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封住了自己身上的几处大穴,并用自残式的法术让自己看起来身受重伤。
红叶宫的人很快发现了她的踪迹,将消息回报给了梵原,梵原带着人赶来追捕时,朝寒正气息微弱地靠在一棵粗壮的树上,脚边是一滩乌黑的血迹。
刀架上朝寒的脖子,梵原嘴角上扬,这个曾经杀了他的人,如今却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好久不见,朝寒仙长。”
朝寒面色苍白,眸子光芒黯淡,她缓缓抬头回道:“是好久不见了,梵原。”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她亲手杀掉的人,又被酒允复活了。
“当年你杀我的时候,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有今日吧?”
这时,从天而降一个红色的身影。
“住手!”
来人是酒允,她几乎和梵原是同时得到的消息,但是梵原离此地较近,所以先到。
梵原收起刀锋,面露遗憾,看来自己今日杀不了朝寒了,不过他也不记恨,反正酒允也不会给她什么好果子吃。
酒允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从她发现朝寒跑掉时便派了好多人四下搜寻,找了一个多月,这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音讯。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担心朝寒死了,毕竟她是动用禁术修复仙根的。朝寒没修习过那类阴毒禁术,万一受到什么不可预测的反噬呢。
她那么多委屈还没还给她,她怎么可以就此死了……
禁术带来的反噬,没有人比酒允更懂,她之所以能活到今天还能大杀四方,完全靠的是各自禁术互相牵制,拆了东墙补西墙。
朝寒的脖子被酒允掐住,窒息感令她眼眉半阖。
可是她仍在赌,赌酒允不会轻易杀了她。
酒允没有继续用力,只是笑道:“这回,我不会让你跑了。”
一道红光射入朝寒的眉心,强烈的眩晕感袭来,酒允张开怀抱接住了晕倒的人。
梵原见酒允抱着朝寒要离开,连忙问:“你会杀了她吗?”
酒允脚步一顿,没有回答他。
不过梵原已经猜到了答案,那就是酒允不会杀了朝寒,至少目前不会。
红叶宫,酒允寝殿内,昏迷的朝寒被放在了一张大床上。
酒允检查了她的仙根,的确已经修复完毕。
“不是反对我修习禁术么,你还不是也用了。”酒允看着昏迷的人,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嘲讽过后又是一阵神伤,她想起那年和朝寒大吵的情景。
彼时朝寒发现她偷习禁术便严厉斥责她,说她不知轻重,在自取灭亡。
“可是我不想成为一个废物啊,师姐。”酒允哭着对朝寒如此说道。
朝寒软了语调,道:“没有人会当你是废物。”
往事浮上心头,越想越凄哀。酒允抚摸着朝寒的脸,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和她安安静静地共处一室了。她怀念从前,无比怀念。
酒允将一道黑符打入朝寒体内,这道符可以保证朝寒半个月内都不会醒来。
其实她可以再断她一次仙根,再给她几掌将她打得四肢断裂,可是当酒允趴到朝寒怀里的时候忽然不想这么做了。
根骨可断,亦可重接,反复如此只是在损耗自己的生命力。
“你好久没抱过我了。”酒允将侧脸靠在了朝寒肩胛处,感受着床上之人的体温。她曾是她唯一的追逐,也是她唯一的港湾。
此后半个月,酒允日日来看昏迷不醒的朝寒,重复着二人当年做过的一些亲密之事,也会说一些还未反目时才会说的话。
“你捡到了我,就该一辈子照顾我的,可你说抛弃就抛弃了我。”酒允掀开朝寒的衣袖,在小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她每想起一件气人的事,就在朝寒身上留下一个牙印。
“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是这样,坚定得仿佛任何变故都打不倒。”
“我时常在想,像你这样的人痛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酒允有种隐秘不可告人的心思,那就是看朝寒脆弱哭泣。然而在她的记忆里,朝寒或许哭过,但从没脆弱过。
朝寒是那种就算流泪也流得云淡风轻的人,只用指尖轻轻揩掉,转头又意气风发,飒沓如流星。
“任你坚不可摧,现在还不是被我打败了。”酒允将朝寒从床上扶起来,替她理了理散乱的青丝。
“明日我要去看看我们那好师弟都干了些什么,等你醒来可千万别慌,也别想着逃走,你要是被方寸缚伤了,我还得给你疗伤。”
自打上次方寸缚被解开后,酒允便将这术法改进升级了,改进后的方寸缚不仅限制人身自由,还会控制人的意念,一旦朝寒脑子里产生一点离开的念头都会感到头痛欲裂。
朝寒没想到自己自己再次睁眼已是半个月以后,她抬起手腕发现上面有一圈黑色的纹路,不知道酒允又给她施加了什么禁术。
还有手臂上那一个个牙印,一看就知道谁咬的,也不知道养的什么毛病。
庆幸的是仙根仍在。《风千语》里其实有记载修复仙根的法子,但是要拿其他修仙人士进行献祭。不到万不得已,朝寒还是不想用这等法子。
朝寒起床在寝殿走了一圈,发现门外仅守着两个护卫,如此宽松的警戒,看来是料定了她无法离开。
刚一想到“离开”之事,朝寒头痛欲裂,手腕上那圈黑色的纹路在闪动。
到底是什么触发了这道符文?朝寒还没想清楚为什么就又晕了过去。
如此反复晕倒醒来两三次后,朝寒终于明白手上那圈符文的作用。
朝寒心叹酒允也是够狠,世间有的是控制人的法子,但是控制意念的术法很少,也很少有人能掌握。因为记忆塑造着每个人的思想,在带有原生记忆的情况下想控制某个人的思想,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思及记忆一事,朝寒忽然想起尔风来,不知她是否已经如愿以偿。
朝寒跑到门口问护卫,红叶宫中是否有一个叫尔风的人,护卫面面相觑,没有回答她任何问题。
又过了一日,酒允才回。她们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床边,远远对望了片刻,这一望仿佛隔了万水千山。
酒允走近,道:“你不想知道我干什么去了吗?”
“这次又杀谁了?”朝寒冷冷问道。
“该死的本来是我们那位好师弟,谁想到半路大师兄突然冲出来替他挡了一刀。”
朝寒轻咬下唇,强壮镇定问:“师兄他怎么样了?”
酒允却是不说话,用一种朝寒觉得莫名其妙的眼光打量着她,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个洞来。
“我问你,师兄怎么样了?”朝寒提高了音量。
“死了呗,你应该知道我的亡魂刀从不留人性命。”酒允神色淡然到令朝寒憎恶,她难以置信地摇头:“他可是我们的师兄。”
“那又怎么样,我现在谁死了都不在乎。”酒允笑了笑,又道:“不过,你除外。”
酒允往朝寒跨近了一步。“你可不能轻易死了。”
朝寒没有后退,只是冷漠地凝视着她平淡外表下逐渐狰狞的姿态。朝寒想,她其实三百年前就该死去的,是自己手下留情,用封印代替了赶尽杀绝。
谁知酒允看穿了她的心思,说:“是不是后悔三百年前没有杀了我?”
朝寒召唤出自己的佩剑,抬手就往酒允刺去。以她如今的修为,能召唤出佩剑已经不易,更别提挥剑自如,但她的目的只是要激怒酒允。
酒允轻易就躲开了剑锋,躲开后还不忘讥讽:“师姐何时变得如此天真了?凭你现在还想杀了我?”
说罢,她用手刀敲中朝寒几个关节处,致使朝寒浑身脱力向后倒去,酒允及时伸出胳膊将人搂住。
“你还是乖乖躺着罢,少做这些自不量力的事。”
“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杀了你。”朝寒及时浑身脱力倒在酒允怀里,说起狠话来仍旧气势十足。
这话却惹怒了酒允,她明知道如今的朝寒杀不了她,却还是因此生了一股无名火。
酒允一手握着朝寒的肩头,手中散出数千根无形的针刺,直直穿入骨髓,疼得朝寒冷汗不止。
“这点手段你都反抗不了,还想杀我?”酒允一咬牙,手又仿佛变作了冷硬的石块,稍稍一用力,朝寒便觉自己肩膀快碎掉了。
她想听朝寒求饶,求她松手,可是等了好一会儿,朝寒依旧咬着牙一声不吭。
“你为什么都不哭呢?”
酒允脸上出现一种天真的邪恶,一如孩童时代她呆呆地望着朝寒说“你很好看”。
“对了,我给这种法术取了个名字,叫粉身碎骨,庄昱的手臂就是这么被我捏碎的。”
朝寒的肩膀开始发出咔擦骨碎的声音,她疼得发抖,可是她依旧没有掉眼泪,只是用一种憎恶的眼神望着虚空的前方。
修仙者通常习的法术,要么点到为止,要么一击毙命,像酒允这样钻研酷刑法术的人很少。
只是没等酒允发泄完心中戾气,朝寒已经疼晕了过去。
看着人脸色苍白不省人事的样子,酒允忽的又心疼起来,似全然忘了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开始替朝寒擦汗,修补她碎裂的骨关节。