦,虽然主簿身居八品,可朝中大都仰慕令尊的名讳,许多臣子家中还藏有令尊的墨宝,都是当年先帝所赐。”
郭思忽而听闻对方说起先帝和父亲的过往,不禁黯然:“家父年事已高,如今时过境迁,何必再提?我如今只想做个安分守己的芝麻绿豆官。”
“恐怕令尊不会这么想,不然何以甘愿受尽疲累都要再看一眼东京的人物繁阜,无限风光?”
郭思此惊非同小可:“你,你怎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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